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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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贺识微似乎一直不太情愿与自己直接对视。自己的眼睛与那个人不同,还是过于相像?

陆拓缓慢地做了个眨眼的动作,同时观察着贺识微的反应,如同巴普洛夫观察着狗。

贺识微没有反应。贺识微根本就没在看他的眼睛。陆拓的研究遇到了瓶颈,只得暂时放弃,重新垂下眼去陷入了沉思。

又或者恰恰相反……我扮得太逼真,让他一时忘记了现实?

陆拓深知绝不能在此时开口,思前想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贺识微差点被他摇吐了,胃酸条件发射地涌了上来。

贺识微连做几次深呼吸才重振旗鼓:“最近几个项目加在一起,大家压力都大,你也辛苦了。”

陆拓心里咯噔一声。

听这语气他分明就很清楚我是谁呀!怎么一点都不入戏?

陆拓迟疑而忐忑地点了点头。

贺识微扛不住了。

贺识微强忍着泪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怎么不说话?嗓子不舒服吗?”

“咳……”陆拓只得清清嗓子,“其实也还好,大家都很有干劲。待会儿回去再收个尾,项目就告一段落啦。”

挺住,我能行!贺识微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给自己加油鼓劲,顽强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话语本身,声音风平浪静:“怎么,这边结束后你还要加班?”

“嗯,今晚冲刺一下,可以睡个好觉。”

我做到了!我没哭!贺识微心中绽放着朵朵烟花,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咧开了:“我等你吧,然后请你吃个饭,就当庆祝。这次可别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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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识微这荒唐的弱点被隐藏得滴水不漏,别说是公司员工,就连他的家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也有必须知情的人。比如学生时代每年替他找校方安排宿舍与座位的管家,又比如管家的儿子,也就是贺识微的私人司机。毕竟,“在生活中避免让贺识微与大耳垂子接触”,是司机牢记的职责之一。

所以当贺识微将陆拓让进车的时候,司机眼神都直了。

陆拓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司机的表情,心道果然如此,自己长得一定有哪里跟正主很像。他注意到司机同样没有直视自己的眼睛,而是目光游移地盯着自己脸上的某处。到底是哪处呢?

******

司机将两人送到餐厅门口,贺识微熟门熟路地带着陆拓直奔某间包厢。这里的领班都认得他,甚至记得他的口味,笑容可掬地帮着点了菜。

贺识微心情很好,一边夹菜一边跟陆拓闲聊。只是每当目光不经意间相撞,他都会飞快移开眼。现在已经不是治疗时间了,贺识微也不想成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从陆拓的角度看来,贺识微今日带着谜之微笑,只在望向自己时神情恍惚。

陆拓自认为这段时间的观测已经小有成果,眼下正是个求证猜想的好时机。他举起酒瓶替贺识微满上,斟酌着开口:“贺总,我能问个事情吗?”

贺识微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心想这家伙多半弄明白了。治疗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天天这样面对面坐着,自己的言谈举止恐怕多少露出了端倪。

贺识微虽然觉得羞耻,却也无可奈何,镇定道:“你问吧。”

陆拓字斟句酌地问:“为什么选中我呢?”他心想对方既然特意请自己吃饭,说不定也有摊牌的意思。万一没有,那对方随便糊弄几句,自己就闭嘴不再打探。

贺识微很惊讶。因为陆拓只要长了眼睛,就会发现贺识微身边除他自己以外,没有一个大耳垂子。

贺识微想了想:“怎么说呢,坦白讲,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陆拓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电影台词一般似是而非的情话,可以说是很暧昧了。

陆拓原本觉得,总裁每天对自己哭一场,应该是想走出失恋的阴影。既然有钱赚,他不介意当这个人形棺材板。然而总裁如果对自己产生什么过界的情感,那可就大大地不好了。以贺识微这样子,心理状态好像也不太稳定。万一他今天喜欢自己,明天又恨上自己,这工作就没法干了。

陆拓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想要打消贺识微这个念头。

陆拓强笑道:“怎么会呢,您只要放眼一看,选择多得是,不然我帮您找找?”

贺识微一听,这还了得,治疗尚未成功,此时换人岂不是前功尽弃?

贺识微说:“不不不,还是你最好。再说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培养了许多默契,换了别人我又不行了。”

陆拓眉头一皱,发现事态极其严峻。

贺识微竟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依赖。这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陆拓垂眸沉思良久,赔笑道:“贺总,喝酒,喝酒。”

两人东拉西扯,推杯换盏好几轮过后,陆拓见贺识微神情放松,觉得应该趁机把话说白。陆拓暗中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那个,贺总啊”

“嗯?”

“我吧,心里有喜欢的女生了”陆拓着重强调了“女生”两个字。

贺识微果然愣怔了一下。贺识微在琢磨他跟自己说这个是什么目的。

莫非是想让自己帮忙撮合?

贺识微问:“哦,谁啊?”

陆拓僵了僵:“您不认识,您不认识。”

贺识微问:“哦,我们公司的吗?”

陆拓心惊胆战,生怕他迁怒于哪个无辜的姑娘,忙说:“不是不是。”

贺识微愈发莫名其妙了:“那那你加油。”

陆拓松了口气,有些不敢置信这关就这么过了:“嗯,我会的。”

贺识微又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在试探老板的态度,于是表态道:“只要不耽误工作,我当然支持。”

陆拓抬头看着贺识微平静无波的精英脸,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背脊往上窜。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贺总”

正在此时,一个服务生敲门进来,弯腰将餐盘摆上桌:“黑椒牛仔骨。”

贺识微一跃而起。

他刚才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对上服务生近在咫尺的侧脸。

陆拓莫名其妙地望着贺识微踉踉跄跄地直奔包厢里的洗手间,跟着里头就传出了阵阵干呕声。

陆拓迷惑地跟进洗手间:“贺总你没事吧?”

贺识微没力气回答他。贺识微正对着马桶边吐边哭。

陆拓见他吐得摇摇欲坠,就上前扶了一把。

啊,好腰。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陆拓眉头一皱,发现事态开始复杂。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被贺识微带偏了思路?

陆拓在整理思路,而贺识微终于吐完了,奄奄一息地喘着气。陆拓将他架去水池边漱口,半晌才敢问:“吃坏东西了?”

贺识微哽咽着摇摇头:“他们换了新的服务生明明是千挑万选的餐馆,绝对安全的包厢”

贺识微真的好委屈。又委屈又羞愧。他撑在水池边沿,良久无法平静。

陆拓看着他脸色煞白的模样,心中却闪过了异样的情绪。

服务生也刺激到了他?为什么呢?陆拓仔细回想那服务生的相貌,觉得与自己并无什么共同点。

陆拓好奇得快要死去,冲动之下脱口而出:“贺总,您的那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贺识微迟钝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转向他:“我的哪位?”

“嗯,您看着我的时候,想的那位前任”

贺识微又眨了眨眼,眨下一行新鲜泪水:“前任?”

陆拓见他茫然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心中一片混乱。

错了,搞错了。陆拓想起了对方初见时的回避、递过合同时的泪水,还有每天晚上那恍惚的目光与哀戚的神情。当时自己只觉得晦气

错了,大错特错了。

陆拓表情变了又变:“那位难道已经……”

贺识微一点也不傻。通过这只言片语,贺识微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整个脑洞。

原来他根本没猜到点子上。不过,他这猜想却比真相听上去体面很多。

贺识微在电光火石间做了决定,轻轻吸了吸鼻子:“嗯,你长得像我死去的弟弟。”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某位青年打了个喷嚏。

陆拓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要说话?我哪里扮得不好吗?

******

贺识微花了几个月时间做心理建设,从一见陆拓就哭,到勉强能直视着他的耳垂子调整呼吸,如今甚至在他小幅度倾斜脑袋时都能保持情绪稳定了。于是贺识微决定迈出下一步:望着大耳垂子进行正常谈话。

这第一句台词他也酝酿了很久:“今天工作好像很忙?”

但紧接着他就陷入了苦恼:自己是替身,那正主是谁?

饱读黄书的陆拓首先想到的就是贺识微的前任。无论这前任是前男友还是前女友,都不是什么好事。前者说明贺识微是个基佬。后者则说明自己像个妹子,且贺识微依旧可以变成基佬。

陆拓的内心剧场已经上演了十八幕,却没找总裁问过一个字,每天晚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装傻。他是懂套路的人,知道总裁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人偶,一个逼真的幻觉。

有一件事他还从未在这五分钟内做过:开口说话。但陆拓并不打算冒这个险。如果贺识微正对着自己怀想一个忧郁软妹,自己这一出声无疑十分毁气氛。陆拓可不愿破坏甲方的心情。

陆拓这边刚拿定主意,贺识微却是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开口了。

贺识微在自己抬手晃脚时都很镇定,但只要自己歪一歪脑袋,他就会如同遭受什么视觉冲击般呼吸急促、神情悲戚。这说明那正主有个歪头的习惯动作。

“望着总裁歪头”可是女主标准动作啊。莫非真是个姑娘?

陆拓一边扮演着完美的替身,一边试图寻找蛛丝马迹,推测那个让贺识微如此痴情的正主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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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拓对此一点都不介意,甚至心花怒放。

首先,这好歹给了贺识微的举动一个合乎情理的动机,让他脱离了“潜在变态”设定。其次,自己上辈子一定扶过很多老奶奶,才赶上这等天上掉钱的好事。

贺识微果然对陆拓的脑内活动一无所知,只是隐约觉得最近的治疗中,陆拓好像活跃了一点。以往他只会低着头翻杂志玩手机,一声都没吭过。如今却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瞄自己一眼,变换一下表情,还会做些意味不明的小动作。

陆拓在默默地做着记录。

贺识微看见自己皱眉时没有太大反应,反而会在自己微笑时显得不适起来,身体随之绷紧甚至后缩。这大概说明那正主不常微笑,是个忧郁的人。

“今天的时间到了。”

“好的,贺总再见。”陆拓神色如常地道了别。

被当成替身这种事,换做别人至少也会遭受一些价值观上的冲击。但饱读黄书的死宅不是普通人。陆拓只花了两秒钟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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