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二位将军果然灵智，得闻在下之音，未蒙梁帅之令，便知我等已定计突围，只是如今形势有变，临机难断，当速速谋划！”陈子方道。

易华熙与张续交目相望于梁宝，梁宝只觉无言以对。

他与陈子方原本定计，陈子方于城头之上尽力示敌以弱，诱张季道阵前面议，梁宝便出手刺之，张季道若有防备，陈子方再出手佐之，便即拼得性命，只要能伤及张季道分毫，阵前行刺亦能乱东海军阵。

此时讯兵近前报，谷外围军已再退里徐，询我部是否准备齐当，何时出谷地。

“张季道狡谨如狐兔，我便不予机谋，他亦心怀防备，如今得入谷地已是难得，再拖下去我担心中垒、武卫二军出兵来援正中张季道明谋，时不我待，就依此计行事，只是张续、华熙尽皆伤重，突袭兵马由我亲率，就有劳子方先生代我持令，照管兵马。”梁宝言尽，从甲袍之下取出持军玺符捧于陈子方面前。

众皆讶然。

陈子方虽与方肃等人同为陈昂之徒，此战也助益良多，毕竟仍是东海俘将之身，何以持广陵一隅数军之符，即便要托也是当予一军总领的张续。

“虽与先生只有数月之识，也知先生是深明大意之人，青池城中先生与我尚有一约，如今便是履约之时，青卫军数万袍泽，我便托于先生。”梁宝言罢环视诸将。

平日里梁宝为人忠厚老成，甚显长者之风，此时绝然，众人亦不敢违。

陈子方心明梁宝之意，突袭张季道中军所部必是有去无回，梁宝是担心易华熙、张续与丁勉臣会临阵违令，回师来援，遂纳拜而受。

谷地中伤病甚众，张续、易华熙再行布置，令伤军互携行于前列，能战者列于其后，即便万嵘起疑，亦只会觉如此安排，为防备东海中途绞杀。

待诸事安排齐备，梁宝复立于军前，一声长喝施令：“移尸、出谷！”

大雨倾盆，尸血纵横，万余军士尽是珠目显赤，不知为即将到来的恶战所迫，亦或为痛失袍泽所悲。

“我部尚有余军能战者八千，不如趁敌军松懈抢夺先机，我于返城之时，领军直取中营袭杀张季道，诸位尽力将谷中伤兵带回城中，再行突围；此地距龙游最近，驻扎在龙游的梅立亭必定广布斥候探情，只要突破青池南面的围军，便可得援退守龙游。”易华熙言道。

张续不禁暗抽口冷气，易华熙部初到枋山时，便曾违令出击，只以为易华熙是年轻气盛，可经此一战方知，易华熙气胜不假，却不虚少时神童之誉，行事果决，越临危机越得兵行险处为胜。

张季道于阵前亲口允诺当有得遇之机，梁宝才与陈子方出城，不想张季道竟谨慎如斯，临阵食言，只遣万嵘共赴南麓谷地，被张季道反将一军。

“若是我们此时出谷底，张季道出兵截杀当得如何应对？丁勉臣已得督帅令见乱出兵，到时反予张季道全灭我军之机。”张续言道。

易华熙道：“尚有百余陈族将领在青池城中，半路截杀已是明陷其于死地，张季道未必敢于此时绞杀我部，怕只怕入城容易出城难，陈族俘死于乱战，便为我军操刀，张季道彼时绞杀将再无阻碍。”

陈子方再得梁宝内息襄助声传百里，东海众军闻声齐喝，数万声啸一时间亦是环震天地。

“江宁摄于我军威势，自愿献城退军，我将亲押江宁在广陵行营主将梁宝入我营为质，待他们迎回谷地残军，江宁便退出枋山，青池中有我东海百将监管，督帅尽可安心，只请此时在南麓谷地放开围口，予困军回城。”陈子方言道。

“区区困军，我东海自不屑谋灭，接子方兄书信我已命南麓谷地放困军出围，奈何江宁军已为我军威势所吓，未敢擅出谷地，还请子方兄携敌将首先出青池，我可当面施军令，再退出谷地三里之外，敌将亦可亲赴谷地令困军出谷。”张季道笑言道。

得此契机，丁勉臣便可领城中军士杀出，一路呼喊张季道已死直奔西面谷地，谷地围军即乱，张续与易华熙闻势必动，两军相合可趁乱杀出重围，南赴白石。

虽然失去枋山关隘，却可解眼前之危。

梁宝此时心中不禁痛若刀绞，那夜东海突袭，虽同苦战，然主营尚有青池可退，易华熙与张续却是无援无退的孤军，若非决死，早已为东海所屠。

二人下马越尸入谷，易华熙与张续趋步直近，同声道：“我部整军以备，随时可与敌再战，请督帅予令！”

梁宝自缚予陈子方，二人独出青池，只见万嵘随骑赴马亲迎青池城下，剑解梁宝束绳，直领二人前往南麓谷地，梁宝于马上侧目，但见陈子方亦是摇首，示目以色，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焦虑。

乃至南麓谷地，果见外围东海军士已让开出路，万嵘道：“二位尽可入谷，我在这边令军再退，诸君可安心出谷。”

“城上可是子方兄？得知兄长及族中弟兄尽数蒙难，季道忧心难安，星夜赶来阵前，如今得见兄长，终于可以安心了。”张季道运气于声，于城楼中喝道。

大雨连盆，声至城防却已恍惚，陈子方应道：“我东海军将骁猛，江宁岂敢伤我等，青池城中百将足震江宁万军。”

梁宝虚谦一礼道：“不知张督帅可予败将一见，我意当面谢其大义。”

万嵘闻言面现狡笑道：“枋山原是东海之域，我军取定失土已是尽责，东海与江宁本是修好之邻，睥睨相残张督帅深感其憾，待青卫军退出城垒，督帅自当亲身相送。”

言毕万嵘即退，梁宝无奈与陈子方双骑入谷，遥望谷前尸骨积垒，雨落中血若红河四溢，尸垒后张续、易华熙立于军前，谷地军士众皆阵甲破碎，伤覆周身，尤其易华熙已是面如金纸，仍以剑驻地，不以人携。

梁宝回城中见丁勉臣，嘱其机要，复归城楼，只见陈子方仍立于磅礴雨中观城外敌势，不禁忧心道：“张季道谨慎狡谋，战事始末从未现身枋山以南，若是不予此计，我们该当如何？”

“我观大雨未起之时，青卫遗营已开始整拓，张季道篡政东海、自知其身不正，必会现身以安军心。”陈子方说着，耳边隐约令鼓声起，只见城外围军临建营垒中，军士尽出，

南山方向豁出一道数丈扩口，一骠马军簇拥着一骑明盔军将及至阵前，立于一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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