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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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磕头回来,显摆了一大圈儿子,现在她的精神很亢奋,回到屋里一边数炕上的红包,一边跟旁边逗儿子的林家兴道:“咱儿子今天可丰收了,得了这么多红包。”“天佑是长子嫡孙,自然不一样。”林家兴回道。天佑眼睁睁看着自己今天挣得红包,被没收上交,不会说话就是没人权。

林老太院外喊林家兴:“家兴,今日祠堂祭祖,你们先过去,把猪头供上。”原来林老太留着另一个猪头要现在用。祠堂祭祖供品多是族长准备,族里有族田,林老太这个属于捐献,分供品时就分了,林老太为了给孙子求祖宗保佑,也是拼了。

老林头叫上林家兄弟仨,一起去祠堂祭祖。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钱氏把儿子递给林家兴,再三叮嘱,林家兴还没单独带过孩子呢。林家兴黑脸:“这不是我儿子啊,我还呢把他扔了不成。”林老太忙接口:“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林家兴无语。天佑咯咯直笑,林家兴笑骂:“个小崽子还看老子笑话。”众人轰笑。

钱氏又把家里近来发生的事儿,跟钱老太闲话一遍,着重提了提林三太太没能沾成便宜的事儿。钱老太听了也替女儿出口恶气,该她。又教钱氏,以后再欺负到头上就怼回去,不能惯她们这毛病。

钱氏二妹桃香一家子来了。桃香嫁到挨着县城的道口村里的刘家的小儿刘德生,因着离县城近,村里家家种菜卖,日子也过得。桃香自己争气一口气生了三个小子,十三岁的刘东山、十岁的刘东成和七岁的刘东升。刘家也分了家,桃香是个厉害脾气,家里家外说话管用。

磕过头,互相发过红包。男人们去堂屋说话,仨淘小子就钻到姥爷的木匠坊淘换玩意儿,三妞紧跟着跑过去。桃香看过外甥,搂着大妞、七妞不撒手,眼气姑娘。

“搂啥搂,想要自己生一个。”钱氏白妹妹一眼。“我也想,可三东都七个生儿了,估计是没戏了,姐,你心疼我,把大妞、七妞给我好了。”桃香玩笑道,又捏捏七妞的小脸儿。

“想得美,这俩不行,外面那个疯丫头给你。”钱氏回道。桃香也头大:“我是想要个乖乖巧巧的闺女,你那个淘得跟小子似的,我可不要。我家那仨我还头疼呢!”

“姐,小妹还没来吗?”桃香问钱氏。“没呢!”钱氏也是一叹。钱家三妹梅香是小女儿,上边又有两个厉害姐姐,性子叫养的娇憨。钱老太心疼闺女,想就近看着,做主让嫁到隔壁八里庄的王家的二儿子王贵。现在钱老太傻眼了,婆婆、大嫂加上两个弟妹,一个比一个厉害,梅香的日子过的着实辛苦。幸好王贵对她好,加上娘家硬气,大面上看着还行,就是时不时的吃点小亏。“分家就好了。”钱氏又叹。姐妹俩去灶房帮忙不提。

说话间梅香跟王贵就到了,带着她的八岁的女儿王香儿和五岁的儿子王余庆。又是磕头拜年拿红包。

姐妹仨要带着仨女婿去村里亲戚家拜年,出嫁女拜年讲究不过午。桃香性子急:“快点儿的吧,等下过了时辰拜不成年就失礼了。”梅香害羞不语,王贵笑着说道:“二姐,梅香现在是双身子,急不得。”钱氏也惊喜:“怀上了,多大了,咋没捎信儿说一声啊?”“才两个月,前几天才知道,想着今天大家都过来,一起说的。”梅香柔声道。钱老太也在一旁欢喜:“拜年时小心着点儿,拜完赶快回来。”

林家三姐妹在娘家待到下半晌,各自家去。都是做人媳妇的,不好在娘家长待。

过年就是一个忙乱,接下来还要走些老亲拜年。忙忙活活的就到了正月十五,这期间,天佑的荷包有大丰收了一次,可惜还是没人权被没收了,哭。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镇上有庙会,天佑也叫放了一回风,看了一回花灯,等会上热闹的很。有玩杂耍的,走高跷的,最多的还是卖花灯猜谜的。天佑看的目不转睛,就是天佑前世末世前也没见过,那时候过年都没年味了,更别说元宵节了。

可惜,不到傍晚就回来了,更热闹的晚上现在的天佑无缘得见。

到了晚上,林家齐过来跟老林头、林老太辞行。年过完了,他镇上的学馆要开了。

钱老太准备了丰盛的食材,钱氏一边儿挽着袖子帮钱老太准备今天的席面,一边儿跟钱老太道:“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小就掉到钱眼里去了,怎么就这么财迷了,我和家兴哥都不这样啊。”

钱老太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大户人家,能算账以后也好管家,我看三妞就怪精明,以后吃不了亏。”

到了初二,出嫁女要回娘家,林老太没闺女,把今天不用带亲。林家兴一早就套好牛车,接过林老太备的礼放在牛车上,把兴奋的孩子们塞到车上的被子里。钱氏抱着大胖儿子天佑,意气风发,回娘家。

到了钱家,先跟钱老头和钱老太磕头拜年:“祝爹娘(岳父岳母)(姥爷姥姥)新年大吉,万事如意。”“好好,都起来,来给压岁钱。”钱老太叫起,发红包。钱大舅和钱二舅都出发去岳父家了,没在。

钱氏的妹妹们离得远还没来。钱氏把儿子扔炕上交给女儿,三妞趴在炕沿数压岁钱。

钱氏拧了热巾子进屋,不一会儿抱着天佑出来。天佑今天穿的可是齐整,是洗三时姥姥做的一身蓝的新棉袄棉裤,虎头鞋,虎头帽。手上带着银手镯,脖子上挂着包金的锁片,笑的一脸福娃相。

林老太用盘子盛了两个饺子先放在灶王前,又盛了两个放到中堂上,嘴里还念念收供香的话。

上好祭,就可以鸣鞭炮,开福门了。林家兴早就准备好了,老林头一开大门,他就把炮仗点好,扔到大门前。不一会儿,林家和,林家齐家里也都响了炮仗,村里的炮声响起就没停下过。

到了祠堂,只有族长领人打扫,族人还没到。族长是个白胡子笑面老头,一边指挥林家和、林家齐把猪头抬到指着的位置,一边看看天佑对着老林头说:“这就是你大孙孙,大富你这支总算续上了。”“都是祖宗保佑,今天献这猪头一是谢祖宗保佑,二是谢族里看护。”老林头也是场面上的人,话还是很会说的。族长笑道:“是你家积的福报,有一就有二,福气在后头呢。”老林头听这话也高兴:“谢叔爷吉言。”族长看天佑老实也不闹,便来逗他:“呦,可够胖的,比上小猪罗了。”说着捏了一把天佑厚厚的腮帮子。天佑那能忍,伸出小手一把拽住老头的长胡子。族长哎呦哎呦的也不敢使力,林家兴忙掰开他的小手。族长揉着下巴也不恼:“哈哈,是个好后生,胆子大,劲儿也大,看着是个能立住的。大富,这回给他上族谱不?”老林头回道:“原先想着到三个生儿了再上的,也没准备。现在叔爷看得上他,明年过年了就给他上上去。”“好好,咱林家家丁兴旺啊···林氏族人到齐祭祖不提。

近中午了,三妞她们回来过几趟,倒腾得的吃食,又跑出去了。钱氏煮了扁食,又热了几样肉菜。还不见小人儿回来,摆好桌,看了看天,出了大门,喊:“三妞,家来吃饭。”转回身跟林家兴说道:“现下三妞都十一了,还没个大姑娘的样子,等出了年,要好好的拘拘她的性子。大妞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就很有姑娘样子了。”“一个小孩一个脾性,慢慢来,长大点自己就懂了。”林家兴很喜欢脾气外向的三妞。

接下来就不拘去哪了,去了那家说个吉祥话,就能得一大捧的好吃的。被上门讨喜的人家也高兴,来的小孩越多,新的一年喜事越多。

女孩们个个拿出个小布包,装吃食。大妞、二妞没跟着去,过了年大妞就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二妞也十二了,不好在像以前满街窜了,已经十一岁的三妞可没这个顾虑。

吃罢扁食,林家兴领着一家给老林头,林老太磕头拜年,“祝爹娘(爷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林老太拿出红包给孙子、孙女,天佑的明显比别个都大。三妞当下就打开红包,惊喜道:“有六个钱呢,往年只有两个。”林老太咳声道:“今年收成好,多给几个,拿好了可不许胡花花。”大妞几个又给林家兴、钱氏磕头,钱是给过红包不提。

林家和一家,林家齐一家都来磕头,:“祝爹娘(爷奶)鸿福齐天,福寿安康。”小辈们又互向叔伯拜年,收红包。天佑因是第一回拜年,又收了几个大红包。

钱氏收拾好,拿了新衣裳去叫大妞她们。到了厢房,大妞已经醒了,对着钱氏说道:“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钱氏笑道:“醒的怪早,穿上新衣裳,起吧,还要去拜年。”三妞耳朵灵性:“娘,我的新衣裳呢?我的新衣裳呢? ”七妞也叫他吵醒:“听见新衣裳也不睡了,“新衣裳,新衣裳。”盼了一年下了,终于叫穿了。“都有,都有,快起吧。”钱氏叫大妞照看,起身去了灶房。

钱氏生好火,开始煮扁食。水滚了下扁食,再滚那凉水点一点,点三回,扁食就熟了。水里再加点盐,面皮看着白。林老太也进来灶间,对钱氏道:“天佑醒了没,这里我来,你去给他收拾。”钱氏应是。

仨兄弟加上仨妯娌结伙去本族长辈磕头拜年。家里留老林头、林老太受头。钱氏抱着天佑去拜年,收红包。

三妞拉过小伙伴,一脸兴奋:“二妞姐,你快看看,今年奶给了六个钱呢。我娘也给了两个,我都攒着到集上花。”几个女孩由大妞领着,她们几个只需去林老二、林老三家去磕头就行了。

到了林老二家,磕过头收过红包,男孩们是不跟女孩一起的,几个女孩出了门又带上了林苗、林花姐妹。又去林老三家,林老三家其他人也都去拜年了,只剩下林老三,林三太太和林家昌的小女儿林草,磕过头出来,林草也跟了过来。

五更天还没到,钱氏就醒了。起五更讲究个早,早有所成,一切占先。早起后,早鸣鞭炮,早开福门,早迎财喜神,早出门叩节拜年。最早起床的人,一睁眼,不说别的话,要先说吉祥话。

钱氏张嘴:“吉祥如意,合家安泰。”林家兴听着声音也醒了,笑道:“又叫你先醒了,下回你也让我一回。”钱氏翻他一眼:“起吧,初一可不行晚起。一会儿娘该叫了。”

钱氏起身,先从衣箱里拿出几身新衣裳,递给林家兴:“娘叫咱全家都做了新衣裳,现在这日子过的真有劲头,跟做梦一样。”林家兴看看还在睡的儿子,去年过年可没现在的好心情,接道:“可不是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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