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
他说不出口。
这甚至已经跟可笑的自尊无关了。贺识微单单只是想象了一下告诉陆拓“我看着你时其实想吐”，就感到一阵窒息。
这样的话语，即使是对着一个陌生人都难以出口。更何况如今陆拓看着自己时，忠诚与关切都写在脸上。自己如果自揭老底，恐怕再也没法直视他的眼睛。
陆拓像是听见了当空一记炸雷，懵了。
心腹显然会错了意，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人没事吧？”
“……没事。”陆拓感到冷汗正从后颈滑落，努力控制着表情，“没事没事，只是喝高了。”
心腹松了口气：“果然是喝高了，哈哈哈，不愧是……”他撇了撇嘴，似乎咽下了半句腹诽，“都累啦，吃完了早点歇着吧。”
心腹拍拍陆拓的肩，正要转身去结账，却被拉住了。
陆拓平静地问：“那个二少，是贺总亲弟弟啊？”
“是啊，你才知道？”
“贺总还有其他兄弟吗？”
心腹疑惑地多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没有。”
陆拓缓缓撑起一个微笑：“没事儿，随便八卦一下。”
******
此刻的心腹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泄露了什么天机，拎着香辣泡面晃悠回了酒店，发现有一趟电梯正在关门，连忙小跑两步钻了进去。
电梯里站着刚开好房的贺识微一行人。
贺识微见到他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你遇到陆拓了？”
心腹只觉得今晚收到的问题都莫名其妙：“遇到了，他在买吃的。”
贺识微已经顾不上掩饰了：“你们聊了什么吗？”
“……”
心腹惊恐而茫然：“聊、聊了几句二少。怎、怎么了吗？”
陆拓在货架旁遇到了正在挑夜宵的心腹。
心腹主动招呼了一声：“回来啦？在哪里找到二少的？”
贺识微走进酒店，果然有两个等在大厅的下属围了过来：“贺总，二少没事吧？”
贺识微笑了笑，将贺见远移交到下属背上：“没事，害你们辛苦了。去前台给他开个房吧。”
贺识微已经十分谨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有那么一刹那，贺识微生出了一种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的冲动。
瞒什么呢？为了那点儿可笑的自尊，到底还要撒多少谎呢？
或许是因为先前那番找寻已经耗尽了心力，贺识微竟然愣神良久，才勉强收拾起面部表情，顺着陆拓的话说：“……是啊，真会添麻烦。”
******
车子停下后，贺识微背起弟弟径直走向酒店大门，若无其事地甩给陆拓一句吩咐：“小陆去帮我买点吃的。”陆拓只当他晚餐没吃饱，依言走去了街对面的超市。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用力晃了晃脑袋。别闹了，他甚至还难以接受自己那点儿越界的情感，更不可能放任自己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这一段路程不算长，但足以让贺识微在千头万绪中重新理清思路了。
余下的路程中，醉死过去的贺见远没再说话。贺识微发了一会儿呆，打电话通知下属们返回酒店，之后也陷入了沉默。
陆拓盯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心中止不住地疑惑：难不成那并不是醉话？怎么会叫哥？应该只是示爱的昵称吧？
话音未落，陆拓就愣住了。
即使是刚才找人的时候，贺识微的面色也是冷峻的，那是上位者不轻易走下神坛的矜持。陆拓从未想象过此刻这种表情会出现在贺识微脸上：如同考试作弊被抓了现行的学生般，慌乱而尴尬，还透着一种等待未知惩罚的恐惧。
陆拓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贺见远说的话，从后半句里咂摸出了异常。那个“他”又是指谁呢？难道这小男宠还背着贺识微找人？
或许这才是贺识微那两秒钟失态的真正原因——至少是陆拓能找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他的心思瞬间跳跃到了下一个问题：这是不是给了我可乘之机？
贺见远充耳不闻：“哥，我对他做了很错的事……很错很错的事……”
“……”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入了陆拓耳中，陆拓却没能马上察觉其背后的信息量。出于正常人思考的惯性，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不着边际的醉话，于是笑着打圆场道：“看来是真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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