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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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惠蓁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落到那置在红木圆桌上的一方晶莹剔透的玉盒上。

没有注意到苏惠蓁的目光,苏阮豁然从绣墩上起身,朝着那手持油纸伞站在主屋门口的平梅道:“后院的桃树结了桃子,粉嫩嫩的看着卖相甚是不错,我倒是有些馋嘴了,三妹妹若是想坐,那就坐着吧。”

说完,苏阮便径直走到主屋门口,与平梅一道去了后院。

“大哥?你可碰到那苏惠蓁了?”苏阮急匆匆的走到苏致雅面前轻喘着气道。

“没瞧见,快走吧,要赶不及了。”苏致雅朝着苏阮轻摇了摇头催促道。

“好。”苏阮跟在苏致雅的身后,正准备走时却是突然想起了那被自己落在内室里头的玉盒,赶紧扭身返回去取了,然后才跟着苏致雅赶到角门处上了马车。

十五年了,这是苏阮第一次出府,她坐在马车里,神色微有些紧张的抱着怀里的玉盒,双颊晕红,显出一股柳媚春.色。

“二姐儿。”平梅小心翼翼的给苏阮倒了一碗茶水递到她的面前道:“喝点茶水吧。”

“嗯。”伸手接过平梅手里的茶水轻抿一口,苏阮突然觉得自己口干的厉害,干脆就将那碗茶水直接喝干了。

因为今日是陆朝宗的降诞日,所以宋陵城内尤其的热闹,颇有一股举国同庆之意。

苏阮伸手撩开马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人来人往的宽长大街上,远远绰绰的望去,那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几盏嫣红的喜气灯笼,孩童嬉闹,老翁懒坐,一派安详宁和。

其实在苏阮看来,这陆朝宗虽然挟幼帝,把朝纲,但却难得的将被先朝宦官,也就是陆朝宗的祖父弄得乌烟瘴气的大宋归顺到正道,可谓是只掌翻天,力挽狂澜。

苏阮虽日复一日的呆在苏府之中,但却也能知晓些外头的事,比如在她小时,那遭受灾荒的难民千里迢迢而来,都涌到了宋陵城,这宋陵城里里外外几乎被难民占据,打砸抢杀之事层出不穷。

刚刚弱冠之年的陆朝宗手段强硬,剑指出头鸟,将那些领头的难民当街斩杀,虽落得了个心狠手辣的残暴名声,但却十分有效的阻止了难民事件的继续发酵。

苏阮觉得,有时候以暴制暴,反而比那些明面上的善举感化,更能稳住人心。

像陆朝宗这样的人,你不能说他恶,也不能说他善,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陆朝宗之所以能成大事,就因为他心硬手狠。

如今的太平盛世,他是最大的奸雄,但却也是大宋能平安康乐的根本。

苏钦顺反的是陆朝宗,他一介文人,心中只有忠国的清高傲骨,他满以为天下皆醉唯他独醒,却根本就不知道如若陆朝宗一倒台,周边宵小小国觊觎,立刻便会连发战事,这受苦的还是百姓。

苏阮觉得,百姓想的很简单,不管你是奸雄,还是土匪,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不饿肚子,那就是他们的皇帝。

“二姐儿,莫再贴着纱窗子了,您这脸上都要留印子了,过会子进宫可不好看。”

由于是第一次出府,所以苏阮对外头的东西十分感兴趣,这一路去宋宫,她的脸一直贴在那马车帘子处,白皙小巧的鼻头嵌在封着薄细纱的马车窗子上,半张脸被挤压的扁扁的,就像是沾着糖霜的扁柿子。

“哦。”听到平梅的话,苏阮依依不舍的将自己的脸从那薄细纱上移开,一双眼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外头瞟。

平梅用沾了水的巾帕替苏阮擦了擦脸上沾着的脏东西道:“二姐儿,您要不要抹些胭脂?”

“……不用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苏阮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张脸不适宜用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也是,二姐儿这般未施粉黛的模样,那些人便已然比不上了,若是上了妆,就要招仇了。”平梅攥着手里的绣帕,突然声音嗡嗡的冒出这么几句话来。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神色微怔,有些奇怪的看向平梅道:“平梅,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二姐儿,奴婢一直觉得,府里头的大姐儿,三姐儿和四姐儿都比不上您,就连那名动宋陵城的花魁名妓,奴婢瞧着都没您好看。”

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平梅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一本正经的道:“在奴婢心中,您是最好看的。”

不得不说,当苏阮听到平梅的话时,心中是激荡的,但她一转念,便觉这是平梅在安慰自个儿,毕竟宋陵城内人人皆知,苏府二姐儿,是个不堪的狐媚子。

只因为她这张柳娇花媚的脸和这副媚骨天成的身子。

若不是她吃醉酒,也不会惹上这尊大佛,这醉酒果然误事。

陆朝宗垂眸,手指微动,指尖恰好印上那未消的红印,然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暗捻了捻上头泛红的肌肤。

苏阮瞬时便感觉一股瘆意从手腕流窜至全身,下意识的就甩开了陆朝宗的手。

精致的绣花鞋踉跄着往后一踩,尖锐的碎玉戳破鞋底,直直的扎在了苏阮的皮肉上。

“啊……”苏阮惊呼一声,跳着脚左右乱转着,被陆朝宗拽着衣襟拉到了面前。

“别动。”皱眉看向面前的苏阮,陆朝宗一把将人拎抱起来放到翘头书案后面的坐塌上,然后转头吩咐刑修炜道:“去唤姚太医来。”

“是。”刑修炜领命退了出去,御书房内又只剩下苏阮和陆朝宗二人。

陆朝宗拢着花衣蟒袍半蹲在坐塌前,伸手握住苏阮的脚踝将其抬起。

只见那鞋底的一块碎玉尖锐无比,正正好好扎在苏阮的脚底心处,艳色的血渍已然顺着那条被扎破的细缝浸漫而出。

苏阮撑着双臂靠坐在身下的坐塌上,有些难堪的缩了缩脚,却是被陆朝宗紧紧按了按脚踝处的踝骨道:“若是不想留疤,便别动。”

女子身上若留疤,肯定是不好的,即便只是在脚底心,但比起被陆朝宗捏着腿脚,苏阮倒是宁愿自个儿身上留个疤。

就在苏阮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发愣的时候,陆朝宗已然上手捻住了那块碎玉。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瞬时回神,面色大惊,下意识的就弯身攥住了他的胳膊道:“王爷,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听到苏阮的话,陆朝宗慢条斯理的掀开眼帘看向面前的苏阮,然后轻蔑的勾起唇角道:“怎么,不相信本王?”

“不,只是……啊……”苏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脚底心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陆朝宗用指尖捻着那块碎玉,硬生生的把它从苏阮的脚底心给拔了出来。

“啊……”皱着一张脸,苏阮疼的面色惨白,但因为脚踝还被陆朝宗握着,所以根本就动弹不得,只是不停的哆嗦着脚掌使劲往后缩着。

嫣红的血色顺着那小洞喷薄而出,溅在陆朝宗的面颊上,滴滴答答染红了他的交领蟒袍衣襟。

抬手脱去苏阮脚上的绣花鞋,然后又帮她把攒在脚踝处的罗袜褪下,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条还在渗着血渍的伤痕,上手轻触了触伤口处外翻的殷红皮肉。

白皙的指尖处沾上一点血色,苏阮痛的抬脚就往陆朝宗的脸上踩去,却是被那人一把按住了脚踝道:“阿阮姑娘自重。”

自重?这到底是谁脱了她的绣花鞋又褪了她的罗袜,竟然还反过头来让自个儿自重!

苏阮气得牙痒痒,但却又莫可奈何。

谁让这人位高权重到连那小皇帝都能随便扔丢,弄死像她这样的小蝼蚁不还是翻掌的事。

“王爷,姚太医来了。”刑修炜站在御书房门口,朝着里头高声通报道。

“不必进来了,将雪肌膏拿来。”陆朝宗半蹲在苏阮面前,头也不回的道。

“是。”刑修炜轻应一声,然后转身看向自己身后背着沉重药箱,跑的气喘吁吁地姚太医道:“姚太医,王爷说您留下雪肌膏便能去了。”

可怜的姚太医堂堂太医院院首,亲自跑了一趟来,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被那刑修炜拿了雪肌膏又遣回去了。

“王爷。”刑修炜捧着手里的雪肌膏进到御书房内,毕恭毕敬的将其递给陆朝宗,然后又垂首缓慢退了出去,期间连看都未看一眼那靠在坐塌上的苏阮。

陆朝宗一手捏着雪肌膏,一手将刚才那被自己覆在苏阮脚上遮挡的绣帕拿开道:“抬脚。”

“臣女自个儿来便行了,不敢劳烦王爷。”苏阮吞咽着干涩的喉咙,使劲抽了抽自己被陆朝宗按住的脚踝。

陆朝宗捻着苏阮的脚踝,指尖滑腻腻的就像是捧着一块柔嫩凝脂一般,入手无骨,素白细腻,恨不能让人按在掌心之中好好把玩一番。

缓慢掰开苏阮那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起来的脚趾,陆朝宗帮她把上面的血痕擦掉,然后一点一点的抚弄着那如桃花粉瓣般绯嫩的指甲花。

苏阮僵直着身子靠在坐塌上,身下凉丝丝的都是冰块的冷意,但让她感觉到彻骨冰寒的不是那冰块,而是陆朝宗的动作。

带着厚茧的指腹摩擦在苏阮的脚趾上,粗糙的搓着上头的血渍,苏阮的肌肤很细,所以她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陆朝宗指腹处的茧子有多厚,就像是还没磨好的木料,刺扎扎的感觉都要把她的肌肤擦破。

脸上沾着血迹的陆朝宗轻垂眉眼,因为低头的关系,所以苏阮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白皙面容之上流淌着的刺目血迹却直刺刺的扎在她的眼中,就如那嵌在眼中的钉块,疼的涨目。

拿着苏阮的素白绣帕,陆朝宗帮她把脚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又涂上雪肌膏,动作轻缓自然,就像是做过无数遍一样。

苏阮身上的衣衫被吓出来的冷汗无数次打湿,身下的冰块又凉的厉害,这一会子热一会子冷的,直把她弄得全身僵硬,惊惧之下忍不住的打起了一个喷嚏。

既然这狐媚子想攀那摄政王,她便帮她一把,这樱桃肉还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呢,不知道那摄政王看到了会如何。

当苏阮和平梅回来的时候,苏致雅已然等在主屋门口了。

苏惠蓁伸手将那赤檀木吊坠取出来收好,然后视线在苏阮的内室里逡巡了一阵,最后落到窗棂边放着的一颗樱桃肉上。

用巾帕包着将那樱桃肉放到玉盒内,苏惠蓁抚了抚藏在暗袋里面的赤檀木吊坠,眸色微冷。

哼,谄媚的东西,竟然还想着要去讨好摄政王,怪不得这半月日日都能瞧见那上好的檀香木料送进芊兰苑。

特别是刚才在说“人”字时, 她状似无意却直直指向苏阮的手指。

人都是见风使舵,哪里有好处便往哪里钻的, 所以相比于不受宠的苏阮, 苏府的家仆们更乐意去讨好深受苏钦顺喜爱的苏惠蓁, 因此对于等个一时半刻这种小事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那些家仆愿意等你, 那便让他们等着吧,毕竟我可不像你这般,有我父亲护着,能肆意妄为。”苏阮不甚在意的轻掀了掀眼帘,那双勾人的柳媚眼微颤,酥软软的染着媚意。

苏惠蓁坐在绣墩上,从镂空的窗棂处看到苏阮消失在后院门口的纤媚身影,停顿片刻之后缓慢伸手抚了抚被苏阮忘在红木圆桌上的玉盒。

玉盒内装着那赤檀木吊坠,八爪蟒龙雕在上头,栩栩如生。

苏阮不甚在意的说着话,只盼着这苏惠蓁早些走,不然待会过来撞见苏致雅,那可就坏事了。

“我才是要羡慕二姐姐呢,二姐姐生的好,妹妹实在是羡慕至极,这宋陵城内的人都说苏府出了个软媚尤物,藏在金阁内从不示人。”

听到苏阮说话时加重的那“我父亲”三个字,苏惠蓁面色微变。

二房的老爷去的早,苏府内的老太太和老太爷也都不在了,所以这整个苏府真正管家的还是苏钦顺,苏阮这话的言下之意,只是在告诉苏惠蓁,论身份地位,她苏惠蓁可比她差多了。

苏阮被禁足一事, 整个苏府都知道,这苏惠蓁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看着面前苏惠蓁那张遗憾面容时,苏阮禁不住的露出一抹嘲讽笑意道:“行了,你笑话也看过了, 再不走,这马车可不等人。”

“二姐姐这话就说错了,马车不等人, 但等我。”苏惠蓁顶着一张温柔娴淑的脸, 说出的话却让人厌恶至极。

“是呀,二姐姐就连及笄日的时候都没能出的了府,这马车也只在苏府里头坐过,二姐姐怕是连那角门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苏钦顺明令禁止苏阮出府,所以苏阮这十五年来一直呆在这一方苏府内,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苏惠蓁戳着苏阮的软肋,毫不客气的攻击着。

“是啊,三妹妹日日能出去参加什么诗友会,广交诗友,我却只能被关在这府里头眼巴巴的看着,我还真是羡慕三妹妹呢。”

此为防盗章  “我被父亲禁了足, 今日的降诞宴不能去了。”苏阮将怀里的玉盒放到红木圆桌上, 然后往侧边扭了扭身子, 只用眼尾轻瞟着苏惠蓁,脸上的嫌恶神色明显。

其实苏阮还真是挺佩服这苏惠蓁的,因为她们两人之间已然是尽人皆知的关系不好了,但这苏惠蓁却还依旧能摆出一副日日为她好的模样,苏阮都替她觉得累。

“被禁了足?”听到苏阮的话, 苏惠蓁一脸诧异的道:“那今日摄政王的降诞宴, 二姐姐岂不是不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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