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尹心思
朝歌变得紧张起来。
宋婴安抚地握住妹妹的小手：“不要怕、我觉得她没甚么恶意。”
朝歌点点头，只是心里却起了个疙瘩、有些忧惧。
次女谢从圆倒是自小机智果敢，谢尹一度感叹此女将来必有所成。
谁知这谢从圆同长姐一向不和、分歧颇多。长大后竟不等分家便早早跑了、去江湖上一番闯荡、竟得了个“义云天”的称号。
世家贵族纷纷讶异，谢家此女实在是没个正经；可叫江湖儿女来看，这“义云天”人如其名、很得敬重。
谢尹对两个女儿倒是不做太多要求，只盼着她们为谢家开枝散叶、免绝后嗣。
但她也不是没有向上的心思。不然，也不会让长女在沧都硬生生挺了二十余年、又将嫡孙儿送进宫做秀子。谢昭然也争气、混了个君侍做了。现在又有了皇女——谢家这些年一直跟襄阳王交好，这次便是宋婴、阳城二人之谋。
文臣镇守与武官巡抚从来相看两厌、谢尹这次献宝得了雍平帝青睐，不仅升迁沧都、更是在诸位同僚面前好好长了长脸。
谢家竟隐隐有了复兴之兆。
谢尹尝到甜头、顿时忘了先祖嘱咐：不得参与皇女夺嫡之事。可无论是她、谢从方、或是其他谢家族人，都有些不放心。
襄阳王身上毕竟没有流着谢家血脉。
虽然谢从方曾提了转而支持十二皇女的想法，被谢尹严厉训斥了。
谢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让襄阳王迎娶谢氏儿郎做侧夫。
谢尹请了二位皇女上座，又领了几个聪慧机敏的谢家儿郎在跟前侍候，连带着几位嫡孙女沾沾福气。
这下不仅是头次来的朝歌、就连宋婴都对这几位清秀少年都觉得眼生。
几个女孩儿倒是认得。
谢尹虽是旁支、但现下俨然是谢氏一族主事之人。她只得了两个女儿，次女未成家。长女谢从方给她生了三个孙女、六个孙儿。其中嫡出的却只谢昭然、同父姐谢锦然、继父所出的小妹谢宝然。
嫡长孙女谢锦然是个没福气的、十六岁上早早去了。留下个遗腹女谢之雁，被父亲一人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因母亲不在了、小姨母又受宠，谢之雁身为谢家长房长孙竟隐隐受了冷待。
小孙女谢宝然同侄女儿谢之雁同岁，正是十岁上下、一团稚气。被祖父、父亲宠得天也不怕，地也不怕。每每犯了浑事儿只自个儿的眼泪掉个不停，大家也拿她无法、只得哄了免得惹老夫人心疼。听闻这宝二娘自幼是个好色的、周岁时竟抓的是男儿家的胭脂粉末之物。气得谢尹大骂：大了不过酒色之徒耳！
嘴上这样说的、上几回宋婴却一次不差都见了这位混世魔王。她是不喜这样的女儿家的。要她说、阳城都比过她几百倍，白生了个女儿身了。
宋婴不必迁就谢府男人们的喜好，她取下随身戴的玉佩赠给谢之雁——自然不是表哥所赠。
谢之雁头次越过姨母受了礼、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那里，接也不是、拒也不是。
谢宝然见了很是不高兴，对谢主夫、祖父二人嚷嚷着：“为甚这玉她有我没有！孙儿也要！”
谢从方见****这般不懂礼义，尴尬地怒斥道：“哪里有你小儿放肆的份！还不住嘴！”
谢宝然平日里娇惯坏了，此刻竟不分场合地哭闹起来。
朝歌讶然地看着她撒泼打滚——在她眼里，十岁早已是懂事知礼的年纪。
宋婴将不耐烦表现到了面上。
谢主夫等几个平日宠爱谢宝然的夫侍们还要再哄，谢尹自觉丢人现眼、叫了几个家生子将谢宝然抱了下去。
“让二位殿下见笑了。”说罢瞪了长女一眼。
谢从方很是委屈——平日里父亲也总是惯着宝然。她身为人女，也说不了甚么。
宋婴笑了笑：“之雁小小年纪、倒是懂礼不少。”
谢尹几人听得出言外之意、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谢尹不好直接将侄儿、孙儿们送给宋婴作侧夫，只得在用膳的间隙管弯抹角说了。原本女人们与夫侍孩童应分着置席，这下却叫儿郎们陪伴。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宋婴相中一个清秀乖巧的、直接对谢尹道：“这位小公子不知是——”
谢从方暗喜，抢着回道：“回殿下——这是微臣幼子、行六。”
宋婴笑了笑，这般迫不及待想将儿子塞给她？
“六公子——不知婚嫁否？”宋婴索性问得直接。
谢六公子涨红了一张小脸、事实上他看上去只十岁出头，有婚约的可能性很小。就算有、想必谢尹母女——
“小儿还未定有婚约。”谢从方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宋婴接着拍了拍身旁的朝歌，笑着道：“巧了、我这汝南王妹身边缺个知冷热的人儿，不如就跟了她罢。”
朝歌微微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随了姐姐的意，点点头。
谢尹母女像是被噎了喉咙、谢六公子也白了一张小脸低下头去。
宋婴冷哼一声：“怎么？瞧不上我这皇妹？”
谢尹母女忙称不敢，匆忙应了。
谢尹心中苦涩——汝南王啊、传说中被圣上厌弃的皇女。况且、还是侧夫——皇女的正君可是圣上亲选。
是谢氏太过张狂、惹了郡王厌烦么。
到了黄昏、朝歌催促着姐姐回宫了——待到下了宫钥、二人免不得遭批评。
宋婴有些犹豫——她还想去庄府看看。还想同阿姿叙旧、还想知道表哥的消息。听闻他已经嫁人、不知新妇对他可还好？是不是已经做了别人的爹爹？
但眼看时间不早、只好作罢。
当下谢家拿的上台面的也就几位、谢尹的两个女儿竟也算其中的佼佼者。
其长女谢从方、乃是皇六女襄阳王婴名义上的外祖母，也勉强算得上皇亲国戚了。本人是野心有余能力不足、混了个昭武副尉当着，只盼着不出甚么差错便好。到如今除了在支持六皇女一事上出了风头、其他竟一事无成。
谢尹自然不敢受、忙扶了宋婴，躬着腰、请二位郡王进府。
宋婴看了看高悬的“谢府”二字、一时间感慨万千。
谢家曾居前朝七世家之首、隐隐竟能与一般的皇族比肩了。南晋亡国后、谢家不同于文、柳、周几家遭灭门之祸，反而向北晋皇室俯首称臣。虽说也算得了优待、但北晋皇室接连几代都紧紧扼住了世家的喉咙、大肆分封同姓王侯。这般情况之下、幸存的四世家除了朱氏——连着出了两位皇帝的君侍。当今元佳皇后正是朱氏长房嫡孙，只有谢家还在苟延残喘。这谢尹原本是旁支出身、如今竟隐隐压了族长一头，可见谢家衰落之貌。
“姐姐是担心梁王存了其他心思？”
朝歌神色有些郑重。
“这倒不至于。”宋婴笑了笑：“你我二人也没甚么值得他人觊觎的。”
到了谢府、为首的谢家主——江南巡抚谢尹早早携了家眷在那里候着。
宋婴朝谢尹行了一礼——为她及时献策之功，使得皇帝、东宫间隙更甚。
朝歌有些不自在。
宋婴闻言赞同道：“你也这么觉得？我还道是我太小心了些。”
况且、梁王无意争夺储位——至少在现在看来、她对东宫还是敬重的。
朝歌皱着淡淡的眉头思量一番。
宋婴没有赞同，反而掀了帘子望向轿外——一派昌明鼎盛之相。只是沧都、却不是谁都能享受得了这富贵荣华的。
为何梁王姐非要过继我的孩儿？她还年轻、根本不急着延续香火。明生、承安都是庶出不说，现在也还年幼——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还是一回事儿呢。
“姐姐，梁王暂且不议、那柳娘子委实奇怪。”
“嗯？”
“她看我的眼神、很——很明白。”虽然温和，却也透彻。
姐妹俩出了梁王府、还要往谢宅走一趟。
“姐姐、依我看，将明生或是承安过继给梁王姐实乃双赢之事。”
朝歌望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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