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晋记事（女尊）

宋婴这头在胡思乱想着、没来得及回神。

谢昭然对养女的失礼愠怒不已，秀气的脸微微发红，冷声道：“六皇女即便不把本宫视作父君、也该明白本宫乃陛下四君之一、岂容你这般、这般.......”

受困于自小的教养，那些措辞谢昭然实在说不出口。

想到这、谢昭然冷静下来，凝视着宋婴道：“既然殿下认了本宫这个父君，本宫便要好好尽这父君之责——”

宋婴暗叫不好、忙打断谢昭然的话：“父君父君、不要唤我殿下！多显生疏啊。不如唤我怀庄吧！爹爹以前就那样唤我......”说着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谢昭然不明真伪、有些心软：这孩子倒不是个坏心眼的。又没有生父照顾、我又何必拿她如何。再说、日后可还得长久相处......这么想着，责罚她的心便淡了，勉强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为何唤你怀庄，这是你的乳名么。”

心里却有些猜测：大概是养在宫外、母族的家里人捡着小名儿叫了。虽然不合礼法、但也情有可原。

宋婴低着头、一脸黯然：“父君猜对了：在姑母家，他们都这样唤我，不过、入了宫便没人叫了——只叫我殿下、我可不叫什么殿下。”

谢昭然忍不住凝视着这个还未元服的孩子、心里却有些柔软：他若是有这么一个淘气精怪的女儿、必然会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护她平安长大。

罢了、罢了，天意如此。

谢昭然伸出一只手扶着宋婴有些稚嫩的小肩膀，回道：“以后本宫便是你的父君、自然不会唤你殿下。”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唤出口：“怀庄、父君在这宫里别的本事没有——但要护你周全、还是能做到的，只要——只要你不会生出别的什么心思。”

谢昭然紧紧盯着她、试探她是否有争储之心。

宋婴俊秀的小脸一红、不禁想歪了：天知道！她可是个纯情的乖孩子！除了嘴上调戏调戏表哥、对两情之事却是一知半解。以为谢昭然暗示她勿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比如、调戏庶父？

不敢再乱想、忙正正经经拱手承诺：“婴，日后必定乖乖听父君的话、绝不做坏事。”

谢昭然听了她这句不伦不类的承诺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略微放心：瞧着这孩子懵懂的模样、现下必然没生出那心思，至于将来......只要他好生教养、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如今的谢昭然万万没想到，之后的差错会差的有多离谱。

无论如何、二人暂时和睦相处了。

初次做了别人爹爹的谢昭然还有些飘飘然、不但在饮食起居上细心关照，甚至主动问了新女儿身长尺寸、惦记着为她做几套衣裳——贴身小衣就算了、她自然有她的乳父，外衣要多做几套，她从外面带来的多数不合乎礼制。

宋婴也有些新奇。

生父走得早，幼年有父亲教导的记忆在渐渐模糊。

乳父虽然向着她、但总觉得隔着什么——像是瞒着她某些事情。比如，父亲离世前究竟对他有何嘱咐、为何偏偏避了她说。

姑父纵然也溺爱她、但他还有自个儿的亲生孩儿。

像谢昭然这般想真真做她爹爹、好生教养她的人、她倒是头回见。

谢昭然觉得和六皇女的相处算是平静而愉快的，但很快他就变得不平静了。

新女儿身边的侍人向他禀告：昨夜里、皇女的亵裤湿透了。

他再也不能忽视——虚岁十二的六皇女、已经是个能处事儿的女子了。还跟他住在一起、这算什么事儿啊。

宋婴见了，皱着眉头强硬地拉过谢昭然的手，不服气地反驳：“同我生气责罚我就是、本殿可从不欺负小男儿——”说着腾出左手从怀里抽出一条干净的素色帕子，轻轻按在谢昭然的手上让他自己握着，主动放开了他的手。

谢昭然看着她这副熟练的模样、又气又无奈：明明是个孩子，哄人倒是一把好手，再过几年必然惹得不少小儿郎芳心暗许——不过这与自己无关、只要尽了做养父的职责、其他与他无关。

谢昭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长于礼制严苛的世家、从未被这般冒犯过。

宋婴逼近他，拉了他的一双玉手，摇了摇，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儿，歪着脑袋：“是怀庄不懂事、爹爹不要生气。”

谢昭然分明看到她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深深的戏谑，愤怒地抽回手、却还是努力维持着镇静的表象，沉声回道：“本宫自然不会同殿下计较。”透着漂亮的粉色指甲却死死陷在手心、无辜的玉手被戳出血来、他却麻木地不觉疼痛。

怡贵君整了整颜色、微微抬颚、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转而面无表情地起身迎接这位可笑的女儿。

光华宫前殿。

新晋封的兰君谢昭然手里攥着帕子、微微咬着唇、内心忐忑不已。

宋婴回神，微微一笑，大胆地接道：“这般如何？”

说着围着名义上的父君气得微微颤抖的身子淘气地走了一圈，悠悠道：“谢侍君——啊不、兰君、兰父君，您是怀庄的庶父，怀庄孝敬您还来不及、哪会做出逾规越矩之事？您说是么、爹爹？”

谢昭然虽然惊异她的一双野兽幼崽般的眼睛和俊秀精致的容貌，但还是讨厌她直勾勾的凝视，忍不住避开她的目光、看着她生机勃勃的两个丸子头，缓声道：“本宫受陛下所托，必将六皇女殿下视为亲女、好生教养。”

言下之意是他并不情愿做她的父亲。

他没有那个福气做爹爹，从期盼到失望、屡次不得。经太医诊断、乖乖听从医嘱调理身子，还是未能如愿。后来终究死了那个心。这么多年他心里早已接受了，现在却突然成为一名半大不小的皇女父君，再怎么稳重、心里也不禁暗暗发慌。

这边儿宋婴也到了光华宫，由宫人领着往前殿走去。远远就看到一位年轻秀美的男子有些不安地候在殿内。

怡贵君恨恨地咬牙，恨不得冲进宣政殿质问皇帝。

这边想着，身旁的宫人有些害怕地上前禀告：七皇女已经到了。

宋婴有些兴趣，迈开步子、疾步走进殿内。望了望面容姣好的便宜父君，磨磨蹭蹭对着他行了一个不情愿的跪拜礼。

谢昭然努力让自己显得慈爱而严厉：“六皇女殿下请起——”

宋婴麻溜儿起身，毫不胆怯地直视谢昭然一双温柔的眸子，心里想着：这便宜爹爹的眼睛倒是生的美、嗯，鼻子也秀挺。哎？男儿的嘴都这么小么、还很红，大概是涂了很多胭脂罢？

这么多年下来果然颇有成效：如今长庭晋封秦王、晟儿准封王太女、帝后逐渐疏离、皇太女子嗣艰难。一切皆是那样顺他心意，纵然有柔贵君这个虎视眈眈的对手、他也能轻松应对——偏偏雍平帝从未向他透漏半分意思，就塞给他一个出身卑贱的皇女。

怡贵君感到失望、难堪、甚至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疑心雍平帝或许还念着七皇女的生父、是赵侍人还是秦侍人他已然记不得，只是单单嫉妒一个身份低贱的侍人竟然能让皇帝庇护他的女儿——不然完全可以将七皇女随便塞给哪个膝下还未育有子嗣、或是皇女夭折的君侍，为何偏偏让他抚养！无论是失了五皇女的宁君、还是自颍川公主出嫁后膝下空虚的静君，都完全可以胜任。可雍平帝偏偏让他接受这个麻烦！难道她不知道、他还有几位亲孙儿要照看！凭什么抬高那野种的身份——他的丽质、佳岚才配在这长乐宫里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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