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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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平帝本就是喜新厌旧之人,正借此机会,迫不及待地准了臣子们“广纳后宫、以延皇嗣”的奏折。

生女为执璋之喜,生男为弄柳之喜。雍平帝甚至将原本的上书房更名为含璋殿。即便这样、雍平帝子嗣上的困难并没有解决——

直到雍平三年,三十一岁的雍平帝才得了喜得皇三女宋蟜,后来又得了几个皇女。好景不长,皇五女将近满月时突发疾病不幸夭折;一直疼爱的皇三女在宫中居然得了痘。疑心重的雍平帝难免怀疑到后宫君侍们头上。在庄侍君病故后,雍平帝火速下旨将庄侍君留下的四岁的皇六女宋婴、以及生父早亡,暂且养在庄侍君膝下的皇七女宋朝(音潮)歌送往宫外抚养。宋婴被送往外祖母庄家、而宋朝歌则寄养在灵山礼佛寺。多年来倒也平安无恙。

林氏想着她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条件,瞧着她又有什么幺蛾子。

宋婴不乐:“乳父你答应啊!”

林氏只好回道:“太出格,不允。”

宋婴气鼓鼓反驳道:“才不是呢!我只是望你不要再唤我殿下,能像以前一样、像父亲那样、唤我怀庄么?这样让我感觉父亲一直都在。”尾音已经低落下去,喃喃自语。

林氏见不得她这幅可怜样子,心一软,承诺道:“以后外人面前还是按礼数,不过私底下唤唤就是。”

宋婴听闻,忍不住乐出来,果然父亲就是乳父的软肋。心满意足地依偎着乳父,叮嘱道:“一定要言而有信哦。”

林氏哭笑不得:“罢了,小怀庄,赶紧歇息了才是。明日可不许再赖床”

宋婴乖乖钻到林氏怀里。

安静了会儿,蹭了蹭林氏的衣襟,哼唧道:“要吃......”

林氏不许。

宋婴便伸手蛮横地去拉——

“好了好了,吃了快些睡。”林氏只好解开几个扣子,哄着她吃了入睡。

林氏拒绝了:“明日还要面圣,今日乖乖休息了,下次再说给殿下。”

宋婴无奈,只好退一步要求道:“那好、不过乳父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忍不住为父亲感到悲哀,母皇连追封都不愿意。这么个风华正茂的男儿逝去了,却仅仅是个侍君的身份。想到这儿,宋婴忍不住难过地抬头问乳父:“乳父,母皇一点都不喜爱父亲、也不在意我,对么?”不等林氏回答,抢着说:“不然不会把我送出宫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更像是忘了我、忘了父亲!还有,表姐们都说我名宋婴,既是送婴之意,母皇更本就不想要我这个女儿!”

林氏摇摇头,爱怜地将女孩搂进怀里,缓声道:“殿下的乳名怀庄、便是陛下亲口取的,陛下或许疼爱其他皇女,但殿下在陛下心中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勿要妄自菲薄。况且,殿下乃扬文之女,大女儿家岂可因争宠而烦忧?”

还有这么一出?宋婴想了想,仰头道:“乳父,能再跟我讲讲父亲的事情么?”

我可不是什么胆小的猫儿,我是称王称霸的老虎啊——宋婴不高兴地想。

她们都认为我的眼睛美丽,只有表哥会看着她的眼睛说:“真是一双霸道的眼睛......”大概是像野兽一样的眼睛?宋婴那时只敢胡乱猜测,怕表哥不喜欢她,因而从未问出口。不过再也没有机会问问表哥,你究竟喜不喜欢我的眼睛......

瞧着宋婴不乐意的表情,林氏忍俊不禁:“六殿下长得不像陛下呢——但加上这一双眼睛,便有四分像了。”

如今眼看就到知天命之龄的雍平帝,前几年却连着得了几个皇女,故而从未有“神龟虽寿”之心。这次腰病,让开始苍老的皇帝心生警惕。不仅接了养在宫外的两位皇女回宫抚养,更是下旨晋封了皇次女成都王为秦王、并准了秦王不太合乎礼仪的请旨:将十二岁的秦王庶长女册封为王太女。紧接着让众人侧目的是,皇帝下旨将年仅八岁的皇八女宋德封为长沙郡王、同时晋封其父为柔贵君。

幼年封王的前例不是没有,可越过前面几位皇姐封郡王的庶出皇女却是头一位。况且,长沙郡王生父出身卑微、是太仆寺寺丞的庶孙,也是为皇家育有三位皇女、如今一跃成为皇后一人之下、众君侍之上的柔贵君。其祖母的仕途也一帆风顺,去年坐上了太仆寺卿之位,姨母和族姐也多有入朝为官的。柔贵君十四进宫那年宋婴已经离宫了,遂不曾见过这位传奇的君侍,传闻其娇柔貌美、人比花娇,宋婴嗤之以鼻——这天底下还有比父亲还更美丽的男子么。

原本的嫡出太女——皇三女宋长骏,更名为宋纲,成了名义上的嫡长女。

庶出的皇五女宋长庭,更名为宋成,成了名义上的皇次女。

宋婴撇撇嘴:“我当然像我的父亲!”

她自然有理由自豪,只因她的生父,是当年名震天下才貌双全的男儿,当然,出名对男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她有些低落。

雍平帝后来又得了嫡长女,绍武帝大悦,赐名:长祉。虽然长祉没福气早早去了,但从这个名字也可以对绍武帝的心思窥探一二。

林氏也想到这个原因,不禁笑着用手轻抚了宋婴的眼睛,宋婴有些不乐意地紧紧闭上了——她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虽然不算奇怪:和南晋皇室要求保持正统晋人血统不同,北晋自开国以来便鼓励百姓与异族通婚,而身上流着异族血的皇族也不少。但无论在外祖母家还是姑母家,长辈们总拿她的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说笑。

林氏瞧见了却不去安慰,反而加快语速捡了要事说与她。

原来这雍平帝自承受了接二连三的失子之痛后,便对余下的几个皇姐妹态度缓和了,甚至追封了几个冤死的倒霉蛋,又向天下人下了罪己诏——当然,过错都在皇姐妹们,她只是行大义而灭手足罢了。

然而纵使雍平帝再怎么挽救,皇子暂且不表,几个年长的皇女:已经十岁的长祉、宠侍所出的长林、已经到了念书年纪的长盛、尚在襁褓的长华皆不幸夭折。雍平帝自认为问题不在自己身上,这会儿不像她十二三岁初为人母,母亲年幼、前面几个孩儿夭折也算正常,这时她正当壮年,一身力气用也用不完,那么——一定是名字不好、这几个孩儿与皇室无缘、孩子的父亲也该换。雍平帝找了借口,立马执行下去:将余下的两位皇女由双字名更改为单字名、并重新排行。

宋疆出登大宝之际已是而立之年,膝下尚有六女四子,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大数孩儿都没站住、无论是尚在襁褓的几个皇子、还是已经牙牙学语的皇女们,都接二连三地夭折。就连一向身体健壮的嫡长女也不幸病故,无奈之下只好匆匆立了身子单薄的嫡次女为储君。

在雍平帝还未受封郡王的年纪,她便懂得早早诞下庶出皇孙以表明自己不曾有过争储之心。绍武帝虽说看重皇女们的出身,但对几个庶出的皇孙们倒也不挑剔,对当年的梁王、今日的雍平帝所出的几个皇女尤其疼爱。

这可不奇怪,宋婴心想:雍平帝的父亲传闻有异族血统,绍武帝本就生的威武风流,而雍平帝除了继承自父亲的一双琥珀色眼睛外,相貌上居然有七分神似母皇。而梁王自小骑术出色、体格健壮、外貌俊俏还极肖其母,有众多嫡女的绍武帝也不免高看这庶出的女儿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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