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船之永生极乐

妈妈勉强笑了；“行……我儿子出息了……有钱了……敢叫救护车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叫了，不就几百块钱嘛。”我寻找手机；“你的手机呢？”

妈妈看着我，艰难地笑了；“真的不用了。”

心如刀割！我嚎啕大哭起来；“……妈……我不要…………不要……不要媳妇…………咱们…………去看病…………明天……明天…………不…………今晚…………今晚就去…………”

妈妈艰难地抬起手臂，帮我擦了一下泪水，她坚持不住，又躺下了，喘息着，笑着；“……傻瓜……妈的病……太多了……治不好……人财两空……留着钱……娶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我嚎啕大哭着，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妈妈似乎动了气血，更痛了，直冒冷汗，也说不出话了。

我勉强控制着，擦了擦泪水和鼻涕，哭泣着说；“妈……我现在……出去找车……咱们……这就去……”

妈妈忍受着，嘶咽着；“不！……你去买点……买点止痛药……”她说着从一边炕席里，拿出了一片纸板，递给我。

我擦了擦眼泪，仔细看了，上面是一种止痛药的名字。我又劝她去医院，不过她害怕花钱，说什么也不肯去，我看她疼的受不了了，只好急忙出门去买药了。

我跑到城郊的一家药店，买了止痛药回来，妈妈吃下去半个多小时，疼痛才缓解了一些。

我帮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帮她掖好被子，又喂她喝了一点开水，她的表情放松了一些。

妈妈拉住我的手，凝望着我；“两年多不见，你的相貌有了一些变化。”

“我老了。”我说。

妈妈摇了摇头；“你变成熟了，圆滑了，世故了。”

“不好吗？”我说。

妈妈似乎深刻地思索了片刻；“不知道……也许是好事吧……不过……让我有些伤感……”

我凝望着妈妈的脸，除了苍老，她几乎没有变化。

“……妈妈年轻的时候，朝气蓬勃……那时候我们充满热情，一心想要建设祖国的大好河山……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一起过来的知青……那时候的人，怎么就能那样单纯，充满精气神……”

“大概是因为污染不严重。”

妈妈慢慢点了点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没有给你们留下一个好的环境，我们这一代人，是有责任的，妈妈感到羞愧。”

“这不是您一个人的问题。”

“对不起……”

“为什么又道歉？”我的眼睛忍不住潮湿了，声音有些嘶咽。

妈妈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小时候，妈妈的奶水不够，但是没有钱给你买奶粉，所以你的个子不高……这让我很伤心……邻居的小朋友有脚踏车玩，可是我却没有办法给你买……你只能……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小朋友……”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擦了擦泪水；“哎呦……我都不记得了……别伤心了……我现在……不是……长得挺好的吗？”

妈妈忍不住抽泣了一声；“……你姐姐丢了……你爸爸走了……如果……如果妈妈……就剩下你一个……太可怜了……”

我哽咽着；“所以您要好好保重，等天亮了，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算不治病，了解一下情况也好。”

妈妈摇了摇头；“所以要留下钱……帮你娶个媳妇……你也好有个陪伴……不然……咱们这个家……全散了……”她哽咽住了，泪水不断滑落。

我哽咽住了，抽泣着，泪如雨下，点了点头；“嗯……我听您的……”

妈妈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一些，她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坚持要去卖菜。我劝说她不要去，好好休息，她坚持不肯，艰难地起床了。我放心不下她，要跟她一起去，她原本不同意，后来让我跟着了。

我们穿的厚厚的，推了三轮车出去，赶到早市场外，天还全黑着。

今夜月明星稀，寒风阵阵，我帮着妈妈摆好了菜摊，坐在小板凳上，靠着三轮车休息。

附近的菜摊出来的不多，不远处的一个大水泥管里，一个老头子起身坐着，须发皆白，穿的厚厚的破棉袄，他仰望着星空，似乎注视着什么奇怪的事情。

妈妈也坐下来；“那是孙半仙，靠算命为生。”

“他晚上就睡在管子里吗？”我问。

“嗯，睡了两年了，抗冻着呢，一般小伙子这样睡两年，也该差不多了，他竟然还没死……不过今年不好说了……”

“那他不取暖吗？”

“风小的时候，他会捡一些报纸或者纸壳来烧，不过最近有个老太太总是来捡废品，所以他基本不烧了。”

孙半仙仰望着星空，忽然振臂高呼起来；“天命啊！——天命啊！——天煞孤星！……毁天灭地！……在劫难逃……”

我抬头向星空仰望，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孙半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妈妈轻轻拍了我一下；“别理他，成天装神弄鬼的，等骗了人，有钱吃饱饭了，精神就正常了。”

我答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四下看了看，摆摊的人没有增加；“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不早，来晚了，摊位就让人占了。”

“您以前不是在市场里面卖吗？”

“现在里面摊位费涨了。”

“在外面卖，城管会不会撵？”

妈妈笑了；“你说呢，都让你随便卖菜，里面的摊位还租给谁，你知道现在里面的摊租有多贵吗，不到四平米的地方，每个月要两千多。”

我的眼睛潮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您有这些钱，怎么还不敢去看病，这些钱应该够了呀？”

妈妈将存折按在怀里，心满意足地惨笑着；“……我舍不得……六万五……二十年……从牙缝里……一块一块……我要留着它……给我儿子……娶媳妇……”

一个存折，她交给我。

我打开了仔细一看，差不多有六七万；“您哪来这么多钱？”

“妈妈……给你攒的……”

妈妈捂着肚子；“嗯……没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还没事呢，都疼成什么样了……是胃炎犯了吗？头疼不疼？”

妈妈艰难地笑了，没有力气说话似的，摇了摇头。

我有些伤感，有些生气；“妈，有病咱就治呗，我已经带钱回来了……”我拿来自己的包裹，找出了那两万块钱；“你看，这里有两万，我的卡里还有一万多呢。”

妈妈痛苦地笑着；“……我的儿子……真棒……能挣钱了……”她艰难地慢慢挪动身体，从炕席下面，摸出一个小袋子，一边喘息着，缓缓打开了。

“大半夜……哪有车……我真的……没事……”

“要是没有车，我就豁出去了，叫救护车。”

“你的止疼药呢？”我问。

“吃完了……”

“没事。”妈妈的声音有些干哑。

我摸到开关，打亮了电灯，妈妈躺在一边，表情痛苦，满脸的汗水。我坐起身来；“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胆结石犯了？还是心脏病犯了？……”

“吃完了你怎么不买新的……别挺了，咱们去医院吧？”

“……没……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好什么呀，你看看你这一脸的冷汗，快别挺了，这就去医院吧，我出去找车。”

又聊了一会儿，妈妈见我困了，就铺炕了，房子虽然有两个屋，但是小屋火炕没有烧，堆放了杂物，我们就都在大屋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我慢慢地有些清醒了，听见妈妈有轻微的喘息声，似乎在忍受痛苦一般。

“妈，你怎么了？”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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