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华

“是，殿下。”时月恭恭敬敬地应了声。

“怎么没有掌灯？”

“啊，好。”

“所以才要去找点东西吃啊。来。”李璟伸出手，厚大的手掌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走吧。”

时月知道李璟性格是温和而谦谦有礼的人，但是却没想到其实他也有宛如小孩子一般执拗的一面。至少在厨房里的他是这样的。

时月以为帝王家的子弟就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即便性格好，也不可能与下属有过多的平等地位。

“下面条前水要烧开吗？面条为什么要搅拌呢，不是直接丢进去就好了吗？要加点什么菜好，鸡蛋要吗？白菜？还有什么？哎哎哎，你来烧火，我煮面吧！”

如此下来，等面条煮好之后，端出来的是一盘奇奇怪怪的大杂烩。

“额，好像超出预料了。”李璟有些手足无措。行军打仗的时候他会烧火，可今天他是第一次下厨。以前见别人煮饭以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尝试起来却不容易。

他煮的这一碗是面吧？

“殿下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时月安慰他。

盈柳姑姑厨艺很好，时月跟在她身边也学了一些。虽然和李璟一起煮出来的面条确实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对于第一次下厨的人来说，这种水平已经是算是马马虎虎了。更何况还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李璟。

“先尝尝看吧，终归是自己第一次努力做出来的面条。”李璟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将面条分成了两碗。

“吃吧，看看我的手艺。”李璟笑道。

“好。”

时月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还未完全散去的热气，先喝了一口汤，当下脸色瞬间精彩无比。

唔，这个味道。才堪堪勉强地咽下一口汤，就见李璟一脸殷切地问道，“怎么样？”

时月扯扯嘴角，“殿下，您懂得领军打仗已经很厉害了。”

李璟愣了愣，什么意思？

时月言下之意是，既然您有其他方面的才华，厨艺不好是很正常的。

简而言之，这面，很难吃。

李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便为自己盛了一碗，“我也来尝尝。”

一筷子下去，李璟的脸色也变了。

这面汤的味道又甜又咸，他总算是明白了刚刚时月那句话的言外之意了。

呵，真是别致的安慰方式。

“时月，你其实可以讲实话的。”李璟有些哭笑不得。

“殿下，其实不喝汤，这面还不错的。”想想眼前这位是西秦的皇子殿下，对待属下也是温和有礼，所以时月还是决定好好安慰他，并且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她吞下了一大口的面条。

“时月，你真是有趣。”李璟忍俊不禁。

“唔......谢......殿下赞赏。”时月嘴里还含着一口面，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微弱的烛火，李璟和时月眼神对上。

时月和李璟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头发乱乱的还夹杂着几根稻草，原本洁白干净的脸上蒙上了左一块右一块的灰黑。

突然之间，两人异口同声地笑了出来。

“时月你的脸。”

“殿下，你的也是。”

那个夜晚，是时月出来莺歌燕舞之后，记忆最深刻的一晚。

那一晚，他们的身份既不是高贵的王爷，也不是什么低贱的贴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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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打了？”时月远远听见刀剑相击的声响，以及嘶哑的呼喊声。

李璟和明月都到前线去了，而她被留在了战场后方的营帐里。

“姑娘放心，王爷骁勇善战，定能大胜归来。”一旁的侍卫笑了笑道，口气里是满满的骄傲。

这个侍卫是李璟留下来照顾保护时月的，叫连木，是个开朗跳脱的性子。他总是能说些逗趣的话来逗她开心。

“嗯，我相信。”她相信李璟的能力，只是战场上毕竟是真刀实枪的地方，难免会有皮肉之伤。握了握手心里被汗水濡湿的玉坠，时月心里一阵不安。

而此时战场上正如火如荼。

李璟虽然平日里性子温和，但是一到了战场之上，周身满是杀凌之气，策马穿过人群，手中长剑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阵的红光，宛如杀神降世一般。

而其手下在他的带领之下士气更是高涨，刀光剑影，渐起一片片的血花。

硝烟起，战鼓擂，战场向来就是个生死之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少英雄埋沙战场，多少土地白骨累累。

“明月，你往左侧锋冲去，我冲右侧锋！”李璟研究过敌军的战术，这种阵列虽然看起来磅礴无比，但是两边的军力却是最为薄弱的。通常战场上，大家的注意力都会在主面，但是索性他有做过预先的演练。

“是，将军！”

很快，在李璟和明月带领的士兵的攻击下，敌军很快就溃不成军。

那敌军将领见状，连忙让队伍撤退回后方。

“将军，我们是否要趁胜追上去？”

“不急，先让大家修整一日。”李璟摆了摆手。他虽然知道敌军此刻注定要弄不来什么幺蛾子，而且他的士兵经这么一战也有些疲惫了，是该稍稍休整一下，以预防敌军的埋伏。

“城门的防守定要加强。”

防范未然。

敌军这一战虽然溃不成军，但是他总觉得对方并没有完全尽力，好像还留有一手，贸贸然追击上去恐怕有诈。

“是！”这些将领常年与他征战，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领了命，遂下去整理队伍，返回城内。

“明月。”李璟朝身后一袭黑衣的男子叫了声。

“是，王爷。”

“今天表现不错！”李璟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为王爷分忧是属下的职责！”明月一板一眼的，双手抱拳。

“哦，对了，你和时月认识？”李璟这会儿得了空，便忽然想起之前一直让他有些疑惑不解的事情来。

他记得时月第一次看见明月的表情似乎很是复杂来着。

那个本性活泼的少女似乎有着满怀惆怅的心事。

“是。”明月心里微微动了动，但是表面上却依旧一片默然。“以前属下在莺歌燕舞时照料过她。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孤苦伶仃，她把在下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只是，现在男女有别。”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看你的表情很不一样啊。”李璟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是个好姑娘啊。还有，我们西秦人可不拘这些小节的啊！”

李璟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开了，而留在原地得明月的神思却恍惚了。

那个经常跟着自己身后，可爱天真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

原来已经五年了啊。

五年了，那些灰暗的记忆却依旧盘旋在明月的心头。手中的缰绳紧了紧，心下恢复一片清明。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做。

对不起，挽月。

李璟一向温和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狡黠。“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

时月惊诧地看向他，“殿下还没吃吗？”

“已经添置好了，殿下。多谢殿下。”时月朝他作了一个揖。

“吃过晚膳了吗？饿不饿？”李璟嗅着空气中熟悉的香味，忽然偏过头问道。

“还未曾......”

“明月，你真的不记得时月了吗？”

她始终不相信明月会忘记过去，那段辛苦而温暖的记忆。不过短短五年而已，他怎么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你早点休息吧这里不比京都，夜里比较寒凉。”明月一脸淡漠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时月连忙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你的衣物可都添置好了？”李璟将衣服外面那件铠甲脱了下来，随意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身白衣看起来随性而舒服。

待整个营帐里弥漫起一抹淡淡的兰花香时，营帐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时月？”营帐里还没掌灯，天色有些昏暗，李璟只凭着那婀娜的身姿辨别出里面的人。

明月，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迟迟不肯与我相认？

念念不舍地看着明月离开直至消失的背影，时月才慢慢吞吞地摸回李璟的营帐。

对着两人的影子，时月微微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明月沉默不语地将时月带到李璟的营帐前，临别之时，时月不舍地拉了一下明月的衣袂。

她是李璟的贴身侍女，要和他睡同一个营帐，以便能随时伺候他。当然，她睡的地方是安置在营帐角落的一个矮榻上。

李璟人颇为和善，除了一开始的不熟悉之外，渐渐地她也适应了在他身边的生活。

收拾好添置的衣物之后，时月便开始整理起营帐来。她虽然已经很久不曾做过侍女的活儿，但是幼时经历的事情比较多，说不上做得很好，但是也足够应付了。

回到军营时，夕阳西下，天色已渐渐昏沉。

淡淡的夕阳余晖下，拉长了时月和明月的身影，逶迤成一道独特的风景。时月静静地跟在明月身后，望着影子发呆。

说实话，今天她挺开心的，至少她可以静静地看着明月，至少明月依旧在她身边。而且，明月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不喜欢吃葱花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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