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华

时月也算是她看着长大了，可是时月不知道的是，她的身份却不是那么简单，这一去，恐怕那些陈年往事就会掩盖不住了。

盈柳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昨夜父皇下令，北边的湘城又来犯，特令他率兵出战。于是，一大早他就早早的起身准备出发，不过，他没忘记昨夜与那个少女的约定。

时月点了点头。

“会策马吗？”李璟又问。

“会的。”

西秦尚武，很多名门贵族的子女都会策马。

时月虽非贵族之后，但在莺歌燕舞里盈柳姑姑却教了她如何策马，几年下来，也算骑得颇具风姿。

“明月，你去将踏雪牵来。”李璟忽然对隐在身后暗处的男子吩咐道。

“是。”低沉的嗓音里没有半分半毫的情感。

时月抬头看去，男子一脸的淡漠。再次返回时，他的手里牵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马朝她走来。

时月伸出手接过缰绳，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颤了颤。

反观明月却仿佛没有半点感觉，翻身上马，退到了李璟的身后。

手里的缰绳还带有暖暖的温度，时月却迟迟没有动作。

“不用担心，踏雪性子比较柔顺，适合女孩子骑。”李璟那独有的温和嗓音从耳畔传来。

“谢谢殿下。”时月低头应道，上前摸了摸踏雪的头。高大的白马舒服地哼了哼，看向时月的眸光很是温顺。

“踏雪，未来的日子里，靠你了。”时月摩挲着它的头，低低说道。她知道马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所以每次骑马前都会好好安抚它们。说罢，脚一蹬，坐了上去。

“出发吧！”

西秦的京都处于南方，气候温暖湿润，而湘城却是北边的小城，越是往北边，草木就越是枯黄零落，天气也越发的寒凉。

时月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衣物，全都是些比较单薄的料子，这样的天气让她原本就畏寒的体质更加的受不住。但是，为了早点到湘城，大家一路都快马赶路，她不想因为自己吃不了苦就害得大家的行程拖缓。

她做不了大事，却也不想成为一个包袱。

疾驰的马上，风更是凉飕飕的，时月呵了一口气，试图能赶走一点点寒意。

行至一片落叶林，信王勒马停在原地，下令队伍原地扎营休息一晚。

起身下马的时候，时月的脚有些发软，漫长的赶路让她有些吃不消。毕竟从前在莺歌燕舞再怎么辛苦也比这样好过多了。

信王殿下和亲信正在营帐之内商谈打仗之事，时月便没有跟随上去，而是就着干硬发冷的馒头，靠在树干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发起了呆。

月色渐渐深了，夜晚带起的凉风一阵比一阵寒凉，时月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正发着呆，突然头顶一暗。

时月扯了扯头上那个东西，就着皎皎的月色，才发现原来是一件还带着暖意的厚披肩。时月连忙左右张望着，却发现了正欲离去的男子。

“明月！”时月叫了声。

“还有一半的路程。”明月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冷冷的说了句话，便快步走开。口气中虽然是一贯的冷漠，但是却让时月心里乐出了花来。

这披肩是他的？

时月将整个人都埋进披肩里面，使劲地蹭了蹭，披肩暖暖的，还带着明月身上的温度，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入鼻而来。

明月，终究还是关心她的。

又赶了两天的路，他们一行人总算是抵达湘城。

望着街道上平凡而忙碌的百姓们，时月羡慕了。

简简单单却幸福安逸的日子一向是时月所向往的。

可惜要打仗了，不然这个处于北方的小城镇，应该还会继续着这样平凡却安逸的生活。

一个国家，不管如何都是百姓首先承受那些苦苦难难的事情。

兴，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

“时月可还适应？”李璟这几天忙着和军师将领商量击退来犯的对策，一时之间就忘记了随军队伍中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谢殿下关心。时月甚好。”她是真的觉得挺好的，虽然赶路辛苦，但是可以看到明月，还能......摩挲着身上的披肩，时月散发出来自内心满足的笑容来。

李璟有些讶异，他倒是没有料到这个小姑娘倒是个性格如此坚毅的人。

起先他以为自己带了一个麻烦，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并非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这昼夜颠倒的赶路很多时候连那些大老爷们都会抱怨，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非但没有因为灰尘蒙脸而抱怨，甚至还能露出这样开怀的笑容来。李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北方的天气毕竟不比南方温热，等会让明月陪你去添置几件。”见时月披肩下有些单薄的衣服，不由得关切地吩咐道。

“谢殿下。”

走在热闹的街上，时月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东看看，西摸摸，一副好奇心十足的样子。

呆在京都这么多年，说实话，这样到街上闲逛对于时月来说还是第一次。

以往有什么东西阁里的妈妈都会准备好，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盈柳姑姑也会想尽办法取得，总之，她基本上没上过街，就算是有去，也都是在马车上。和现在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明月，你知道吗？这样子上街，我还是第一次呢！”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时月忘记了明月的冷漠，一路上没合过嘴。

“以前只能在马车上看街市，很无趣。”

“大叔，这个怎么卖？”

明月兴冲冲地拿起一个绘制着精美花纹的彩色面具问道。

“三文钱一个。”摊主话音刚落，三枚铜币便落在了他的眼前。

时月举着面具先是愣了愣，而后回转过身来，发现铜币来自身后不远处一身黑衣的明月，嘴角扬了扬。

“大叔，你们家的面具真好看。”

从成衣店里出来的时候，明月自动承担了那些大包小包的衣饰。

“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明月问道，表情一如往常的冷冷清清。

时月不喜欢乱买的东西，何况如今身份不同更是不必像以前一样，遂摇了摇头。

天色还早，但是逛了一早上，她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明月，我们吃个饭再回去，好不好？”娇嗔的语气，是时月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依恋。

明月没有回答，却是领着她来到一家面摊前落座。

这是一家面摊，虽然小，但是看起来却非常干净整洁，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抹浓浓的香味。

时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最喜欢的牛肉面。她向来不甚喜欢吃米饭，在莺歌燕舞的时候，每次她胃口不佳的时候，明月总是会想方设法地为她煮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

自从明月离开了莺歌燕舞之后，她想起明月时，总是会让厨房里为她做上一碗牛肉面，可是常常吃着吃着，泪水就会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而面也吃不下去。

这令人熟悉而怀念的味道啊。

“两碗牛肉面。”微微顿了顿又补充道，“一碗不要葱花。”

听到明月后半句话，时月眼里倏地涌起一阵水雾。

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可是......

保重。

“来了？”

“如果觉得辛苦的话，记得回来。莺歌燕舞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好。”

少女轻轻应了一声，袅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微弱的晨光之中。

“为什么，留下了不好吗？”

“云姐姐，我一定要去的，非走不可。”时月停下来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时月早已换上一身简装，周身的金银珠玉全部卸尽，乌黑秀丽的及腰长发只用一只乌木桃簪挽住。如果不跟别人说明，根本就没人能猜出眼前这个一身朴素的少女竟是莺歌燕舞的当红花魁之一。

“我知道。”时月点点头，回身再看了一下莺歌燕舞，这个地方，承载了她许许多多或愉快、或伤心的回忆。

此去经年，却难料重逢之日。

“姑姑，我不想等待以后韶华殆尽才后悔没有做这个选择。”

“时月......”

“时月。”立在一旁许久的盈柳终于出声。

“姑姑。”时月迎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担忧的眸光。

“嗯。”

云莺对时月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只是为了那个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少年，就要随军从行的那种艰辛，她忽然就有些不理解了。呆在莺歌燕舞多好，除了学习才艺时比较辛苦，平时也比较清闲，而且又有卖艺不卖身的规定。

“会很辛苦的，你知道吗？”

时月明白她的担忧。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本就苦不堪言，而且明月似乎又不记得她，她只剩下孤身一人，再也没有人能照料她。

时月点了点头，抬起手，轻轻伸进怀中拉出一截东西来，是块挂在脖子上的玉坠。莹白如玉手摩挲着没有因为岁月而暗淡却反而越发程亮剔透的玉坠，时月自己很明白自己的选择。

清晨，天色刚刚灰蒙蒙的亮，正是酣眠之时，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却从静寂的街上传来。

一身朴素的藕荷色衣服少女从偌大华丽厚重的门后走了出来。

“时月......你.......你真的要走？”另一个粉衣少女从门里急急地走了出来，开口时气息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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