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礼尚往来
“嗯，明天有个约会。”
宋遇安想，相亲应该也算约会吧，虽然是第一次走这种流程，但好歹也该正式一些，毕竟她明天站在李叔儿子面前，只有白桦林社区舞蹈队蒋秀敏同志的女儿这一重身份，不敢造次。
另一边，从容倒是愣住了，眼眸里好像有什么飞快闪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迟了两秒才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谈恋爱了？”
“你打算穿什么去见相亲对象？”
下电梯的时候，身材高大挺拔的从容与同样高挑纤瘦的宋遇安并肩站在一起，惹得旁侧反向电梯上好些男女回头看，多半是看从容的，他那张脸自带闪光灯，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也有看他和宋遇安的，可能两个人走在一起，还是引起很多人的艳羡。
宋遇安听到一个女孩埋怨自己的男友，说：“你看那个帅大叔，替女朋友拿着外套，你光知道把衣服塞进我的背包里！”
商场里还开着暖气，进来的顾客大多只穿着薄毛衫或衬衣，宋遇安一时忘了自己的外套还在老从的手里，转脸一看，刚才说话的女孩正与一个锡纸烫男孩站在一起，男孩穿得是嘻哈风，应该还在上学，女孩齐刘海长直发，甜美可爱的长相，嘟着嘴正跟男朋友抱怨。
她身后那个红色的帆布双肩背包，真的鼓鼓囊囊好像塞满了东西似的。
宋遇安回过头来，胳膊肘撞了撞老从，低声道：“衣服，我自己拿着吧。”
“没事，你不是还要试衣服么，来来回回多不方便。”
老从是华裔，从小在国外长大，这些方面的观念大概也比较开放随意，宋遇安心想，既然人家一片好意，自己再在意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到了女装区，宋遇安拿出看书时一目十行的速度浏览着每家店铺里悬挂着的衣服，她甚至都没打算走进店里去仔细看，准备随意挑选一件能看得顺眼的买下便走。
从容陪着她走了一会儿，有些不解似的问：“你这走马观花的，能挑上吗？”
宋遇安因为从容难得说出来一个恰到好处的成语而暗暗惊讶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买衣服没什么耐心，这样比较快。”
“不是为了见相亲对象才特地买的吗？跟平时又不一样。”从容挑眉。
宋遇安想了想，和平时会不一样吗？老蒋同志说如果真没看上眼，她也不会为难自己，但务必要认认真真去尝试，否则母女关系随时要命悬一线。
“那……就这家，进去看看吧。”她指着从容身后的一家极简风装修风格的店铺。
两人走进去，一个短发职业装女孩便笑着迎上来。
“先生、女士，欢迎光临，今天有新款到店，请随意挑选。”
“嗯，谢谢，我们先转转看。”
宋遇安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散发出来，成功让营业员停下了跟随的脚步，礼貌得点了点头，就站到一旁去等待。
从容等背过身去，才没忍住似的用手指挡着嘴笑起来，“你哪是来买衣服的，严肃得就跟他们的市场经理来巡查似的。”
“是吗？”
宋遇安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短发女孩对视上，她勾起唇角，点头一笑。
这时，从容已经拿起了悬挂在一排衣架上的裙子，“这件不错。”
宋遇安转过脸来，就看到一条浅蓝色的连身裙，袖子和肩膀的位置是网纱面料点缀着指甲盖大小的蕾丝花朵，腰身掐的很细，A字形裙边差不多能到膝盖的位置，看起来很……清纯，很温柔。
“这？不太适合我吧？”宋遇安也没直接拒绝，视线却偷偷往从容左手边衣架上，那条黑色的长袖圆领长裙看过去。
从容顺着她的视线张望一眼，鼻孔翕张了两下，道：“宋遇安，你是去相亲，又不是去奔丧的。”
宋遇安最后还是去试衣间里试了淡蓝色的裙子，老板的面子，她不敢驳。
不过穿这种显嫩的颜色，好像还是在初高中的事情吧，高中之后，她基本就是遵循黑白灰三种颜色的搭配来买衣服和鞋子，直到现在，衣柜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颜色。
“不错。”
从容看到宋遇安走出来的那一刻，眼前微微一闪。
试衣间门口，专门有两盏明晃晃的投射灯打在人的身上，更凸显出衣服的高级质感，网纱很通透，宋遇安细长雪白的胳膊若隐若现，掐腰的位置，让她的身材更显窈窕，裙摆是缎面的，却不是那种低劣的光感，很像是珍珠表面散发的柔光，在投射灯的映照下，衬得宋遇安整个人都在发光。
因为是短裙，宋遇安难得露出了膝盖以下的小腿，修长笔直，肌肉线条匀称，紧贴着并在一起。
“很漂亮呢！”
短发女孩也跟着称赞，从表情来看，是由衷的。
宋遇安刚才在试衣间里的镜子对照着看过，总感觉哪儿怪怪的，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好像都与她现在的状态格格不入。
“老从，要不，我还是换一件吧？”她皱着眉头。
从容坐在奶咖色的丝绒沙发椅上，身子舒服得靠着，歪头问道：“你不喜欢？”
“我这么大年纪了，穿这种风格不合适。”
这种时候，宋遇安是牢牢记着她快三十的事实的。
从容就笑：“你去相亲，不就应该显得年轻些？难道你想让对方叫你阿姨？”
宋遇安觉得有点奇怪，从楼上下来到现在，老从提起好几次她要去相亲的事情了，比她还上心似的，不过又一想，可能老蒋同志也跟他通了气，这是人家在执行任务。
而且老从也说了，男人才最清楚男人喜欢看到女人穿什么。
“那就这件吧。”
宋遇安不想再试衣服了，轻而易举被说服，她转身去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衬衫和长裙，准备出来买单的时候，老从已经提着纸袋站在门口等她了。
“女士，衣服已经买过单了。”短发女孩笑着道。
宋遇安捏着银行卡递到一半的手抖了抖，赶紧问道：“多少钱？”
女孩飞快看了老从一眼，笑着报出一个数字，宋遇安倒提了一口气，面上镇定得与女孩告别。
走到门口，从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现在要回去了吗？”他问。
宋遇安埋着头，正琢磨着怎么把买衣服的钱还给老从，就听他道：“你要是还不着急回，就请我看场电影吧。”
“呃？”
宋遇安抬起头，一脸懵逼。
从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我送你一件战衣，你请我看电影，礼尚往来啊。”
两张电影票到手里的时候，宋遇安还有些揪心，老从这个败家子，到底是怎么把一家事务所经营下去的，用四位数的衣服来换一张三十五块钱的电影票？他疯了！
趁着他去吸烟室的功夫，宋遇安又往老蒋同志那边拨了一通电话。
“安安啊！怎么样啊，玩得开不开心呀？”
蒋秀敏这语气听下来，很明显知道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外面闲逛。
宋遇安面对着黑色玻璃面的墙壁，呲牙咧嘴，“老蒋同志，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了？”
“错？什么错？你说什么呢！”
“你到底怎么跟老从说的？”
“啥啊……”
蒋秀敏底气一下不足了，打着马虎眼道：“你别胡说，人家从老板是关心你，所以才约你吃饭，而且你这一天天的也不出去社交，妈又不认识你其他同事……”
宋遇安觉得，很有道理。
两人一起走出了日料店，两层楼下就是女装区，整整一层楼都是各个品牌的女装，宋遇安知道一些牌子，所以大概估计了一下，今天哪怕就只买一条裙子，也得花去她半个月的工资了。
从容站起身，取下挂在墙角衣帽架上他和宋遇安的两件灰色系外套，同时勾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下巴往隔扇那边递了递。
宋遇安扶着膝盖站起来，脚尖点着叠席扭了扭脚脖子缓解酸胀感，又一边问道：“你确定要和我一起逛？”
“你的眼光太差，既然是去相亲，就该慎重一点，起码我比你清楚男人喜欢看女人穿什么。”从容理所当然。
应该是吧。
宋遇安皱起眉来认真思考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至少，现在还是。”
“那就好。”
“不是。”宋遇安摇头，可怜兮兮得叹了口气，“相亲，老蒋同志给安排的。”
“那一起逛吧。”
宋遇安差点就给BOSS大人跪了，实际上现在也就是跪坐的姿势，她双手抱拳作揖道：“不敢，不敢，只是我还想买身衣服……”
“买衣服？”
从容满意了。
吃完饭，距离十一点这个门禁的初始时间还早，宋遇安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要在这个商场里逛一逛再回去，毕竟如果她现在就回家，老蒋同志可能会碎碎念到十一点再放过她。
从容‘嗯’了一声，问道：“现在呢？还是这样想的吗？”
是吗？
权衡了一下，她对从容道：“老从，你先回去吧，我在商场里转转再走。”
“买了单就赶人？宋遇安，你就是这么对待你老板的？”
从容哭笑不得。
宋遇安愣了愣，讪讪一笑，很难为情得点头，她一向记性好，怎么会忘了呢，只不过那个答案似乎可以写进面试模拟真题的失败案例里吧。
“我说，选择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是为了让自己有幸福感，如果有一天会有其他的职业同样让我感到幸福，那我也可以不做咨询师。”
她一字不差得复述三年前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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