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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卫庆见状，也立马随着端了一杯酒，朝着卫霆渊拍马屁道：“大伯，不止小七长大了，小五也早就长大了，大伯您放宽心，等往后我发达了，我也来孝敬您。”
说着，正要将被子里的酒灌进嘴里，一旁的三老爷直接长臂一伸，一把将酒夺了过往，双眼一瞪，一脸吃味道：“你只顾孝敬你大伯，不顾你自家老子了是罢，还想要吃酒，门儿都没有。”
说完，将杯子里那杯酒一饮而尽了。
对面的卫娴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眼。
这一晚，一家老小聚到极晚，宴席散了后，卫臻留下来收拾残局，在荣安堂的这两年，荣安堂大大小小的庶务皆是由她打点，早已经习惯了，忙完了一整日，卫臻回到次间洗漱，双灵及杏丫端来热水给她泡脚，双灵忍不住有些心疼道：“都累了一整日，娘子的脚该酸了吧？总算是回府了，这两个月来，娘子都瘦了。”
卫臻将双脚泡进热水里，只舒服得喉咙发出阵阵叹息，嘴上却道：“赶路虽累，可是赶路这两个月却是这些年以来最快活的日子。”
有祖母、姨娘，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两个人一起陪在她的身旁，即便是一辈子这样走下往，她也乐意，且外面的日子自由自在，不用日日拘礼，不用日日委身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上辈子她就是太过坐井观天了，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虽不过短短两月，卫臻却感到这两个月看到的、学到的比她上辈子都多，只感到全部人都豁然豁达了不少，难怪大姐姐卫岚豁达爽直、难怪结交的好友方静姝心情温和、然如止水，她们都是常年追随父母在外奔走之人，是真正见过这个世界的人，她们远比那些深闺内阁里坐井观天的小娘子们要活得通透、自在。
卫臻也想做这样的人。
惋惜，她只有这短短两个月的体验，不过，总比没有好。
“对了，娘子，咱们往后是住哪儿，是像从前那样既住在老夫人院子里，得了闲，又往姨娘院子住上两日，还持续像从前那样往返跑么，还是···”
杏丫是个有条不紊的稳妥性子，她事事都习惯提前安排好，故而习惯事事都料理在前。
卫臻闻言沉默了一阵，没有开口明言，而是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将双脚从水中抬起了起来，自己从双灵手中将巾子拿来，自己将脚上的水擦拭干净了，随即起身穿鞋道：“本日祖母白日睡了一整日，夜里怕是会失眠睡不着，双灵姐姐，你往厨房备些消食的汤水过来，咱们往瞧瞧祖母吧。”
说着，只往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就领着冬儿往正房往了。
往时，果然远远只见正房屋子里还点着灯，卫臻进往后，只见丫头们都在次间歇息，卧房里，老夫人身上披着一件对襟外衣，歪在软榻上，正在由周妈妈伺候着揉腿呢，二人见到卫臻的到来纷纷有些意外。
卫臻直径走到老夫人跟前，低头一看，只见老夫人双脚脚踝处已是高高浮肿了起来，老人家的皮肤不负当年雪白，到了这个年纪身上的皮肤渐渐皱皱巴巴并涌现了细斑，而此时老夫人的脚上却一片透亮，又红又肿的，鼓起了半个手指头那么高，从脚踝到脚背脚趾头，全部高高肿了起来，就像蒸熟的馒头似的，直令人触目惊心。
卫臻见了顿时大惊道：“怎地肿得这样厉害，前些日子住驿站时还没有的。”说着，只急急忙忙跑往查看，又立马要吩咐冬儿连夜往请大夫，却不想竟被老夫人一把拉住了。
老夫人只笑着道：“年纪大了，出门在外总有水土不服的时候，放心，伤不了筋骨的，就前两日才发肿的，方才你周妈妈用老方子药水给我泡了泡，十分舒坦，要不了两日便会消散的，不必惊动大夫，放心，祖母心里有数。”
老夫人依旧笑呵呵的。
卫臻听了却一脸自责。
这两个月来，她跟祖母同吃同住，竟然没有注意到祖母脚上的伤势，亏得她还认为自己这一路做的不错，难怪这几日在外祖母都不曾洗澡了，她老人家精致，无论在哪里逐日都必须梳洗干净，这两日眼看着马上要到京城了，却偷懒了起来，逐日只简略的擦拭一番。
本来脚上肿得这样厉害。
定然是怕她们担心，影响了赶路的过程。
想到这一路走来，老夫人不惊不慌、脸上未曾露过半分异色，尤其是今晚，甚至还一脸和气的陪着一大家子团圆到半夜，卫臻心疼的同时不免佩服，脚都那样了，十指连心的苦楚，不是谁都能够经受得住的。
这么多年，老夫人常年深居简出，鲜少过问过府中任何事，日子久了，老夫人就好似跟个普通的老太太没两样，完整瞧不出半分传闻中大刀阔斧的气势，一直到了眼下，看着老太太面对疼痛尽不在意的这份淡然随便，卫臻忽而豁然豁达了起来，当年传闻中大刀阔府的卫老夫人依然健在，本来不是不疼，而是人到了晚年，懂得收敛克制，懂得装聋作哑，以及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怪，上辈子卫绾嫁给太子府做侧妃时，老夫人并未曾强烈反对，而是背地里偷偷将卫绾的名讳在卫家的族谱上除了名，这件事除了老夫人仅有一人知晓，那人便是太子，是老夫人玉成太子跟卫绾唯一的条件，为此，太子更是恨透了卫臻，感到正是由于她，才会令她心爱的卫绾受尽了委屈。
这件事还是有一回太子喝多了，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齿说的，当时他说的含混，卫臻并未注意，如今想来，怕是确有其事，并且连卫绾都尚且并不知情。
这般想着，卫臻心里一片复杂，过了很久，只稳了稳心思，冲周妈妈道：“妈妈，您歇歇吧，还是让我来吧，我来给祖母揉揉。”
老夫人冲周妈妈点了点头，道：“你这把老骨头随着老婆子我折腾了一宿，你往歇着吧，放心，这有小七呢。”
周妈妈便笑着道：“那行，老奴便功成身退，将人交给小主子您了。”
说罢，知道老夫人有话与小主子说，便缓缓起身出了屋子。
周妈妈走后，卫臻蹲在地上给老夫人洗脚，说实话，她这也是头一回给她老人家洗脚，往日里都有丫鬟们伺候，无需由她献这个殷勤，卫臻警惕翼翼的，看着这双满目疮痍的脚，卫臻忽而意识到祖母真的老了，这双脚便是这数十年来最好的见证。
正发呆间，冷不丁听到头顶上老夫人问道：“本日你爹来找你呢？”
卫臻听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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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捏了捏帕子，眼力从卫臻身上收了回，嘴上只镇定道：“小九，不许胡说，咱们是一家人，七妹妹如今刚回来，大家关心也是理所应当的，记住，往后不许跟七妹妹作对。”说到这里，语气一停，只忽而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你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最后一句话有些轻，只轻轻地在唇齿间擦过，若有似无。
这一个个上演的这一副副“父慈子孝”，令人无不动容，而对面卫霆祎看了眼中微微有些复杂，那是她的女儿，可她的女儿看到他时眼中一片漠然，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五年以来，他们之间从未说过一句话，卫霆祎只有几分惆怅，所有人都沉浸在一副阖家欢乐的气氛中，好似唯有他夫妻离心，父女疏远，唯有他与这份热和显得有几分格格不进。
卫姮见卫臻如此出头，无论她到哪，所有人全部围着她转，大姐姐卫岚、十妹妹卫娴、还有那个讨厌鬼卫庆，如今，大哥哥卫禇不过往接了一回人，一回来也待她似亲妹妹似的，更别说祖母、大伯，这一个个的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全部围着她团团直转了，卫姮心里有些爱慕，嘴上却止不住一脸尖酸苛刻道：“就她能，枪打出头鸟，早晚就她受的时候。”
说着，噘着嘴冲一旁的卫绾道：“对吧，阿姐。”
卫臻这些话，每一个字眼都极为郑重，她说的全是心里话，不仅仅是为这辈子的，还有为上辈子说的。
在卫臻心目中，大伯卫霆渊便是她的父亲。
众人只见卫臻小小年纪，却口齿清楚聪颖，这几句话说得正正经经，十分郑重其事，偏生又娇憨有趣、妙语连珠，且隐隐带着几分稚气在里头，要害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赤城诚挚，尤其，每个字眼都直接说进了大老爷的心坎里。
卫庆见了，顿时一脸抓狂的哀嚎道：“我就想讨杯酒吃，缘何就这样难呢？”
卫庆这幅抓狂样一时逗得全部屋子里所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卫臻一番稚气的话语又将卫霆渊给逗笑了。
连一旁的郝氏都忍俊不禁。
这些年卫霆渊肩上的担子毕竟有多重，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确，他是卫家宗子，无论为了卫家做些什么历来皆是天经地义之事儿，可是，肩负这么多，肩负了这么年，眼下，还是打头一回从小辈们嘴里听到自己的劳苦功高，听到对自己的确定及认可，他忍不微微红了眼。
一抬眼，只见全部屋子一屋子老小全部将眼力投放到了自己身上，这些眼力眼中的崇拜、尊重、敬爱以及慈爱、怜爱、甚至···还有爱慕，这些这么多年从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眼色，眼下竟然一瞬间全部朝他涌来，只感到这辈子活到这个份上，值了。
说到这里, 顿了顿, 只双手将手中的羽觞朝着大老爷高举, 忽而难得一脸真诚道：“臻儿知大伯这两年在京城委实不易, 既要当官当值，又要照看妻儿，照看全部卫家，撑着全部家族门楣，祖母常说, 自打祖父往后, 全部卫家的担子都落在了大伯身上, 正因着有大伯在外头不辞辛苦，为咱们这些小辈们遮风挡雨，才有咱们本日这般衣食无忧的美满日子过活，也多亏了大伯在京城替臻儿照看父亲、照看太太及一众姐妹, 才干够让臻儿安安心心的待在老家陪在祖母跟前尽孝，祖母时常教导臻儿，要懂得知恩图报，如今臻儿年纪还小，尚且无法为大伯效率，今儿个便向大伯敬了这杯酒，权当臻儿感恩之举，在这里，臻儿祝大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也祝大伯绵延益寿、阖家欢乐。”
说完，只将手中高举的酒一饮而尽。
立即，卫霆渊松开了卫庆的手，只伸手将卫臻拉到了跟前，忽而将卫臻牢牢搂在了怀里，哑声道：“咱们小七长大了。”
只借着搂着卫臻，悄摸拭掉了眼角的一滴水。
卫臻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卫霆渊的背部，一脸郑重其事道：“小七固然长大了，大伯可不许变老，大伯跟祖母都要长命百岁、福寿千年。”
大老爷卫霆渊看到卫臻走来, 手下微松, 人还没到跟前, 蓝本严正的脸上就立马温和了几分, 只抬手摸了摸嘴角的那一撇八角短须，故意笑眯眯道：“臻儿过来, 可是专门来给大伯敬酒的？”
卫庆闻言嘴角微抽。
卫臻却笑得甜腻腻道：“自然是，两年未见，臻儿尤为思念大伯，两年未见, 大伯越发贤明神武、慈爱可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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