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梦儿,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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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儿,我与女朋友分手了。”我平静下来,想告诉她,虽然不知道合不合适,不过我对她确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她的表情有些低落,却又显的很关心。

“不要灰心,再找找她吧,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怎么了狗儿,被雨淋醒了没有?”他放下手里拎着的牛奶,不悦道:“一个抛弃了你,一个在这里照顾你,这女孩子你到底是要哪一个?”

干哥总是这种直爽的性格,但有时候我会很讨厌他的直白。

“什么要哪一个,她们又不是东西,想要就要。”我有些脾气地说,正好吃了一个苹果也有了点力气,就接着怂他道:“大彻大悟可是指归依佛门,悟禅悟法,最重要的是六根清净,最应清净的就是命根,哪还能要女孩子。”

干哥被我的话给逗乐了,原来严肃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还是得意的坏笑,果不其然,只见他急速的手起手落,我额头一阵疼痛。

“臭小子,还耍嘴皮子,就你这个矫情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我不为什么,我觉的好玩。”说完我发现梦儿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放狗屁。”干哥一屁股坐在床尾,“好了,我不管你的破事,不过那个分了就分了吧,梦儿小姑娘也不错,你如果愿意,我给你做主了。”

我头又开始晕了,“哥,新社会了,不许包办婚姻的,再说了,人家是个人,不是你的礼物。”

“嘿,你这臭小子,那晚是不是已经占够人家的便宜了,你得负这个责任。”

我看到梦儿红着脸走开了,脸上被一层忧伤笼罩着,我脑子乱的很,说不清我对这个善良的女孩的感情与对灿灿刻骨铭心的爱有何不同,不过我更愿意它是一种对弱者的怜悯,更愿意做她的一个哥哥。

“你小子也别挑剔了,多好的一个姑娘,我能看出她心里一直有你,多好的姑娘,你不是我弟弟我都不舍得给你,我就是要给她找一个好的依靠。”干哥很少会感叹别人的人生,这让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问清梦儿的故事。

“我不是看不上她,我也挺喜欢她的,只是我心里还有灿灿,这样对梦儿不公平。”

“没出息的土狗,你哥场子里有多少女人,不够你挑的,死皮赖脸地喜欢一个抛弃你的女人,丢不丢人。”干哥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

“感情这事你别管我了,你也管不了,顺其自然吧。哎,哥,梦儿她们是从哪儿来的呀,酒吧里的其他女孩子下班都回家了,怎么没见梦儿她们回家,就一直住在酒吧里面?”我端详着他的表情,探问道。

他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一直心怀鬼胎,告诉你,野狼酒吧的故事多呢,有故事的人也很多,你能惦记过来吗?是不是想揭开老哥的底,把我查成胁迫少女卖淫的龟公啊?”

“哪能呢,哪能呢,我又不是公安打拐部门派下的卧底,我这不演无间道!”我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那可说不定,谁知道你都干过些什么好事,我还是要站在正义这一方的。”

“哥,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还能把你送进去?”

“对,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坏笑着。

“蚂蚱就蚂蚱,难听不过顺耳,就这意思。不过在一条绳上也要一条心,你知道的就告诉我,我先只问梦儿,你的那些老底我才不想知道。”我故意装作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就算我想知道他也不会说,但梦儿仿佛是个例外,因为此刻在干哥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顾及。

“你没找王威猛打听打听?”他也试探地问。

“我觉得还是直接问你比较好,问了王威猛,他估计也不敢说。”

干哥点头,神情舒展,没有天边的阴云,却是艳阳日的天空,深邃,爽朗。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丰爷安派我去济南做一单生意,你嫂子也跟我一起去的,你嫂子在那边人熟路广,很多生意都要靠她牵线。”

陈姐原来这么厉害,我心想。小时候也不过是个被干哥欺负的弱女子,她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才会变的如此神通广大?

“到济南那天,刚下火车就发现有几个小姑娘蹲在一个过道里哭,你陈姐她心眼好,见不得人哭,就拉着我过去看看。问了才明白,原来她们都是被同乡从贵州骗到这里打工的,老板说这里环境好,薪水高,可谁知道刚到这里就被老板像看犯人一样看守起来,然后带到郊区一个破旧的厂房,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却只有两顿饭吃,实在累的饿的受不了了,就等到晚上只有一个人看守的时候,打晕了他,偷偷跑了出来。”

“就是梦儿,子仪她们?”我沉重地问。

干哥点点头。“她们可都是些孩子,都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有如此的厄运。”

“你们就把她们带回来了?”

“当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我们打电话报了警,一会儿警察就来了。问清楚情况后就打算把她们送回家去,没想到她们没有高兴,反而哭的更伤心了,好不容易才问清楚了原因,原来她们都是些孤儿,很多都是被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迫害抛下的,除了梦儿和子仪是贵州的,还是云南的,广西的,四川的,天南地北,原本也不认识,只是一起逃了出来。”

“难怪她们这么容易上当,她们本身就无依靠,又有谁能教她们知道这世界的险恶呢?那该怎么办?”我似乎看到了那种场景,心里酸酸的,像在下一场雨。

“狗儿,你知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们谁都不愿意要我,所以看到她们此时无依无靠的样子,我的心像撕开了那一道久疤,淌出了我内心藏匿的那份孤独。警察也为难了,无论送她们去哪儿都不合适,她们也不肯,后来还是你陈姐,她说她要带上她们几个。”

“当然,梦儿她们此时都被以前的老板吓坏了,不愿意相信我们,而且我们身边哪里可以带这么多人,可是你陈姐就是执意要帮助她们,她说这件事她如果不管那会死不瞑目的。因此就利用她在济南道上的关系为她们找了一个地方住,还有一份工作,然后给警察和梦儿她们各留下了她和我的电话还有身份证复印件,交待了一下她的朋友就离开了。”

“这些警察真不负责任,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人,随便把人交给你们。”我愤怒地说,心想这如果是碰上另一个拐骗人口的,还不是把刚拔了毛的鸭子又扔到了锅里。不过陈姐还真是个好人,我寻思着人真不可以貌相,可干哥是好人吗?一个整天打打杀杀的江湖人,我突然又想起来那晚他和子仪慌张的那一幕,为命运叹息。

“这也不能怪他们,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事情也这么多,总不能让他们就吊在一件事情上,何况这件事确实麻烦。”

“那后来梦儿她们干的是什么工作,住哪里?”

“是你陈姐在济南的朋友,关系挺铁的,经营一家酒店,让她们在里面当服务员,有吃有喝,只不过薪水低了点,我原本打算等做完了手头上的生意就把她们接到青岛安顿下来,当时丰爷也正在策划开现在的野狼酒吧,也正好少人手。”

“丰爷交代的是什么生意?”我好奇地问,之后干哥又迅速手起手落,在我额头留下一处印迹。“怎么老爱敲我脑袋?”

“说好了只问梦儿,别那么多废话。”他又威胁地说:“再问别的我就不说了。”

“还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等你们生意做好了,回来了,也把梦儿她们接来了。”

“没那么简单,后来为了生意我们去了一趟石家庄,就在我从石家庄返回青岛的途中,我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说有人请他帮忙打这个电话,说这几个姑娘有难,看能不能救救她们。”

“有难?”我一身冷汗,这都什么社会啊,那人不是陈姐的朋友吗?

“我们没回青岛,在途中转车直奔往了济南。寻见她们时,都被关在杂物间里,你嫂子质问她朋友为什么虐待她们,她朋友竟不承认,只是说她们手脚不干净,偷东西,所以就关了起来,算是惩罚。”

“我们当时也没办法,不能再报警了,不然梦儿她们肯定会被送回老家,而且都是江湖中人,就应该用江湖的解决方式,于是我和你陈姐当时就决定带她们回青岛,向老板要人,那老板也没敢拦着,他知道你陈姐在济南江湖上的关系,也知道青岛的道义会,只能看着我们把人带走。”

此刻,我对陈姐有一种莫名的崇拜,让我想起来金庸武侠中的黄蓉,行侠仗义。

“后来在车上问了梦儿她们才知道,是老板虐待她们,逼迫她们卖淫,不然就打她们,还好这几个姑娘性子硬,直到我们去救她们之前,保住了清白。”

“什么?”我惊呼,“卖淫?你们江湖上就没个好人吗?这些人的良心都哪里去了?”

我怒火冲天,如果不是在病床上,真想窜起来踢干哥一脚,给“江湖”一脚。心想,拐走梦儿她们的同乡坏,老板坏,陈姐的那个朋友也坏,难道你的眼睛瞎吗?这么多女孩子的清白,差点断送在你手里。再想想刚才梦儿对我的温柔,原来她经历了差点断送她一生的劫难,却还能用善良看待这个世界,对待身边的人,不禁眼眶湿润,想要保护她。

干哥看出了我的激动与愤怒,略显愧疚,说:“江湖人,江湖事,你没有经历,慢慢会懂得,这就是江湖。”

我不屑,“我懒得去明白,那是你们的江湖。”

“这些经历对她们的打击很大,无论从精神还是身体,就在这个医院里,她们住了几个月?”

“几个月?梦儿她们受伤了?”

“满身的伤,都是打的,那脸都简单找不出一块平常的肉色,回到青岛后,它们一直哭,甚至跪下来求你陈姐,不要再送走她们,让她们安安稳稳的生存下去。她们也认定了你陈姐是个好人。”

在我印象里,干哥是从来不哭的,现在眼角却有泪光在不住地闪动,不但是为梦儿的命运,也是为他自己的命运。他没有去擦掉泪水,只是眼睛红红地说:“她们要求的是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生存,狗儿,我初来青岛时,也只是这个愿望而已。”

我的心有些碎了,不知是为同情梦儿的遭遇还是看到了干哥曾经的艰难,比起我感情上的自暴自弃,那梦儿在命运的苛薄下她又是怎么样走过来了呢?我拍了几下干哥的肩膀,是对怀疑他的一种渐愧,而正是因为我的怀疑才让我看到了这种命运相牵的感情是多么真挚,多么让人感动。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梦儿会在我喝醉时睡在了我的旁边,为什么子仪会心甘情愿的在办公室与干哥亲热着,因为她们都懂得报答。但是干哥让她们做的这两件事情又与那个济南的老板有什么区别呢?

“哥,你对她们有恩,不过有些地方你确实做的有些过分,就像那天你和子仪在办公室里……”

我发现我竟然说不下去了,不知是因为子仪是自愿的,还是觉的对不住陈姐。

他不意思地笑了笑,说:“男人嘛,难免会犯一些原则上的错误,梦儿不也是你的人了!”

“别提这事,我正伤心呢,命运已经对梦儿这样不公平了,你不应该安排她在我喝醉的时候照顾我。”

“有做过什么码?”他坏笑着。

“我可什么都没干。”我狡辩,心想谁像你说的,不谈感情只要上床就行了,那可是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

“干没干我可不知道,又没有证据。”他竟装出了一副不愿相信样子,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一种污蔑,不过那晚我到底做没做过什么,我自己也记不得了,也不知道心里是愿意有过什么事情,还是不愿意有过什么事情?

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喧嚷,声音熟悉的很,“65病床在哪?妈的,护士都哪里去了?”

声音囔囔着由远及近,门还没开呢,我就知道是王威猛,只见他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咣当一下推开病房门,见到我们俩在就一副气势汹汹地问我:“狗儿,怎么住院了,有人欺负你?告诉威猛哥,我给你出头去。”

我很客气地双手一拱。“有威猛哥你在我身后罩着,谁还敢欺负我,我感冒了而已。”

“嘿,我以为又是乌鸦帮的找你麻烦呢,这帮小崽子,我早晚要捏碎了他们。”王威猛一副军阀的派头。

干哥瞅向王威猛,一脸的不愿意,指着他嘴里的烟。“这是医院,你在这抽什么烟?扔了。”

“唉。”王威猛应了一声走近了窗户,拉开窗随手把整支烟给丢了下去,还没来的急关上窗,就听到下面有人喊:“他妈的哪个王八蛋把烟扔到老子头上了,有种的给老子下来。”

“嘿,他娘的还有人敢说是我老子。”王威猛两眼向上一吊,“我非得下去会会他不可。”

“威猛,别闹大了。”干哥说了他一句。

“好,我下去了大哥。狗儿,你好好休息,出院了威猛哥给你接风。”说完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去了。

“真拿他没办法,这人其实挺实在的。”干哥像是在夸王威猛,不过我总感觉里面似乎有另一层含义。

“是呀,挺仗义。不过威猛哥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会是你的门徒?”

干哥呵呵一笑,“他和你陈姐一样,心肠好,这个脾气是天生的,他就是帮梦儿她们打电话给我的陌生人。”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梦儿她们的命运,是王威猛改变的。

“对了,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梦儿在这陪你,多培养培养感情。”

干哥坏笑着走了,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像是一位写满沧桑的老人,而又不失伟岸,有些时候我应该嘲笑自己,面对失恋自暴自弃,其实每一个人背后的故事可能都会比我坎坷。看到梦儿又走了进来,我欢喜地笑了,她拥有的不只是过去灰暗的记忆,更多的是现在的善良,还有真挚的情谊,有自己的,有别人给予的。其实原本酒吧就可以是一个家,大家相互的依赖,就成为了一家人。

灿灿,如果你没离开,能让你知道这一切该有多好。

梦儿在我旁边坐下,笑的像只飞舞的蝴蝶。

不,我不应该这样想,这样对梦儿,灿灿都不公平,而且我对灿灿的爱是不会后悔的。

门开了,撕破了病房中的沉闷,干哥冷着脸走了进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其实,我很诧异自己说出这些话,不知道是为了偿还梦儿的照顾,还是已经对梦儿有了莫名的好感,只是,我不应该对灿灿的感情如此轻易言弃,我该死。

“小一哥,不试怎么知道,女人都是心软的,何况她爱你,不是吗?”

我沉默了,许久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看着她脸上掩藏不住的难过,我的心也为之难过,我在想,如果在认识灿灿之前就已经认识这个善良的梦儿,我还会有今天的伤心吗?

护士收起了体温计,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的,温度已经差不多正常了,不过要多注意休息,不可以出去见风。”

“是,护士小姐,谢谢你。”梦儿答谢着将她送走了,回转头时,脸色阴沉了许多。

“我不是塞给你一把雨伞吗?怎么还会被雨淋着,你知不知道经理有多着急,他来过了好几趟了,还有我,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我愕然,我一直知道梦儿对我的心思,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站在我的立场,违背了她的内心。她像是我梦中的那片世界,一直陪在我身边,容纳我,鼓励我。

“可是我做错了许多令她不能原谅的事,得罪她的朋友,打了她的同学,让她在朋友和同学面前丢脸了,我想,她很难原谅我了。”

“好,知道了。”我嚼着甜甜的苹果,将嘴里的苦涩驱赶走。“好甜,真是麻烦你了,在这里照顾我。”

她羞涩地笑了笑,很漂亮,脸晕绯红,犹如夕阳旁漂浮的云。她说:“我喜欢苹果的味道。”我的心猛然一沉,苹果的味道,灿灿头发的味道,我却失去了。

梦儿说着竟落了泪,我心里苦涩难耐,她的话里有关心,责备和嘱咐,宛如恋人,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们像是相亲相爱了好久的夫妻,只不过,这种感觉的产生就是一种对梦儿的亏欠,对灿灿的不忠,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失落。

“梦儿,谢谢你。”我只能说句感谢的话,即便她在这里让我失落的心里很温暖。

好熟悉的声音,好强烈的痛感,好难闻的药味,看来我是真的病倒了,我努力睁开灌满了铅一样的眼皮,发现梦儿就站在床边关切地望着我,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旁边有一个护士在看着体温计,面无表情,肥厚的嘴唇上下拍打着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

我点了点头,无力说话。

她抹掉了眼泪,耸了耸肩,留海在额前摆动着,透出一股清秀。

我们相处无言,她坐回了我床边,开始仔细地削起了苹果,能看出来,她是一个手巧的姑娘,细细长长的苹果皮像一条鸭肠,弯弯曲曲地挂在半空,直到整个苹果削好,也没有断过,梦儿将削好的苹果用力切成了好几块,拿起叉子叉了一块送到我的嘴边,“吃个苹果吧,我喂你。”

我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或许我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不过你以后可要注意,不许淋雨了。”她又说道。

还没有来的及睁开眼睛,就已经闻到了医院的味道,身体像是浸在水里的海绵,软塌塌的没有力气,眼球的每一次转动都会刺激起大脑的晕眩,引起强烈的痛感。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难过道。

“哎呀,这都说胡话的,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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