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承欢：妾心已荒芜

禄子还是不明白，又道：“咱们王府十三房姬妾呢，太后要这样忌讳得过来吗？”

张福全急的直跳脚，“你是真看不明白吗？咱们王府十三房愣没一个正经王妃，你当是为什么？太后放任主子爷把持朝政又是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呢，主子心里念着未央宫那位位置是给未央宫留着的，从前我瞧着照这样的形势，真有一天咱们主子御极了，未央宫那位连挪宫都不必，直接从太后就变成皇后了。可如今，半道蹦出个林姑娘把主子爷的心搅得七零八落，我看怕是悬了。主子爷心里有了林姑娘，你说太后能叫林姑娘竖着出来吗？！”

张福全这么一点拨，禄子懂了，师徒二人火急火燎的便向木清水华殿去了。

太后的语气不可捉摸，梦回也不敢擅动，跪在那一言不发。

梦回的长相不算出众，在太后这里便不具威胁，她先头怒火攻心时候想的是拉过来要么直接勒死，要么就地杖杀，可现下反倒不着急了。一个年岁不轻的歌女，长相也算不得上乘，陈太后想自个儿怕是多虑了。太后又缓缓的走回座前，款款的落了座。然后，端起一边桌上的茶盏也不吃，护甲套一下下的敲在茶盖上，叮咚作响。

“会唱些什么曲子？”太后问。

她不叫起，梦回只得默默跪着，膝头上都是伤，直叫她疼得一脑门子的汗，脸也越发的白。“回太后的话，贱妾不过略通音律，唱得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曲。”

“生的倒是还算标致。”太后镂金嵌红宝的护甲尖从梦回惨白的脸上缓缓划过，留下粉红的一道痕迹。

梦回心里直打鼓，咚咚的响不听。她早年混迹禁内的时候跟着太子撞上过太后一回，大约是十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先皇的淑贵妃。梦回对她的印象是模糊的，依稀记得是个明媚动人的女子。十年过去，她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周身都散发着天家华贵，以及翻手云覆手雨的压迫感。未央宫陈太后与摄政王的事儿是全天下都知道的秘密。梦回亲眼撞见过，就更是清楚。如今，她是摄政王一时起意幸过的人，只怕是在太后这里要吃些苦头了。

太后停了团扇，从座里挺出身来，方道：“抬起头来。”

梦回依言抬头，却依着皇家规矩，不与太后对视，只低垂着眼睑把目光定格在太后的凤头鞋上。鞋子用了小巧的上等东珠做凤目，精致又奢华。

只见那鞋子向后缩了缩，然后便被裙摆掩住又见裙摆浮动鞋上一双凤头交替着若隐若现的到了梦回眼前。

这理由毫无破绽，沈慕骞点点头，试着推辞，道：“可近日贱内身上不适，公公看可否回去回禀太后一声儿，或者沈某亲自去请罪，待贱内康复了沈某定亲自送她去为太后唱上一曲！”

“哟呵！这林姑娘这么大的排场吗？”李常春冷笑一声儿，两手成虚拳，向上一抱了一下，道：“太后娘娘都请不动？还是威远侯不舍得？您要面见太后请罪，咱家可不敢去传这个话，咱们太后主子坐朝听政尚且还隔着帘子呢！您一个外臣说见就见，您觉得成体统吗？”

沈慕骞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后头伍明月上前摇了摇他的袖子，低声道：“爷，不过是太后请过去唱个曲，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桐影流光的梧桐遮天蔽日，在夏日里掩映着院落一片幽凉。陈太后在正殿外的廊下坐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她着了一件金丝暗秀金凤的轻纱外罩，斑驳的日光随着团扇的摆动一隐一现的照在她身上，那一块儿正好是金凤的翅膀，金丝累累日光灼灼，很是炫目，逼得人不敢直视。

梦回伏在地上泥首下去，蝼蚁一般的姿态。“民女林梦回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禄子转不过弯来，挠着头道：“林姑娘能出什么事儿？”

张福全脚下越发急促，“是这个话呢，我瞧着沈侯爷只怕也没瞧出来，太后那边忌讳上林姑娘了，桐影流光殿走水那天晚上主子爷大半夜去了又因为恋着林姑娘走了，跟太后都撕了脸了！太后哪受过主子爷这样的慢待？昨晚上又闹出这么大动静，你想想太后饶得了林姑娘吗？”

沈慕骞无计可施，干站在那看着梦回。梦回冲他锁眉摇头，示意他别再阻拦。

“走吧！”李常春拂尘一甩，向沈慕骞低了下头道：“太后等着呢，咱家就不多逗留了！”说完，领着一众小太监拉扯着梦回便出了阁去。

沈慕骞嘴上这么问，心下再清楚不过。李长春是未央宫的首领太监，陈太后的贴身内侍，上哪去自不用说。摄政王这么不管不顾的幸了梦回，太后那头只怕是吃了味堵了心了。梦回这么一去，只怕要吃些苦头！

李常春把头一点，滴水不漏的笑道：“回威远侯的话，太后娘娘长日无聊，听闻浮梦舍林姑娘是帝京一等一的雅妓，歌喉曼妙词曲动人，所以着咱家来请林姑娘到桐影流光殿唱唱曲解解闷。”

这边张福全冷眼瞧了半天，知道事情不妙。那边梦回前脚被带走，后脚他就冲沈慕骞拱手告了退：“侯爷，咱家回去给主子爷回话，这两个姬妾您瞧着办，留或不留，回头您自个儿跟主子爷说去！”

张福全说完，匆匆忙忙的就转身出了门去。后头他的小徒弟禄子一溜小跑的跟上去，不解的问：“师傅，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主子爷的的话咱们都还没交代清楚呢。”

张福全脚不沾地，边走边道：“还交代什么啊，要出事儿了，咱家得回去告诉主子爷一声儿叫他老人家赶紧上桐影流光救林姑娘去！”

梦回脑子里轰的一声儿，太后要她唱曲儿只怕是假，要她的命才是真！昨夜在摘星台闹出那样的事儿，只怕是那位计较上了！

梦回被拖行到院里，还未出烟雨迷津阁的大门，就看见正殿门上沈慕骞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出来，后头还紧跟着张福全及伍明月一众。

“李公公留步！”沈慕骞远远叫了声儿，然后上前略拱了拱手问道：“公公这是怎么一说？这是要带贱内上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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