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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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恨不能亲自率兵出城支援,只是他知道自己并不能那么做。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需要瞻前顾后,相信他们就是,金营连成一片,但凡只要有一片区域燃烧起来,整个大营便会瞬间成为火海,不说能烧死多少士兵,最起码这之后金兵所有粮草储备都会被焚烧干净,就算灭不完他们,他们也不会再在襄阳城空耗下去,只能再等其他机会,襄阳城最起码还能有半年喘息时间,以贫道估计,半年时间朝廷也应该能抽调出来足够兵力来相助襄阳,到时候才是真正背水一战。”

一夜之间焚烧五十里外连营,杀声震天,数千士兵齐齐成为这场战争之消耗品,所幸的是果真如同木道子所言那般,完颜静烈太过于自负,并不曾以为宋兵能有胆子主动送上门来,金营土崩瓦解,只剩完颜静烈带着余下士兵狼狈而逃,据后来好事者回忆,以鱼油燃烧的代价换来的便是方圆百里之内土地尽数被烧成赤色,估计是百年之内再也生长不了任何植物,打扫战场时候,根本见不到任何尸体,因为尸体已经全部被烧成了灰烬。

“我也不知道。”

军营之中,面前摆满酒肉,长平却无心下咽,他摇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参军?来我的手下当兵,以你的胆识和武功,在军队之中定大有作为。”

“还是算了。”

长平轻声拒绝。

“当兵虽好,不过却不是我想要的,因为当兵就不得不服从军队军规,这对于散漫惯了的我来说只是一种煎熬而已,不过即便是不当兵,我也会为我大宋王朝出一些绵薄之力,既然都是出力,那在不在军营其实都差不多了。”

将军道。

“你既如此说了,那我便不强求你,只是今天还需要喝了这顿酒你才能离开,因为我不知道我跟你还有你师父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我们三人再见面的那一天,这就是战争。”

长平与将军喝了一顿酒,来襄阳城喝了两顿醉酒,第一顿大概就是与那刀疤汉子在客店之中喝的酩酊大醉被店小二抬着送回了客店,第二顿酒便是在今日,一直等到蓝小蝶亲自寻上门来时候将军才肯放人。

“我又失态了。”

长平头痛欲裂,醒来时候喉咙干涩之感极为难受,好在枕边一如既往有蓝小蝶准备好的漱口茶水,亦有一些瓜果点心,蓝小蝶不在,长平确认自己衣裳还穿好在身上之后才下了楼。

一觉睡醒原来已是深夜,早春时候依旧有些凉意,算算日子,差不多今日已到了元宵佳节。

楼下客店人满为患,在解决襄阳危机之后,王朝得了一丝喘息时间,百姓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总算能平平安安度过新年,岂不应该大醉一场?蓝小蝶与店小二一起忙前忙后,见到长平下楼时候亦只是吩咐让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只是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长平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额头上的刀疤实在让人过目不忘。

“大哥倒是好兴致,十次打渔九次都有你。”

与刀疤汉子喝了一顿醉酒之后倒是再没了之前生疏感觉,也不等他相请,长平便自己到了他对面坐下。

“如今没了金兵虎视眈眈,当然应该要好兴致,倒是小兄弟你,我听说你师父走了对不对,师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跑去喝酒,还被人灌的昏天黑地才回来,我就纳闷了,难道你师父走了是一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长平无语,哪怕明知道眼前这家伙其实不过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他不喝酒,只以茶代酒道。

“现在襄阳城已经安全下来,大哥你接下来打算何去何从?”

“我可没想那么长远,说不定我会就在襄阳城中找个活儿干安定下来,总之那不是今天应该操心的事情,亦不是这顿酒应该操心的事情,喝酒的时候只说酒话,其他话不要说,败了兴致。”

正说至这里时候,忽闻一阵人潮涌动,随后便有一行人气势汹汹踏进了客店门槛,那趾高气扬模样恐怕说成是鼻孔朝天都不过分。

长平不禁觉得一阵头大,襄阳危险时候见不到这群富家公子出面,如今金兵刚撤,自家老师刚走竟是立马便冒了出来,看来始终还是没收拾得服服帖帖。

直接绕过不知所措的蓝小蝶,长平拦住这最先跨进门的张家公子冷冷道。

“如果是吃饭来的我们欢迎,不过若是闹事来的还请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张家公子冷笑。

“还跟我在这儿装呢?我都知道那王八蛋老道士离开了襄阳,没了靠山我看你们今天还打算怎么办。”

随后这公子面向客店中面面相觑的食客道。

“吃饭的人都可以走了,免得待会儿打起来伤到了你们。报官你们也不用想了,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提前跟官府打好了招呼,如今是收回自家的产业,并算不上强取豪夺。”

其实哪里用得着他特意警告一番,早就有熟知这襄阳城恶霸的食客才在其一行人踏进门来便匆匆放下饭钱离了去,客店眨眼之间人去楼空,只剩不知所措的父女二人以及七八个伙计罢了,当然,还有最不起眼处一个自斟自饮的刀疤醉汉子。

长平看了一眼此番这有备而来的张家公子哥儿身后的家丁以及打手,一共十二人,皆带有棍棒凶器,反观长平唯有一把木剑,此刻还放在了楼上。

“怎么样?是要乖乖通通给我滚出去还是等我自己来动手?”

张家公子目不斜视,但仍是有意无意看了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蓝小蝶。

长平冷眼相待,以一人对十几个人尽管未免有些势单力薄,但依旧不畏惧,这十几人比起当日里亲探金营时候遇见的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军队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的比较好,我家老师的确不在,不过就算他不在也由不得你们胡来,这天下始终还是有王法的,之前你自己说了什么话也不是记不得,这家客店早就是小蝶父女二人的,你凭什么来做主?”

“我凭什么?现在老子就告诉你凭什么,动手,给我砸。”

那十二个家丁打手早就蓄势待发,如今得了自家公子命令更是直接动起手来,大有一副要将这客店拆了的模样,长平怒不可遏,年少轻狂,哪怕这一年来读了许多书,走了许多路,依旧压制不住心中怒火,趁那张家公子不备时候单臂拎住胸口貂裘,顺势往下一拉,张家公子竟是直接被拉扯的踉踉跄跄趴到了地上,还未破口大骂时候便只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原是长平已顺手抄起桌上一块碎碗对准了其脖子。

“你敢再让他们动一下试试看。”

长平目露凶光。

“我家师父不忍杀你,那也仅仅只是他而已,我跟他不一样,他不忍心做的事情,我却不见得就不会做。”

“你敢,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敢动我,立马让你全家死光。”

“不好意思,我全家已经死光了,用不了你劳驾,而且好像你也没那个机会了。”

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如今杀起了这为富不仁的张家公子时候长平却莫名的心中生起一股快意。

碎碗极其锋利,抹过张家公子脖子时候如同宰杀一只鸡鸭一般。

热热闹闹的襄阳城突兀惊叫一声杀人啦。

长平趁乱跑出客店,临走之前仍是不忘带上木道子送给他的木剑,并将客店墙壁上所有武功全部毁去。

“为什么要杀人呢,你可知那张家在襄阳城中亦能算是大户,更传闻家中有在京城做官,你杀了那小子,如今整个襄阳都沸腾起来,这里你怕是待不了了,就连我都不能保住你。”

长平首先去的便是军营,找到将军时候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将军又道。

“我不能保你,最多只能答应你替你照看好他们父女二人。”

“将军能为我做这些已经够了。”

绵绵春雨元宵之夜,长平衣裳已经全部湿透。

“我本来不想杀人,只不过想警告一番便罢了,只是这张家公子一而再再而三来找上门,他这是逼我亲自动手取了他的性命,将军亦不需要保护我,我来,只是在离别襄阳之前想再为襄阳做一件好事而已。”

“你最好别这么做。”

将军叹息,他好像已经猜到了长平还想要做什么事情。

长平摇头道。

“反正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只是希望让这天下所有为富不仁的人都看看坏事做的太多了会是什么下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人,也未必就真的拿富人没有办法。”

细雨湿身,长平行走在冰冷街道上浑身被遮在斗篷之中,去往张家府上路还有一段时间,倒是没想到却被人拦了下来。

“你小子今天这事儿的确干的有些冲动。”

刀疤男子说话时候都带着酒气熏天。

不过刹那之间他又咧嘴笑道。

“冲动归冲动,不过还是要说一句,真他娘的过瘾,哈哈。”

“大哥,我现在已经成了杀人犯。你总不至于闲到跟一个杀人犯开这些玩笑吧,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恐怕就要失陪了。”

“急什么,你就不打算问问我拦住你干什么?”

“总该不会是拉我去喝酒。”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小子很有意思,又有义气,想让你带着我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罢了。”

“我想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好地方坏地方无所谓,我只想知道那个地方银子多不多。”

“这个……别的不敢保证,不过银子应该不会少。”

“那就够了,正愁没有银子喝酒,走吧,那我们就去他庄上打劫一番。”

长平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眼前这刀疤大哥的情意。

二人趁张府悲痛欲绝时候潜入张家,手起刀落俱是人命,一夜之间,张府鸡犬不留。

襄阳恶霸就此除去了张家。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得了不少银票,刀疤男子心情大好,哪怕二人都已无法在襄阳继续待下去。

长平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总之去没有战争的地方就是。”

刀疤男子道。

“那我跟你想的倒的确不一样,富贵险中求,越是战乱的地方才越有大钱可以挣,既然这样,看来你要往南边走才行,南边目前还算太平,而且你那个恨不得把天下人都扛在肩膀上的师父肯定也去了南边,说不定你还能碰上他,我得往北边走,越乱的地方挣钱的机会越多,将来你若是想找我,去最乱的地方总是没错的,当然,那也得你这小子有心来找我才行,”

“在分别之前,大哥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以后就算想来找你,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名字这种东西我早就不记得了,你若是高兴尽管叫我刀疤脸就好,我以前那些朋友们都这么叫,不过现在可惜大多都不在了,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磨磨唧唧恐怕官兵就要找来了,我得走了,小子,我会记住昨天晚上跟你小子灭门这件事情的,哈哈,很有趣。”

刀疤男子走了,一如当初才见到他的时候无端出现一般,长平虽已学了不少武功,不过始终难以一个人灭整个张府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说的难听点,一个人去,去了也只有送死的份儿,若非刀疤男子相助,他也不会有机会能在这里谈笑风生。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欠下了刀疤男子两度救命之恩。

最后看了一眼这高达十丈的襄阳城,长平才从将军为其开的小门踏出去一步的时候便突然愣住。

身后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蓝小蝶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你就这么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依旧扎着两根麻花辫,只是如今却哭的成了一个泪人儿的蓝小蝶收拾好了包袱,就在长平身后五丈处。

长平叹息道。

“我现在都是杀人犯了,不走还能做什么,总不能真的先跟你去见个面打声招呼。”

他不回头,因为不敢回头,怕回头时候便忍不住抹去姑娘脸上的眼泪。

蓝小蝶呢喃道。

“带我走,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哪里。”

“我不能那么做。”

长平摇摇头。

“你还有爹,还有家,我哪儿都不能带你去,那样太自私了,况且,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里,带你走只会拖累你,毕竟说不定我明天就会横死,所以你还是回家的比较好。”

“你就这么绝情?”

“非是我绝情,我卫长平没多大的本事,不过也知道责任两个字。”

长平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轻声道。

“你若是有心,便等我回来,我若没死,将来定会回来,倘若你等不到我回来的那一天,那便证明我已经死了。”

大抵已经能感觉到身后女子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的画面,长平不舍,但最终还是迈出了另一步。

小蝶,你什么都好,可我并不能给你一个家。

“老师胸有大志,不愿让我大宋王朝死于金国马蹄之下,想必除了襄阳,亦有不少地方需要助力,他只告诉我等时机到了自会回来,只是我却不知道这个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那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襄阳城?”

“你师父真没告诉你他去了哪里?”

将军自襄阳危机解除之后已不是第一次问长平这个问题,只是无奈长平根本就不知道木道子去向。

他对将军道。

“将军所言的确不假,完颜静烈不是傻子,毕竟哪儿有傻子当上了将军这种事情,此人自幼熟读兵法,精通天文地理,更是对我中原文化有极深的研究,可是此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太过于自负,自负的人通常都会觉得对手不敢做许多事情,只是襄阳隔着金营五十里远,想必最多近二十里处我方士兵便会被拦截下来,这才是重中之重,所以我让将军命令二千骑出襄阳城便立马四下散开,更是长长扬起战旗做背水一战状,因是夜里,完颜静烈定看不清我们究竟有多少士兵,马蹄铁带起飞扬尘土更让金兵狐疑,到时候定带兵大部队拦截正面,一千人,就算要被金兵杀,最起码也能杀半个时辰了,”

木道子说起此处时候颇为无奈,甚至带着几分伤感。

明知要去赴死却还故此慷慨就义,若是中原男儿皆如此的话,又何惧区区金人呢。

一战大捷,举国轰动。

作为此番奇袭策划者的木道子却无声无息消失在了襄阳城。

被困襄阳一年来的怒气怨气似在这一刻再无什么可阻拦一般被释放出来。

“他们真的能行?”

“由他们在正面牵制,余下千骑便左右冲进军营纵火,如此天气,加之天干物燥,用不了多久金营便会彻底燃烧起来,到时候你们再率五千骑出城,趁势直捣黄龙,贫道就不信破不了他完颜静烈。”

木道子并非能征善战的将军,不过这番对敌之策说出来时候便是连将军都有些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相信的并非是木道子这直捣黄龙的计谋,而是木道子竟能如此掌握好天时地利,甚至连南风天气都给算了出来,难怪如此气定神闲。

将军忧虑道。

“道长这火烧连营的计策真的没问题吗?风向改变,完颜静烈哪怕再自负也不至于傻到明知道我们可以用火攻还如此将军营全部连起来才对。”

“我想道长一定是神仙下凡,我自问曾见过许多所谓的奇人异士,不过大多数都只是沽名钓誉而已,唯有道长这等人物才能称之为真神仙。”

“神仙贫道不敢当,只是曾偶然接触过这些如今不能找寻到到的上古秘术而已。”

木道子言至此处时候,几千兵马已至金兵军营,隔着五十里从襄阳城墙之上望去已能看见火光通天,亦能听见似有似无的厮杀之声。

两千士兵几乎是抱着必死信念,以两千数目对上数十倍的金兵,如何还能活的下来?

长平曾听人言,一百战马踏着马蹄铁奔跑在大地上的声音便已如同冬雷震震,又何况这五十里地之上的两千兵马?

目送这群死士离开襄阳城,将军亦是一片悲壮心情,更是专门为这二千士兵杯酒壮行,二千士兵背负火油火把在城头阵阵鼓声下离开襄阳,前往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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