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哦，根本无法沟通。
顾以臣将自己的公文包放在沙发扶手上、又顺便将脖子上的领带一并扯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下，端起跟前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那是爸的茶杯。”顾以谦瞥了他一眼。
“这怎么好意思呢？”顾妈妈立刻出声反对，“是我请你们来吃饭的，怎么能全让小瑶一个人做了？”
倪瑶刚要说自己可以，未想一旁的顾以臣打断了她：“我留下来帮嫂子，您快去处理伤口吧。”
顾妈妈似乎还有些犹豫，却又着实拗不过自己的两个儿子，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被大儿子拉走了。
这时房间瞬间就剩下了两个人，倪瑶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
她虽然已经嫁到顾家一年了，可是跟这个小叔子说话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也许见面的机会少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倪瑶却清楚，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小叔子给她的感觉太压迫了。
顾母总是唉声叹气地说，自己的两个儿子真是越来越像了，可是倪瑶却知道这小叔子和自己的丈夫是有着本质性的区别的。她的丈夫虽然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但却是个外冷内热的温柔男人，最起码对他的家人是这样的。
可顾以臣却似乎比哥哥冷漠许多，仿佛身上披了一件荆棘编织而成的外衣，对谁都难以敞开心扉。
“我切土豆吧，是要切丝还是切片？”没想到这次竟是顾以臣先开的口，倪瑶松了口气，却又开始犯起难来。
“那个......切土豆比较危险，还是我来吧？”她平时的爱好就是做菜，所以不论什么工作，只要不是太高难度的他都不是问题。刚才顾母的受伤已经让她很自责了，这回是万万不能再让顾以臣也跟着受伤了。
“我不会那个。”顾以臣瞥了一眼锅上炒了一半的菜道，“但是可以切菜。”
顾以臣都这么说了，倪瑶要是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抽空瞥一眼顾以臣那边的情况。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顾以臣的刀工竟然十分不错，虽然切的速度不快，却一刀一刀地十分地稳，切出的土豆丝粗细均匀，并不比她的成品差。
慢慢地，倪瑶的视线慢慢上移，然后发现当这男人低着头神情专注的时候，面部仿佛自带柔光，再也不见瘆人的冷漠。
“以臣。”倪瑶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叫完却又一愣，似乎是发现这样冒冒失失地称呼有些不妥。
可是顾以臣却已经抬起了头，似乎是以为倪瑶要说自己哪里切错了。
倪瑶连忙摆了摆手补救道：“不好意思，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请随意。”顾以臣又低下头继续切他的土豆丝。
倪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其实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种冷漠吧？至少他竟然会脸红，是因为极少与人这般相处而害羞吗？
“以臣，妈妈常常偷偷跟我唠叨，说很担心现在的你。”
顾以臣动作一顿，再次抬起头看向倪瑶。
倪瑶也是一愣，像是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对、对不起，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
可顾以臣却隆起了眉心，就在倪瑶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却反过来问道：“我听说你和我哥是分开了七年又重新在一起的。”
“啊？”倪瑶蒙了一下，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落到她的身上，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神色坦然地回答了，“其实我们并不是重新在一起，因为我们七年前还什么关系也没有呢。”
顾以臣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可倪瑶却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其实缘分本就是一间很奇妙的事情，即使我们七年前、甚至是十年前没能在一起，它也会慢慢将我们牵引到近在咫尺的距离。”
顾以臣侧着头，似乎是在看倪瑶，可是倪瑶却清楚，他不过是通过自己看到另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人而已。
“你说，缘分可以将两个人牵引到近在咫尺的距离？”顾以臣又问道。
“可、可以吧？”倪瑶暗暗咽了一口口水，怎么突然有种江湖骗子出山行骗的错觉？
而顾以谦似乎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与自己重合的答案，问完又重新低下头，继续认真地切着剩余的土豆。
这时，厨房的门被从外面打开，替顾母处理完了伤口的顾以谦走了进来。顾以臣与他对视一眼，自觉地放下手中的菜刀便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门刚被关上，倪瑶就感觉道了两条手臂搂上了自己的腰，她试图扭了扭腰却都没有甩掉。
“干嘛呢，不要捣乱。”
顾以谦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含笑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不怕他了？”
倪瑶脸颊一红，心想他们刚才的谈话怕是已经被这男人听了七七八八，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不是你为了让我不那么害怕你弟，就擅自把人家高中以前的照片给我看了吗？他小时候的样子实在太乖巧太可爱了，只要一想起来，害怕的情绪就瞬间消失了。”
身后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松开手臂转而拿起菜刀帮忙切土豆丝。
不一会儿，厨房内传来一声惋惜的揶揄：“哎，你的刀工可比你弟差多了。”
“哦？挡着我的面夸赞别的男人，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而厨房门的另一边，被强行喂了一盆狗粮的顾以臣将拳头放在嘴边，掩饰地轻咳了一声，这才若无其事地从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床上熟睡之人的脸上，寓意着新的一天正式到来。
几乎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程孜睁开眼，抬手便轻易地将那闹钟按钮关掉，只是脸上的迷茫还未来得及退散，让他看起来仿佛在下一秒又会睡过去一般。
可是他没有，两只眼睛反而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逐渐变得清明。
哗地一声扯开黑色的窗帘，好让带着凉意的阳光彻底照射进来。
不得不说的是，骆佑铭替他选的房子还是很让他满意的，虽然不是顶楼，但25层的高度已经有足够开阔的视野。
屋子里的家具已经在他回国之前就让他远程布置好了，从窗帘到地毯、从被褥到沙发，都是怎么昂贵怎么来。他程孜来不差钱，骆佑铭是知道的，所以也没好心地替他省着。
程孜打开窗帘之后便走进浴室洗漱，不一会儿，一个容光焕发风度翩翩的男人便走了出来。对着衣柜前的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嘴角不由弯起一道自信的弧度。
“今天是面试的日子呢，真期待啊。”
当两个男人闻声赶过来的时候，倪瑶正在小心地替顾妈妈清洗伤口，顾以谦的眉心高高隆了起来，一边接过顾母还在流血的手，一边对一旁的女人说道：“我带妈去处理伤口。”
“好，做饭就交给我吧，没剩几个菜了。”倪瑶也被吓傻了，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就在两兄弟尬聊尬出了新境界的时候，厨房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惊呼声，两个男人同时望了过去，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另一道惊慌的女声。
“妈，您没事吧？下次这种活我来，实在太危险了，也顺便让我练练刀工。”
“没事没事，小瑶的刀工哪还用练啊，不知比我好多少倍。”
而门内的男人则淡淡地应了一声，侧过身让他进来。
顾母这时正好将那盘子放下，一抬头就目睹了两个儿子不尴不尬的相处方式，不由瞋了一眼说道：“干嘛呢你们两个，杵在门口当门神啊？”
顾以臣一边将皮鞋换下一边淡淡地打招呼道：“妈，我来了。”
“我知道。”顾以臣显然并不在意，拿起桌上的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如果他嫌弃不要了，我会给他买一个新的。”
他都这么说了，顾以谦也不勉强，反正不也是他的杯子，于是干脆回过头继续看他的新闻联播。
顾以谦的神情依然淡漠，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大概是因为你不可爱吧。”
“......”
“我知道你来了。”顾母痛心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突然生出了要将两人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的冲动。
本来吧，一下生了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应该是一件只得骄傲的好事，可惜不知是不是他们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竟然一个比一个个性冷淡。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房外房内四目相对，五成相似的五官、相差无几的身高、就连脸上的冷淡的表情都看起来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过了一会，还是门外的男人先开口道：“哥。”
尤其是小儿子，原本在他们刻意的教导下生得既水灵又讨人喜欢，结果也不知道怎么了，高三那年开始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神态动作越来越像他本就清高的哥哥，话还变得越来越少，甚至后来还学会了跟人打架。
也许是想得太入迷了，顾母盯着自家儿子的眼神不由染上了一丝惋惜，顾以臣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通那惋惜究竟从何而来。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吗？”待顾母魂不守舍地回了厨房，顾以臣才疑惑地看向自家哥哥问道。
“叮咚——”门铃只响了一声。
顾母正好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听见门铃的声音顿时一喜，连忙看向客厅沙发上的大儿子道：“以谦，快去看看是不是臣臣回来啦？”
正在认真地看着新闻联播的男人抬了抬眉，还是站起了身前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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