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采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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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童又在催她前行。

秦小舟无可奈何,只好走到他面前,说了一句“有劳”。

那童子微微一笑,带领秦小舟往前走去。

秦小舟点点头,行了一礼,自我介绍一番,隐去清微派弟子的身份,只是表明来意。

凌霄子说道:“飞节芝可以给你,只是需要付出代价。”

秦小舟问道:“什么代价?”

凌霄子盯着她的眼睛:“你能付出什么?”

浑身上下,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琉璃珠了。

她试探着问道:“我有一件法宝,可以克制修道者的灵力,临敌对阵之际很是有用,不知仙长可有兴趣?”

“没有。”那人答得干脆利落。

秦小舟:“……”

想了半天,她又道:“我略通剑法……”虽然是刚刚才学的。

凌霄子面无表情望着她。

“还有厨艺……”这个,就算我不会,云师兄应该会吧?

他挑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洒扫,磨墨,洗衣,整理……都可以。不知洞中可缺杂役?”

凌霄子继续高冷地看着她。

秦小舟心虚地与他对视。

半晌,他启唇吐出两个字:“不缺。”

意料之中的回答。

秦小舟有些泄气,不死心地问道:“那仙长想要我做什么?”

紫袍青年站了起来,那层层叠叠的道袍在他高挑的身量上面竟然不显得累赘。他缓缓走下台阶,踱到秦小舟面前:“什么都可以?”

“这个,还是要看一下的。”秦小舟小声说道。

“呵呵。”

秦小舟看见眼前之人轻轻笑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如同春风拂过,覆满薄冰的湖面开始融化。

秦小舟看得呆了一呆。

“秦姑娘觉得,我这洞府如何?”凌霄子突然问道。

“啊?”秦小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当然很是不错。”

“外面的法阵可以模拟日月星辰的运行,一年四季的变换。随阵中人的心意而定。秦姑娘想要它是白天便是白天,想要看见秋季,便是秋季。”

“好厉害!”秦小舟由衷赞道

“姑娘刚刚经过的是荷花池与千竹苑,洞中还有万花林,百鸟轩……皆是选取人间著名景致,可根据姑娘的心意随意缩小放大。譬如那荷花池,你想要百里,它就绝不会是十里。不仅如此,这些景致还可根据主人意愿随意组合,千变万化,不可胜数。住在此处,哪怕是百年,千年,也绝对不会无聊。”

“仙长的洞府,委实令人叹为观之!”秦小舟继续配合,心里越发拿不定这神仙想要干嘛。

凌霄子再度勾唇一笑,袍袖轻拂,说道:“拿上来。”

只见十个绿衣童子自门口鱼贯而入,手上或捧法器,或拿瓷瓶。

他为秦小舟一一介绍。

“这是紫金葫芦,可用来乘坐,日行千里。这是水玉散,服之水火不浸。这两个铜铃,可千里传音……”

秦小舟嘴里赞不绝口,心里惴惴不安。这仙长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身家?唉,修道者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这些法器和仙丹只是洞中的九牛一毛。”他最后总结了一句。

秦小舟刚想说点什么,表示钦佩之意,忽听对方说道:“全部送给你。”

秦小舟:“……”

仙长,你的头脑还清楚吗?

“只要你嫁给我。”那人看着他的眼睛,补充了一句。

秦小舟微松一口气,我就说没那么好的事情……

什么?

“只要我怎样?”秦小舟瞪大了眼睛,心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嫁给我啊。”凌霄子看着她,微微笑道。相貌还是那个相貌,周身的气质却变了,高冷之气荡然无存。

难道又是冲那个见鬼的体质来的?

半晌,秦小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仙长请三思啊。”

“我已经三思过了。”

“我只是一介凡人,你是遇仙派的高人。这个,常言道,人仙殊途。”

“你也可以修仙。”

“我一介凡人,资质鲁钝,连灵根都没有……”

“洞里最不缺的就是仙丹灵药,服之即可成仙。”

“仙长可是看中我的天生灵体了?”秦小舟决定挑明。

“……那是什么?”

“……”

“那你为何要与我结为道侣?”

“因为喜欢你啊。”

“我们两个才刚见面而已。”

“那又怎样。”

秦小舟沉默了一下,得罪就得罪,豁出去了:“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请恕我不能答应。”

此言一出,房内瞬间狂风大作。秦小舟踉跄着退了两步,勉强稳住身形。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恍惚间看到凌霄子一脸怒色,眼里如同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燃烧。

旁边的绿衣小童奔走号哭,法器咣里咣啷掉了一地。有一小童被风一刮,撞到秦小舟怀里,她下意识地一扶,手指却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低头一看,那童子竟然化作一只红毛松鼠,晃着蓬松的大尾巴,一窜即逝。

秦小舟惊讶之极,竭力睁开双眼,往屋内扫去,又见到几只红松鼠,上窜下跳。

遇仙派的人是松鼠精?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狂风突然停了下来。

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仙人,只有那件紫色的七重道袍,里面裹着一人,只是道袍又长又大,那人个子不够,便只见衣服不见人。

秦小舟见他在里面拼命拔拉,拔了半天,终于找到领口处,探出头来。

想必这便是遇仙派的人了。

果然,那人开口便说:“在下遇仙派凌霄子,是这洞府的主人。” 声音清清冷冷,一丝烟火气也无。

这座假山极高,走了良久才到山顶,站在一座四面通风的水榭之前,顶头悬挂一块匾额,上书“听风小筑”四个字。透过淡绿色的窗纱,隐隐可见里面灯火通明。耳边有飞瀑流泉之声传来。

绿衣道童推开木门,带着秦小舟绕过前院,来到一处宽阔的房间内。透过左边撑开的窗棂,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道瀑布直泻而下。只是不知屋内使了什么法术,一进房间,轰鸣的水声一丝也传不进来,安静得连呼吸之声都能听见。

面前是一个三级高的台阶,其上的紫檀木椅之内坐着一个身着紫衣道袍的年轻人。那道袍式样极为繁复,衣摆层层叠叠拖了一地,衣上绣着精致的纹样,不知用的什么材料,竟有浅浅的光晕萦绕周身。两旁侍立着八个童子,屏息静气,垂手而立,皆是一样的道袍和发髻。

以秦小舟的身手,根本避无可避。

然而白羽箭一到了小舟的边缘,犹如碰上了棉花一样,所有的力道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软软地掉入河中。

此时,小舟开始动了,载着她,破开层层雪浪,迅速向对面驶去。

她跟在他后面踏上一座曲曲折折的石桥,桥下是潺潺流水。五彩琉璃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周围数米处。两边是层层叠叠的莲叶与荷花,再远处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树影。清风乍起,吹皱了一池莲叶,也送来满池的荷香。头顶是辽阔无边的苍穹,一钩明月,几点疏星,还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只是那天空看着有些怪异,不像是到了山洞外面。

道童一路无话,不疾不徐,领着秦小舟走过九曲石桥,穿过一道水榭回廊,绕过一丛苍翠竹林,最后顺着一径鹅卵石小道往一座太湖石堆叠的假山上面走去。

秦小舟心想求人不如求己,咬咬牙,一个转身,想要跳入河中,但是面前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她走回头路。她运起全身力气,试了几次,也冲之不破。

等了片刻,不见云逸的影子。对岸的情况完全看不清楚,也不知师兄有没有逃生的法子。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待她反应过来,小舟已到了河中心。遥遥望去,云逸的身形模糊成一个青色的小点,很快就消失不见。

回过头来,已至彼岸。

在他对面,石笋之旁,不知何时出现了那名富家公子模样的年轻人,手执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弓。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若干尸体,皆是一箭穿心。

那公子见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云逸,对着秦小舟的方向一拉弓弦,弦上凭空出现三支白羽箭,分上中下三路袭来,速度奇快无比,破空之声尖锐异常。

岸边站着一名青衣童子,约莫十二三岁年纪,手执一盏五彩琉璃灯,见秦小舟上岸,他微微躬身道:“家师已经等候多时,姑娘请。”

秦小舟心中忧虑,还未站稳,便对着那童子行了一个大礼,焦急说道:“我师兄有难,恳请仙长搭救。”

不想那童子置之不理,面无表情,姿势也不变,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次。

秦小舟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流袭来,卷着她双脚离地,在空中翻了一个滚,直往舟上掉落而去。

她稳稳当当地落在小舟之中,忙站起来向岸边看去。

云逸负手而立,青色的道袍无风自动,上下翻飞。面前的万千箭雨在空中凝而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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