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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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温凛的理解。

杨谦南的说辞要更具委婉一些。他说:“你卷进这事里头,连打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和我说一说,好歹心里有个底。”

他还问她,在里面怕不怕?

一言以蔽之,想要结束话题。

没想到杨谦南根本不关心她的回答,接下来一句说的是:“还在国内?”

温凛才意识到他发来消息的时间很巧妙,这个时间大部分美国人还没起床。

原来是来确认她的动向。

温凛退出来,第一次没回他的消息。

与此同时,陈正漓也接到了她的讯息。他生活规律,不工作也会每天早起,仿佛处理公文一般处理她的离婚诉求,说等他回国当面谈。温凛头皮发麻。毕竟是一场婚姻,坐下来一起商讨房、车、股票的归属与分割,这个场面对她而言太难堪了,比离婚本身更难以接受。她更愿意放弃一切,只换两个人和平收场。

但陈正漓不同意。他怀疑她病情加重一时冲动,一定要见她一面才妥帖。

温凛也没回他的消息。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站在主动方,有些人天生被动。温凛认清自己的地位之后,就渐渐地懒于再回应。

反正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

纠正她这个想法的人是杨谦南。

他不知是在上海呆得太无聊了,还是调查组的阴霾令他不得不和她保持联络,温凛时不时就能收到一些没头没尾的消息。她有时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权当没看见。没想到她的沉默反而无形中助长了他的苗头,杨谦南就像把她当做一个公众号似的,每天给她留几行言。

有时是说傅筹来了上海,他们见了一面。有时又说钱东霆人在巴黎,比他过得还潇洒。

这些话结尾都没有问号,似乎专程为了给她更新进展,不需要回复。

温凛也就看着,从不回应。

直到有一天他说,上海要下一整个月的雨才罢休么?最近睡得不太好。

温凛考虑再三还是给他推荐了一款褪黑素,说她自己吃过,效果还可以。她还天真地以为他是深夜失眠睡不着,才无聊到给她日常播报。

杨谦南不知有没有真去尝试。他第二天的话题变本加厉,干脆不再披着播报进度的外衣,凌晨两点钟来问她:“五岁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她说不了解现在的小女孩,他就藏不住刻意地,问她,那你也当过女孩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喜欢什么呢?

温凛是真没辙了,干脆又不回。

他就是掐准了她对他毫无戾气,即便再抗拒,也不过就是逃。

杨谦南面对着久无音讯的聊天界面,也觉得自己这一通骚扰很没道理。

他去看过她,也表达过年初见面的时候,不该对她说重话。恩怨前清,她又有了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安定,早已和他不是一路人,愿意帮他已经是念着过去的情分。再怎么看,他再去打搅她的生活,都非常不厚道。

可是也许因为最近正逢中秋,他独自住酒店,终身制会员越是努力宣称要给客户家一般的体验,越会在这种日子里起到反效果。何况他最近有家不能回,更助长了他对她的怀念。

怀念什么呢?

杨谦南自己客观地审视,觉得答案很欠打,大约是怀念她对自己犯贱吧。怀念曾经有个姑娘陪他住酒店,最难忘的部分不是恩爱缠绵,而是从电梯走到房间的那几步路上,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目光一刻不停追随着他的模样。

她把那寥寥几步路走得太珍重,别说四年,仿佛四十年都走不完。

钱东霆问他为什么过得如此窝囊。他真想骂说还不是托你的福。

但他没有开口。

他珍重的人很少,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随手扔,不必回头看,都会笃笃定定始终追随着他。

所以哪怕如今局面已定,毫无转圜的余地,她落荒而逃的模样依旧能让他得到可鄙的慰藉。

他又不是多讲道义的人。

趁中秋假期,温凛把绪康白约了出来。

其实这些年,他们联络渐少。绪康白看见她的中秋祝福的时候,很自然地想回一句“你也是”。没料到温凛下一句是“出来见一见吧”。

绪康白那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影视行业没有假期,他档期全满,为了见她这一面,把她搞去了一部电影的首映礼。

温凛用电子邀请函扫进后台。休息室金壁辉煌,空间大如宴会厅,主创人员在一个角落搞网络直播,工作人员忙碌地跑来跑去。绪康白的位置较为清静,在一扇绣着万马奔腾图的屏风后。他的助理引导她过去,中间还险些被直播党们喊过去打个招呼。

温凛顿时有些后悔联系他,一见面就自嘲,说他日理万机。

绪康白说:“我也不想这样。你看见那个牌子了吗?”

温凛望过去,休息室里有好几个主演的人形立牌。

绪康白指着一个小演员的立牌说:“那是我老婆的侄子,放暑假演个角色,丰富童年。小孩子嘛,大人都得宠着。这不,全家都来捧他的场了。”

温凛一眼望过去,觉得确实,他侄子长得就非常关系户。

“所以你老婆也来了?”她落座。

绪康白给她倒茶,往直播那一圈里一瞟,说:“在那。”

果不其然,几个女明星举着手机自拍杆直播,很有镜头感地和观众聊天,只有绪康白他老婆坐在她们旁边,好像是被拉去入个镜,文静,端庄,只微笑不说话。

温凛见过这个女生的朋友圈,两三天转发一条,要么是慈善公益活动,要么是绪康白公司新上院线的电影,她身为老板娘温温柔柔说一句“多谢各位的支持”。倒是经常世界各地到处飞,但很少发风景照,一般是在面朝大海的度假酒店,配一张狗狗的背影,说“白白最近又不太乖了”。

白白是她那只爱斯基摩犬的名字。

朋友日子过得这么好,她都不好意思冲他倒苦水。

但绪康白思想觉悟很高,端起茶杯抿了口,“说说看吧。是不是我把你地址透给了杨谦南,你来兴师问罪来了?”

温凛转头:“我是那种人?”

“我也觉得不像。”他笑,“但我昨晚上左思右想,觉得你回上海这么久,都没知会我一声,杨谦南一来,你就迫不及待地喊我出来谈心,总不至于和他无关吧?”

“还真的跟他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

温凛沉眸,说:“我离婚了。”

绪康白呛了口茶,用餐巾抹上,揶揄:“跟杨谦南没关系?”

“真没关系。”

“哦。”他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眸一转。她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论,没想到他斟酌再三,啧了一声,说:“怎么能没关系呢?”

温凛避而不谈,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帮我分析。我就是纯粹想找个人说一说。”

留学其实是件很寂寞的事。尤其是她不热衷社交,朋友实在太少。至于国内这些,爸妈不能告诉,顾璃最近真的开了个时尚类公众号,忙着宣传,她也好几天没见到她人影。温凛思来想去,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对象,只有他一个。

绪康白也靠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调侃:“那我都把倾诉对象送到你面前了,你不感动吗?”

谁是谁的倾诉对象,还真说不准。

温凛掀开眼,像蝉翼轻颤,嗤笑了一下。

她为了来首映礼特地化了全套妆容,昂贵的化学产品能让她提亮气色,却提不起气来,连笑里的讽刺意味都很虚。

绪康白觉得她整个人飘得很,浮在空中,随时会烟消云散。

他叹了口气,说:“你这个精神状态,光吃药真不行。经常出来走走吧,见见朋友。我今晚喊你出来,真不是因为我忙——”他神秘地卖了个关子,说,“是有人想见你。”

开园了没有?她不记得了。

回完以后,她才觉得怪异,怀疑问她这句话的人是顾璃,或者别的谁。直到仔细确认对方是杨谦南,温凛才补上一句:“我对上海也不太熟。”

她语气生硬地回答:“怎么会怕。”可是对他的态度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了几分。

就像今夜,她独自对着黑漆漆的夜作出一个重大的人生抉择,身畔空无一人,是杨谦南莫名其妙地冒出来,问她:“上海有什么适合带孩子玩的地方?”

温凛回:“……迪士尼?”

温凛躺在雨夜里心想,别处当然能看见月圆,可是也许她根本不爱月亮。

二十七岁了。她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 不知疲倦登到山顶捞月,却发现自己本属于山脚那片郁郁葱茏。

是这滴答雨声催促吗?她辗转犹豫到天擦黑, 还是发出去了那条煎熬她半年的讯息。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这种照顾女儿的口气和她讲话。就连她父母,由于她如今的人生已远远超出了他们有限的生活经验,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揣一份小心。

温凛当惯了成年人,有时也怀念当年像只小猫小狗一样,心无顾虑地被他饲养。

自从那天见面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络。

杨谦南加了她的联系方式, 十分疏淡地说,钱东霆的案子还没有尘埃落定,调查组随时可能再找上她,到时候她好歹给他通个气。

收件人是陈正漓。

——发送成功。

一个念头混着酒气泛上她的心尖——要不还是留在国内吧。

父母老来得子, 她一生下来就注定,和父母相聚的时间会比常人要短一些。她又是这样恋家的人,刚上大学那一年, 母亲几乎天天要给她打电话。后来是怎么一步步, 离家越来越远的呢?

隔了几秒,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温凛以为是陈正漓,举起来看, 结果对着那个名字,发了半晌呆——

竟然是杨谦南。

这一年的中秋, 温凛在家中度过。

从08年大学入学起,每一年中秋她看见的总是异乡月。今年因祸得福, 八年来第一次能和父母一起喝黄酒, 吃家里人亲手做的手工月饼。个大馅足的豆沙馅,齁得她饮了半壶酒。

温凛躺在阳台的椅子上, 雨气挟着泥土的清涩而来。上海连着下了好几天雨,天色阴沉沉,半抹月色都无, 可她却异样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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