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华

寒意越来越甚，秦挽月抱紧自己的双肩，头贴在膝盖上，眼里开始渗出一点点水意。

“凤云景，你说，我要不要管？”未央看着靠在窗扉上那抹满含凄凉的倩影，问道。

“你真要管？”凤云景扬了扬眉。

未央循声而去，窗畔的秦挽月捂住嘴正咳得厉害。

“挽月……”未央惊了一跳，秦挽月放下的手心分明是一片血红。

秦挽月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一片血红映红了她的双眼。

这是……血？怔仲之间，秦挽月忽然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是得了咳血症了吗？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这样……也好。”

也许这样……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先走一步，她总可以在彼岸之端等到她的卫哥哥了吧。

至少这样她不必再担心受怕，担心卫哥哥会离开他，她只要好好地等着，终有一日就会见到他了吧。

“凤云景，我决定还是去把卫昭拉过来。”未央攥紧了拳头，“我没办法眼睁睁看她这样，不仅仅为了我自己的任务，我的心不是石头做成的。”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阵凉意，吹起树上枯黄的叶子，像蝴蝶一样，金闪闪的，在空间飘摇、辗转、最后掉落到地上。少女坚定的神色仿佛与记忆中某个人重合，让凤云景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却怎么样也抓不住。

“走吧，一起。”凤云景终是点了点头。

湘城。

“公子，你准备去哪里？”秦赫问道。他甚是担忧卫昭现今的状况，他脚上的经脉俱损，这辈子估计都要呆在轮椅上，而且他的武功尽失，要是遇到什么不测又该如何应对？

“无碍，我想去南边。”卫昭看向天空，蔚蓝的天空上面漂浮着几朵云，随着风，缓缓移动。他就像这白云一样，没有落根处，随风而行，四处飘零。

“南燕国？”秦赫倒是没有去过，不过有了解过，那里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没有西北这一带的严寒。

“是。”

“公子，为什么？”秦赫知道他明明对自家的小姐有情意的，可是如今却要离开小姐。他为什么要轻易将小姐拱手相让，是因为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吗？

“挽月她.......值得有更好的人来对待她。她这一生本该是平安喜乐的，以前我没办法做到，今后就让李璟来吧......我相信李璟他会做的比我还好都的。”卫昭说着，清澈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淡淡的忧色。

挽月，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发现自己嫁的人不是他会不会生气，还是平淡地接收安排？

秦赫看着卫昭，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

“公子，大小姐她很伤心。”秦赫明眼人看得很清楚自己的小姐对卫昭的情意。她那天的哭声都传出了营帐之外，他一字不漏地听了个遍。

这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着，可是如今却要这般折腾来折腾去。他是一个粗人，要是他的话，只要他还活着他必定会一直陪在自己的另一半身旁，就算天王老子老阻拦他也不怕。

“秦大哥，挽月现在还年轻，久而久之就会慢慢忘记我的......”卫昭淡淡地说道，倒是左手却不由自主地捂住心口，那个地方腾起一股淡淡的，酸酸的、涩涩的感觉。挽月，她还是这样......为什么要哭......

“公子！”

这两个人，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劳烦秦大哥帮卫昭叫辆马车，我今日便往南燕行去，还有通关的文书也麻烦秦大哥了！”

秦赫暗暗叹了一口气，下去帮他收拾了。

卫昭转动着轮椅，往窗边更近了一步，想要仔仔细细地再看一眼西秦的风光，窗外却突然跳进一个人来。

“凤云景，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落脚点！”带着点娇嗔的声音，有些熟悉。

“呀，直接找到目标人物啦！”少女看见一脸惊诧的卫昭忽然叫了一声，一脸的欣喜。“好久不见啊，卫昭！”

来人正是未央。

“未央姑娘......”卫昭神色渐渐平缓过来，但是下一瞬间窗外又翻进一个人来，让他的额角的青筋微微跳了跳。

这两位......能不能好好从房门进来。

“凤云景，谢谢你啦！”未央没有法力，只好拜托有法力的凤云景带她过来。还好，很快就找到了卫昭。

“姑娘，有事？”

“当然有事，还是大事呢！”说到这里，未央就忍不住想把卫昭这个榆木脑袋狠狠地敲开来看一看，人家小姑娘分明是喜欢他，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模样，他却偏偏还是狠心地想要离开。还要去南燕国！实在是......未央深深地缓缓气息，不，她得淡定些。她不能跟这些死脑筋的人计较。

“卫昭不懂。”卫昭微微垂下眼睑。

“秦姑娘咳血了。”凤云景好心情地解释道。

卫昭的心抽了一抽。“你说的秦姑娘是......哪位？”卫昭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嗓音里带着点微微的颤抖。

未央白了一眼，“还能是哪个秦姑娘，你的青梅竹马，秦挽月！”

“她可......还好？”卫昭压低了声音，仿若可以减缓胸口的闷意。

“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凤云景闲闲地提醒道。

未央眉头跳了跳，凤云景这厮压根就是睁眼说瞎话，哪里有那么严重，不过要是卫昭再不会去的话，秦挽月这心病估计会越来越严重。未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偷偷冲凤云景眨了眨眼睛，却在回头看向卫昭的时候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来。

“卫昭，想清楚了，你是想让挽月连你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吗？”

见不到挽月，再也见不到挽月......心里仿佛缺失了一道口子，噗啦噗啦地一阵阵冷风往里面灌进去。

他不能想象没有挽月的日子，不可以！

“好。”卫昭回了一句，便将手放在轮轴上，往门外缓缓移动。还没有到门口的时候，却见秦赫站在那里。

“公子，秦赫送你回去。”

“谢谢你，秦大哥。”卫昭深深弯了弯腰。他何其有幸，这样破败的身子，依旧有那么多人惦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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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邑阳城，三皇子府。

“殿下......”侍女正打算行礼便被李璟拦住了，、。

“你下去吧。”

“是。”

李璟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的父皇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今晨还召见他以及二哥。他知道父皇想要他成为西秦新的君主，可是他却不想，婉言拒绝了。他心里总是记着秦挽月曾经说过的话。

“殿下，挽月不奢求能够嫁给大富大贵或者有权有势的人，挽月只想要过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就两个人和和睦睦，或许以后会有许多孩子环绕膝下。”

那时候的秦挽月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开怀。可是，如今......李璟看着躺在床上酣眠的秦挽月，心口微微发涩。她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她甚至不愿意再笑，也不愿意再多说几句，就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木偶一样，了无生气。

他答应过卫昭的，他想让她开心的，可是却不知从何做起。

“殿下。”一道轮椅压过石板，混合着一道低低的嗓音。

李璟回身，却见到了那个清冷如月的少年。

“你还是回来了。”

“是。”卫昭点了点头。

“去吧，她正睡着。”李璟垂下眼睑，掩住眼底那一抹黯然。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圆，谁也无法插足他们的世界。

“谢谢殿下对挽月的照料。”卫昭朝李璟深深地拱手弯了弯腰。

“明日，我会把和离书送到她手中。”李璟说完，便出门而去。

卫昭默了默，才继续转动着轮椅往床畔行去。

秦挽月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深刻在脑海中的面孔竟然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不敢相信，继续闭上双眼，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少年依旧还在。

“卫哥哥？”

“是我。”卫昭温热的手握住秦挽月，一脸的柔情。

“卫哥哥！”秦挽月一把扑向卫昭，顿时泪流满面。她的祈祷是不是有人听到了，所以卫哥哥才会回到她身边来。

“卫哥哥，你不会再丢下挽月一个人了吧？”秦挽月怯怯地开口，双手紧紧揪住少年的衣襟。

现在他终于想通了，不管以后如何，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好好陪着她。

“不会，我们一起去南燕吧。”卫昭摸摸她的头，温声细语。

“好！”

未央怔怔地点了点头。“好……”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像尖利的铁划过石头一样，刺耳而急促。

其实凤云景不太喜欢叫未央这个名字，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未央不应该是这个名字，甚至自己与她的关系也不应该仅仅是这般，也许还有其他什么关系也说不定。所以，他才想要把未央带回族里一趟，因为终归有人会认识她。

“干嘛？”未央看向他，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着疑惑。

“等忙完天华的事情，跟我回一趟族里吧。”凤云景那清澈中带点金色光泽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秦挽月忽然愣住了，手紧紧抠着门框，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卫昭，为什么不带她走，为什么？

“殿下，失去记忆的秦挽月再也不是秦挽月了。”

“不然呢？看着她这样消沉下去。”未央反问道。

“未央。”凤云景忽然叫她。

秦挽月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双手抱肩。

卫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挽月了，那挽月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这里没有一个是挽月熟悉的人，卫哥哥，你真的不要挽月了吗......

秦挽月慢慢往房间里走，头也不回。

李璟紧紧攥着白瓷瓶，默默地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消失在门扉后。

未央就知道会是这样，耸耸肩。看吧，她就说。

“挽月，你该为他想一想，为什么他不肯带你一起走。”李璟一向温和的声音里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语气。

秦挽月回到房间里，径直走到窗口处，望向窗外。

天色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阳光，临近窗边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已经染上了枯黄的颜色，随着风一阵一阵的，叶子洋洋洒洒地往地上尽数落去。空气带着点寒凉，阵阵的寒意迎面而来。

原来现在已经冬天了啊。

“殿下，这是什么？！”见李璟默然不语，秦挽月口气加重，呼吸急促，右手紧紧揪住门框。她这般模样让未央怀疑，如果李璟不好好解释的话，下一刻她就会直接收拾包袱离开三皇子府。

“忘情丹。”

“你们......要让我忘记卫哥哥？”秦挽月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偷偷的离开，偷偷地掉包婚礼的主角，如今又要偷偷消除她的记忆！如果她没有刚刚好想出来透个气的话，那她是不是早就吃下了这忘情丹，然后忘记所有关于卫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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