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伯英此言有理。”夜议已久，邵海棠竟是首次发声，只是众人皆没想到，一贯主张对东海用兵的邵海棠，会支持许伯英提出的和议.

邵海棠主掌长史府已久，权柄威重一时间殿中私议弥漫，却无人出言反驳。

徐汝愚颇具意味的看着邵海棠，当年襄樊会聚众十万暴动，邵海棠即为军师，襄樊会深陷世家合围，给养不足，战力疲弱.

司马衙集重兵之握与发兵之权，由江凌天与张仲道共掌，张仲道因兵伐张季道之事卸武卫军统领职又遭禁足，此时虽沉寂未言必予此战，江凌天亦已表态，殿前众将尽皆请战。

汝愚思一战定东海，必牵江宁整体军谋经略，再调大军赴广陵，钱粮调派甚巨于之前诸战。目视许伯英，见其目露精光，心知已为邵海棠说动 。

“若得一战毕其功，可得东海富庶，与南平决战亦能从容应对，如今江宁囤积尚可资全力一战。”许伯英说道。

汝愚拭目诸公，政事堂梅铁蕊、宜观远此时不出声举议，便是附议。

历来世家昌荣便在征伐扩地，议政堂是江宁诸多世家汇聚研典制法之所，必然主张侵据东海。

方肃掌议政堂，出身东海师承干爹陈昂，陈昂赴穆儿毓麟之礼时，已曾有言可大可放手而为，无需自缚手足。

东海为张季道所窃，方肃私下亦有劝取东海，只是身兼梨香院代行批驳，为近身之臣，此时殿议为免众吏臆测，不便举议。

诸公众吏齐视汝愚，此时江宁已是人心所向，誓取东海之势，只待青凤兵策号令。

此言一出，殿前众议之声更隆。

“邵先生所言极是，南平容雁门方为江宁大敌，战机稍纵即逝，江宁当尽全力于此战再役大敌”江凌天言道。

若无呼兰外侵在侧，汝愚亦以此为良策，是以江宁数年连战不休，但幽寂之祸在前，汝愚不得不再做思量。

“如今陈族大势已去，张季道权柄渐稳，东海内乱将熄，我们已错失得取东海的最佳时机，荆北元矗敢于此时兵出祁门必有所依，与东海合谋为其一，得容雁门之助亦未可知，若此时容雁门提师东归赴荆郡，江宁与南宁决战势必提前。”

“且不论东海与南平暗曲是否会与江宁和议，即使和议得成，江宁亦要随时防备东海南侵，不能全力应战南平；枋山夜袭虽然成全了张季道，但东海必然人心浮动，不管是从转移视线，亦或是顾忌陈族，张季道必然提重兵再侵江宁，不若趁容雁门回师未及之时，付全力一战定东海，届时以东海之富庶，亦可资与南平决战，我江宁胜数更昌。”邵海棠言道。

张季道侧目于亭外古榕间道：“陈昂若归，此事难成，我东海便有心襄助亦是难为。”

古榕间沉寂片刻，方才言道：“我家公子着我问你，江宁之约可有终论？若错过此次大好时机，东海为江宁所吞之日便在眼前。”

张季道闻言隐现怒容稍纵即逝，应道：“徐汝愚得存于世，恍论天下诸公几人得享安眠，我东海自当践诺，倒是你家公子于此中辛苦谋划，终无所得，只怕还要落个兔死狗烹之终。”

当时襄樊会主许乃济被迫与荀去泰和议于樊水之畔，后遭伏杀，以至襄樊会溃散，这是邵海棠此生憾事。

江宁以《置县策》为政体之基，毁世家存世根基，亦被世家所忌，看似雄霸东南，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当年襄樊会相似境遇，是以邵海棠战策偏向于以战养战，在天下氏家未能合谋江宁之前，先取天下大势，再以势凌天下。

汝愚观殿前诸将闻许伯英此言皆有不耐之色，许伯英目沉于鼻只做未见，汝愚虽不耐政务，尽推三司，也知自江宁初立，便征伐不断，其中最难者当属许伯英，居功至伟者，亦是许伯英。

此刻许伯英宁违众意出言请和，绝不是怯战，而是以江宁安危计。

“公子珠玉，自不为尘所蒙，不劳张督费心。”

云散月透，古榕间一抹清亮杀机将显，便随风逝去。

“可得陈昂踪迹？”张季道当空自语道。

“陈昂出汾郡入青州，如今已被引至幽寂一带，误不得此间大事。”虚空之中竟然得复，只此声调诡音，难辨雄雌。

张季道亦归，澜亭中只余一叶殘碎枯枫，散落于地。

于此之时，江宁亦得报枋山战况，汝愚招青凤府前殿堂议已愈深夜。

“此次枋山夜袭，陈族青壮将领尽为我军所俘，于敌军力却无损耗，确为张季道利用，张季道必然提兵再战，然其新得陈氏族长之位，迫于族中压力也要将这些嫡族子弟赎回，荆北战事日趋激烈，江宁双线为战，钱粮供应短期尚可若再现持战，恐难以为继，有无可能以陈族青壮为筹与东海合议？”许伯英言道。

“漱玉，季道此生对东海对陈族可将心比月，奈何时不予我，以至今日之果，我为千夫所指亦无所畏惧，只见你身受委屈着实不忍，若不然便卸了权柄，我们也寻一外岛……”张季道话未言毕，便为漱玉拭唇而止。

“当年那徐汝愚也不过孤身附于东海，才得今日豺狼之势，何况你已是东海支柱，陈族蒙此大难，若无你便无东海、便无陈族，纵使万人误你，为妻也会顷身以助。我父一生亦为东海鞠躬尽瘁，待东海隆誉天下之时，娘亲当知你我夫妻二人心意。季道，且不可因我儿女小情阻你丈夫伟业。”漱玉言尽已是泪目盈眶。

张季道携漱玉归寝极尽温言软语，只待漱玉睡沉，便独步而出敕退卫侍，至花苑澜亭无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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