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化疗了还抽烟？
老张盯着我看了会，终于笑道：“没事没事，说来也怪，医生都说我运气好，哈哈哈。”
小林把我手机接过去充电，问道：“吴导，你去哪了？我记得你跟张哥是最后走的，怎么又分开了？”
我奇怪的看了眼老张。
放的是救灾的场面，还有震后的景区样子，大自然的破坏力让人触目惊心。
有几个专家一直在说这既是生命的奇迹也是因为救援的恰当和迅速，歌功颂德一片和谐。
旁边一个脚上打着石膏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的中年人苦笑道：“现在跟算命先生比起来我还是选择想象专家了，九寨沟肯定是有神佛保佑的……”
老张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向我，我察觉到他目光后也看了过去，他朝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林发扬导游的优秀风格问临床那中年人：“哥，怎么回事？你还相信砖家？以前被算命先生骗过？”
中年人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听算命先生的，这十年里换了三个地方，从08年年初到汶川，然后10年年初玉树，最后是这里，上个月到的，你说我……招谁惹谁了啊，以后不换了，就留在九寨沟！”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倒霉催的！
老张的盐水挂完了，护士过来拔盐水的时候看了看坐在床边仰着头看电视的我，忽然吃惊道：“你怎么回事？是刚送过来的？哪个病房的？”
我不明所以的道：“不是啊，我来看朋友的。”
护士还是很吃惊的道：“快，跟我去看看，你头上流过血，伤口不知道愈合的怎么样了，快跟我来。”
我摸着头道：“哦，你说这啊，已经好了，血早就止住了。”
“吴导，去看看吧，都来这里了……嗯，现在免费。”小林道。
老张也劝我去看看，说是放心一点。
没法子，我只好跟着护士去找医生。
在消毒室，那个护士带上手套，让我坐好后就拿了个推发器道：“你这头发都打结了，全是血块……现在也不能洗，只能先剃了。”
“不剃行不行？我真没事，摸上去一点都不痛……我看算了吧？把推发器留给有需要的人。”
护士发火道：“哪有你这样的？我们就是要对病人负责，你这样子明显是头部受过重创流过很多血的样子……有淤血就麻烦了，你这是一下子没反映出来！”
好吧，我放弃抵抗，反正我也有段时间没理发了。
只是……
我又忘了术业有专攻这茬，她是护士不是理发师啊？
我看着光秃秃的脑袋欲哭无泪，好好的把我剃光干嘛啊？
护士一脸诧异的围着我绕了好几圈，喃喃自语：“不能够哇，头发根部都是血痂，怎么可能一点伤疤都没有？没道理啊……”
“是，是别人的血……我帮人止血后头痒就挠了挠……”我强行解释道。
“是吗？”护士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
我顶着光溜溜的脑袋回了病房，众人一见都愣了一下，多看了我几眼。
小林笑嘻嘻道：“吴导，头型不错。”
我摆摆手道，叹了口气，摸着凉爽的脑袋道：“我说没事还不信，非要剪光看……你看，一点伤疤都没有。”
小林左看右看后道：“你从小到大头上都没受伤过？一点癞头都没有。”
“唉，我得去买顶帽子。”我很懊恼，得掩盖一下。
回杭州怎么解释？
带个团我就出家了？
冬天剃光头没理由哇。
像我这种职业尤其不能剃光头啊，做为导游，经常性的十天半月不在家，这突然顶个光头回去，人家指不定好以为我是去改造了！
老张突然说要去上厕所，还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的跟他走出病房——里面的厕所有人。
老张带着我往楼梯走去，他应该是有话要说，又不方便被其他人听到。
我边走边猜测，难道是关于小林的？告诫我千万不要相信小林？莫非小林是敌特？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问道：“老张，怎么回事？”
楼梯口，老张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我，自己也点了一根。
我笑问：“你这样还能抽烟？”
老张深深吸了口烟道：“我让小林去买的，他说不能常来，过两天就要去带团就给我整了一条。”
我松了口气，这么说小林还是可以相信的，还是同志！
老张闷头狠狠抽了几口烟后，抬头深深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啥意思啊？
“小吴，你不是普通人吧？”老张终于开口。
“张哥怎么这么说？”我奇怪的问道。
老张深深吐了口烟后道：“我头上的伤口很深，那块石头也不小……流了很多血，正常来说我应该已经死了……”
“开玩笑啊张哥，你不是活的好好的？要相信科学相信医生……相信专家……”
“对，要相信医生，给我做手术医生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我能活着除了是奇迹没有其他解释……一个人求生的欲望不管多顽强都是有限度的，脑部受伤不是断手断脚……”
我张张嘴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小吴，你跟那两个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然那时有些迷糊，但我听的很清楚，你知道这种感觉吧？就像、就像你似睡非睡有人跟你说话一样，很清晰，我知道那不是做梦。”
我这才想起，黑白无常两位大爷为什么要走到老张的身边来莫名其妙的说那么几句话，可这算啥意思呢？
告诉老张我不是普通人？
老张见我不说话，又道：“小吴，这次死亡人数这么少……其实是因为你吧？”
“啊？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我赶紧道。
老张掐了烟头，又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幽幽道：“如果不是你，我其实已经死了吧？”
我不说话吧就是默认，我说话吧——可我能说什么呢？
老张正色道：“小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能陪儿女长大，让我还有机会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正踌躇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
“你们干嘛？……在抽烟？！你们知不知道医院不准抽烟？你头都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抽烟？你……你都在化疗了还能抽烟……不要命啦！”
我和老张缩着脖子滚回了病房。
——
我把充了一小半电的手机重新开机，微信短信就一股脑的来了。
有移动公司的，有让我开发票的，有通知我澳门皇冠赌场开业死肥宅当荷官的，有让我立刻提取贷款额度的……
微信搜索了好久才接收完毕，是公司的业务群，一直在讨论这次地震的事，我也懒得看，反正小林说已经通知过咱谢总了。
很失落啊，没有朝云和芊芊的微信。
我琢磨着这次把客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谢总指不定又给我几天假期。
我正想继续看电视的时候，老张在旁边捅了捅我，指指门外。
我抬头一看，是那个在大厅碰到的老喇嘛！
只有他一人，双手垂在下腹，定定的看着我。
是个奇迹！
小林给我削了个苹果，我跟他们坐着一起看电视。
“嗯，小林，你再这么说就真的见外了啊，大家都没事就好。”
我坐在病床边看了看临床的病人，都是断手断脚打着石膏的人，都在跟探望的亲友说说笑笑，完全没有灾后心理创伤。
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我根本没有注意那个眉毛极长的老喇嘛在我与他们错身而过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我，若有所思。
——
我一层层的去护士站问老张小林他们，终于在第七层找到了他们。
老张抢在我前头道：“嗯，不是跟你说了，后来分开跑了。”
小林哦了一声不再继续询问，再次抱歉道：“吴导，当时我真是慌了……不好意思啊，不过你放心，你的团我都安排好了，也通知新世纪了，等明天我们就安排飞机回去，都联系好了，直飞杭州，你不用担心。”
小林去翻充电器的时候我看到老张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有些激动又有些慌张。
“张哥，你没事吧？”我指指他的头道，“那块石头可不小啊。”
万幸，我们一整车的客人除了我和老张两个倒霉蛋外，其他人因为跑的快，一点事情没有，现在都在当地旅行社的安排下住宾馆去了。
老张的头用白色的纱布包着，正半躺着看电视，小林坐在旁边玩手机。
只有匆忙的脚步，没有闹事的人群。
我与那几名喇嘛擦肩而过，他们应该是来医院祈福的吧，或者是有人请他们来辟邪的。
小林偶尔会抬起头看看电视，两人时不时的也会交流几句。
等我闯进去的时候小林立刻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讷讷道：“吴导，我……”
我笑道：“人之常情嘛，没事的……你带充电器了吗？我手机没电了。”
医院人很多，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都是步履匆匆。
经过灾后十几个小时的急救，现在医院正处于相对平稳期。
由于医疗条件的限制，那些重伤人员早就包机去了成都的各大医院，留在这里的都是轻伤人员，所以气氛还算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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