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中也有恶心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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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棉花地,靠人能捉过来吗?为什么不打药?捉虫子多恶心啊。”闵浩然没想到还在用这种土办法治虫害。

“恶心?灭四害的时候我们还捉过蛆呢,在旱厕里用木棒扒开大便找蛆,密密麻麻的蛆头奋勇外涌,那才叫恶心,我们单位一个同事有密集恐惧症,当时就晕过去了。打药也会杀害七星瓢虫、蜘蛛等棉铃虫的天敌,天敌没了,来年的棉铃虫更猖獗。再说,农药毒性强,对人身体有害,以前经常有人背着喷雾器打药中毒,有人还被毒死了呢。”周耕水蛮赞同这种土办法的。

捉棉铃虫的场面声势浩大,棉花地里都是五颜六色的草帽布帽军绿帽,为了防晒,有的妇女把脸裹得严严实实,再框上一副墨镜,手里掂着个装虫子的矿泉水瓶子,整的跟外星人似的。每人每天捉棉铃虫都有任务,中午也不回,大家从各自家里用保温饭盒带饭。有的图方便,干脆带包榨菜一个馕将就一顿。闵浩然吃不习惯馕,也没饭可带,就带几个苹果打发。

“‘小几鬼’,别人都在地里捉虫子,你们在这里玩,对得起你们拿的工资吗?你们的党性哪里去了?”艾买江声音洪亮的怒吼道。他批评干部向来都是用党性说事的。

“艾主任,我们错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次,我们也刚刚开始玩。”黄小丽是个死要面子的人,眼珠子在镜片里直转溜,脸都红到脖子底了,就希望地上有个洞钻进去。

“原谅你们,行了撒,让我怎么原谅你们,你们还不如内地刚来的巴郎子小闵,你看看人家嘛,干什么的都冲在前面。”艾买江边吼边指向地里,他也不知道闵浩然在哪。

“今天任务的不完成回家的么有,明天早上干部的大会,你们深深的检讨一哈自己,年底评优资格的取消。”艾买江抓起地上的扑克牌撕了个粉碎还不解气,再用脚尖狠劲碾。在他眼中,工作时间玩牌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对党不忠诚。

一说到闵浩然,黄小丽就一肚子火。刚开始对闵浩然还感觉挺好的,有意无意靠近闵活然。她看到闵浩然和徐骄平时有说有笑,而对自己不冷不热,心里总不是滋味。这次艾买江拿她和闵浩然对比,更是一肚子气,甚至认为是闵浩然向艾买江告的密。

“一定找机会好好治治他,让他知道老娘有几只眼。”黄小丽暗想,内心是贼的人看谁都像贼。

日子在平淡中过去,一晃半年过去了。闵浩然收到了父母的来信,但一直没收到赵茹燕的信。难道地址写错啦,闵浩然又接连写了几封信给她,依然石沉大海。

“唔哟,你们玩的开心的很嘛。”艾买江气不打一处来。

四个人被突然到来的艾买江惊的哑口无言。

单位的甘利泉和黄小丽平时工作就自以为聪明,喜欢偷奸耍滑、拈轻怕重,捉棉铃虫也偷懒,他们把两个统计人员约到一偏僻的树荫下玩起了“双扣”。

黄小丽嘴巴子大嗓门更大,玩起来稀里哗啦,兴奋时呼天呛地,生气时噉爹骂娘,语惊四空,止都止不住,声音传到远处正在捉虫的艾买江主任耳朵里。

他们玩的正起劲,没有注意到艾买江主任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你个赖瓜子,让你还得意。”黄小丽边跑下楼边报复性地暗自高兴。其实,暖气片上的放气螺丝已被黄小丽动过手脚。

等暖气工来时,办公室已被淹了。

人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眼一红,心就黑了。黄小丽给闵浩然使绊子不仅仅这一次,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给闵浩然穿小鞋。

捉棉铃虫也是‘政治任务’,单位还会派两人专门统计虫的数量,一人统计一人监督,每天对完成情况进行通报,完成情况还与干部年底考核评优挂钩,所以大家对捉棉铃虫十分重视,小感小冒都不带请假的。有个别人不愿意捉,就偷偷的找几个小巴郎子帮他捉,自己偷偷藏到一片果树地里逍遥。一条虫一分钱,小巴郎子拿到钱分外开心。

捉棉铃虫也要技巧,要轻捉轻放,稍一用力虫子就会被捏烂,味道奇怪难闻。大家都用手捉棉蛉虫,而闵浩然刚开始对虫有些害怕,专门买了个医用捏子夹虫。大家都能完成任务,可闵浩然完不成,单位的同事就帮他完成。后来闵浩然干脆也用手捉,又长又绿的棉蛉虫软绵绵的,膈应的很,几次将虫捏烂,臭味几天都洗不掉。慢慢的闵浩然掌握了技巧,捉虫子快了很多,每天也能完成任务。

“你不了解吧,棉铃虫是棉花的最大害虫,现在棉花正开,棉铃虫坏的很,专门啃食花蕾。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动员所有人员到地里去捉棉铃虫。”周耕水放下手中的笔,把老花眼镜往下拉了拉,低头抬眉地看着闵浩然嘿嘿一笑,额头上的道道沟壑尽显岁月的沧桑。

只要在办公室,周耕水笔不离手,书书写写,涂涂改改,案头始终摆着一本可进博物馆的新华词典。他的钢笔也有些年头,但不舍得丢弃,笔尖不知换了多少个,笔胆也不吸墨水,只能蘸蘸写写。

人就是这样,爱也爱的无理由,恨也恨的无厘头,闵浩然与黄小丽本是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但黄小丽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仅仅因为感觉闵浩然和徐娇更近乎些这点小事便对闵浩然不感冒,感觉闵浩然刨了她家祖坟似的,瞧到闵浩然就不顺气。

黄小丽记恨闵浩然,不仅仅是因为徐娇,还源于一次捉棉铃虫。

闵浩然照着黄小丽说的用力拧螺丝,突然螺丝在气流的强大压力下被冲飞出去,一股热流射到闵浩然的脸上。闵浩然“啊”的一声惊慌地跑出办公室,不知所措。

“小闵,不要紧吧,你等一下,我去叫暖气工。”黄小丽假惺惺的说。

八月的下旬,地里棉花盛开。这年的气候不错,一行行棉花长势喜人,开满粉嘟嘟、笑嘻嘻的花朵,蜜蜂勤快地在花丛间嗡嗡飞窜,偶尔也见蜻蜓足点花瓣,瞪着铜玲似的眼珠子静静地欣赏着蜜蜂欢舞。

“各单位注意了,各单位注意了,明天开始组织人员到指定的地点去捉棉铃虫。”外面的广播又在歇斯底里的反复呐喊。

“捉棉铃虫是怎么回事?捉回来是能吃还是能换钱?”坐在办公室的闵浩然一头雾水,纳闷地问对面的周耕水。

“小闵,你办公室怎么这么冷,我的办公室好热,是不是暖气片没放气。”疆南的12月,寒意袭人,黄小丽若无其事地来到闵浩然的办公室。

“暖气片还要放气吗,怎么放?”闵浩然疑惑的看着黄小丽。

“要放气呢,要不然有股气堵在暖气片里,水流不动,你把暖气片边上的那个螺丝松一下,气就会从小孔里跑出来。”黄小丽心怀鬼胎的教闵浩然放暖气片里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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