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眼前的一幕，让她有些恍惚。
阳光温柔的洒在厨房里，顾天华正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着，仿佛空气中每一颗尘埃都散发着光芒。
这样的场景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了。
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一刻，顾言思突然放弃了。
或许她是错的。
自己的坚持只会给家人带来痛苦。
临近中午的时候，黎辰来接他们，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酒店。
黎辰拉开车门让顾天华先上了车，顾言熙跟在后面刚要准备上车，便被黎辰不容分说的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坐前面。”语气中带着一丝熟悉的霸道。
“......”
顾言熙没有反抗，乖顺的坐入了副驾驶的位置。
黎辰并没有忙着回到驾驶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坐好并帮她系了安全带才回到驾驶位。
如此体贴的行为，顾天华尽收眼底，紧抿着薄唇将头偏至一旁，却也不再理会。
“昨天睡得好吗？”黎辰启动了车子。
“嗯，你呢？”
“还好。”
“……”
在这之后一路无言，气氛冷凝。
酒店包厢是亲戚定的，黎辰他们赶到时来接风洗尘的亲戚已经到了差不多了。
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包厢，香烟缭绕，顾言熙看着略有些陌生的亲戚们，心中竟泛不起一丝涟漪，她悄悄的向父亲身后靠了靠。
“来来来，快进来。”
“天华在里面受了不少苦吧，四年不见了，快跟哥哥喝两盅。”
一众叔叔伯伯不由分说的就拽走了顾天华，只剩下顾言熙和黎辰还站在原地。
三姑六婶也迎了上来，虽说嘈杂了一些，但终归还是热情的，顾言熙心中默默的劝说着自己适应这个环境。
“哎呦言熙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快坐，这黎辰还是那么帅气啊。”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寒暄，大家终于落座。
让顾言熙真正感受到家族的庞大，落座的亲人中，不只是与父亲同辈的，还有上一辈的，更上一辈的，八十七岁高龄却耳不聋眼不花，红着脖子正在同顾天华对酒的太爷爷就是这个家族的宝塔尖，也有一些和顾言熙同辈的青少年，只不过他们都低头玩着掌中的手机，无关这个喧闹的场合一般，菜品摆满了整张桌子。
黎辰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过话，除非是哪个亲戚问到他才会回答两句，亲戚们索性也就减少了和黎辰的交流，任其静默。
“言熙啊，你看你也快大学毕业了，有没有男朋友啊？”
顾言熙闻言转过身去看向发话的人——二婶婶。
这个二婶婶顾言熙小时候见过，是优越感极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极能背后嚼人舌根的亲戚。
小时候就避之不及的亲戚，如今饭席间却也不得不和她交流。
顾言熙心中叹了口气，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黎辰，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
“不是我说啊，你也该找一个了，我同事家的孩子长得虽然不是很英俊啊，但是个公务员，起码嫁过去生活很稳定。”
似乎早就料到了顾言熙的回答是什么，二婶婶眉飞色舞的吹嘘之余，注意到了黎辰投来的目光。
黎辰的眸光漆黑一片，定定的看向她。
“虽然跟黎辰比不了哈，但是跟你配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捉摸不透这个目光的含义，只觉得有些深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合适，便下意识的补救了一下，面上仍是一片所谓“为你好”的表情，将好亲戚一角色可谓表演得淋漓尽致。
二婶婶的话听上去是为了顾言熙好，可是仔细一琢磨还是能听出来有点瞧不起的意思，顾言熙勉强的勾了勾唇，没有搭话。
“言熙还小，不急。”顾天华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二婶婶的好意。
“不小了好的吧，二十出头了呀，该谈对象结婚了。你在监狱这几年外面的世界也变了，不能不急的，就你家这个情况可是不好嫁女儿的，要趁早！”三姑姑掐着兰花指尖尖着嗓子喊，完全没注意到顾天华父女还有黎辰的脸色越来越差。
的确，父亲坐过牢，母亲精神病。
不论是谁都很难接受这样的家庭，即便顾言熙再漂亮再优秀。
“言熙的事大家就不用操心了。”一直没有出声的黎辰突然出声打断了姑婆们的话题，大家纷纷转过头看向脸色阴郁的黎辰。
“哎呀，对呀还有黎辰在呢！黎辰身边肯定很多有能力又帅气的小年轻，你可以介绍给言熙的，毕竟她也算是你的妹妹。”
黎辰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冷淡的瞟过刚刚还交流热烈的亲戚。
包厢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像是被黎辰身上独有的压迫感所震慑到了，连淘气的小孩子都瞬间安静看向他。
顾言熙此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黎辰说了什么出来。
大家见黎辰勾了勾嘴角轻轻摇头，纷纷不明白什么意思，二婶婶却没有看清局势，已经不休的说：“哎呦黎辰也不小了吧，还真是个情种，虽然你一直都放不下思思，可是你还是要找个老婆的，我们不会怪你的呀。”
“我没有放不下思思。”二婶婶的话音刚落黎辰便接上了话，“我也不会娶别人，我照顾顾家到现在也不是因为思思，而是因为言熙，如果真的要娶也是她。”
果然，在场的人都傻掉了。
没人会意料到黎辰会这么说。
顾天华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别过头去无心再说什么。
“黎辰，别说了……”顾言熙在桌下扯了扯黎辰的衣角，轻轻摇着脑袋叫他不要说了。
“你们俩？你们怎么能？”
“你是言熙的姐夫啊，你们这叫什么啊？”
“出个国这都学了什么！大逆不道！言熙，你就是这么回报的吗？跟姐姐的男朋友搞在一起？”
“难怪哦，都不让我给你们介绍对象的。”
亲戚们一字一句的都在表达着对这件事的反感。
电视机的声响中，顾言熙侧过头默默的看着父亲，四年的时间改变了顾天华很多，他的话变少了，背也没之前那么挺拔，发丝里参杂了不少白头发。
爸爸老了。
母亲还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康复。
吃过饭后，父女俩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静默无言是因为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临睡前，父亲敲响了她的房门，站在门口对已经躺在床上的顾言熙说：
“明天你的姑姑婶婶们要请咱们吃饭，你去了别露馅。”
“嗯，知道了。”
以前经常是父亲在厨房里做早饭，母亲在客厅里房间里来回穿梭，抓着小顾言熙和小顾言思姐妹俩换衣服，吃完早饭之后再一起去上学。
可如今这四口之家，也变成了两个人，冷冷清清。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闻着熟悉的饭香，顾言熙揉了揉眼睛起了床，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走出了房间。
“黎辰那边，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吧，趁着现在还早，你们赶紧断了。”
“……”
其实不用顾天华多说，就看刚刚饭桌上黎辰的态度，顾言熙就已经明白了。
她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她只是顾言思的替代。
等了很久都等不到顾言熙的回答，最后顾天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夜色浓稠，顾言熙失焦的看着窗外的寂静，脑海中不断翻腾着父亲的责骂和恋人的犹豫，心中酸涩不堪。
那一晚，顾言熙体会到了睁眼到天明的感觉。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姐姐！！！”
这句话终了，余音还回荡在顾言熙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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