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鏖兵困孤城 庄贵妃乔装送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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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冷笑道:“退走宁远,正在皇太极的意料之中,清军必会在南面布下重兵,等着我军自投罗网!”

洪承畴踌躇道:“以将军之见,该如何进退?”

“以末将愚见,可南攻清军,佯装杀回宁远,然后挥师北进,与锦州守军会合。”

洪承畴极力镇静,厉声问道:“什么事?快说!”

“王朴贪生怕死,回到营中就率领本部人马拔营向西南逃走,杨国柱一见,也率领人马跟着逃跑。现在各营惊骇,势同瓦解,标营也人心浮动。情势万分危急,请大人赶快上马,以备万一。”

“该杀!该杀!”洪承畴顿足道:“速速传令,各营人马坚守营垒,不许惊慌乱动,总兵以下有敢弃寨而逃者,立斩不赦!”

“遵令!”***回身便走,曹变蛟带着一群亲兵骑马奔來,到帐前飞身下马,匆匆拱手道:“清兵必定趁机进攻,请大人立刻移出大营!”

洪承畴见了曹变蛟,登时觉得心安了许多,问道:“几营不曾冲动?”

曹变蛟答道:“卑职与王廷臣、白广恩三营未动。其余各镇非即乱,情势不明。”

“吴三桂一营如何?”

“营中人喊马嘶,十分嘈杂。”

洪承畴焦急万分,***跑回來禀报:“杨国柱的兵马冲动吴营,吴总镇被左右将领簇拥上马,也向西南逃去。”

“大势去矣!”洪承畴愤懑不已,心底一阵悲凉,吴三桂一营都是精锐,他一逃走伤了大军的元气。正在彷徨、悔恨,清军营中响起咚咚的战鼓声,角声呜呜,一齐吹响。曹变蛟催促道:“请大人火速移营!”

洪承畴摇头道:“我倘若再移动一步,将士更加惊慌,互相拥挤践踏,不用清兵來攻,即可溃败不堪。”随即正色道:“今日尚未交战,王朴、杨国柱先逃,累及全军,殊非我始料所及。曹将军,你随我多年,倘若不利,当为封疆而死,决不可苟且逃生!”

“大人放心,卑职决不辜负朝廷!”

洪承畴面色沉重,吩咐***道:“传令各营将士,严守营垒,清兵进攻,不许出寨厮杀,只许用火器弓弩射击。失去营寨,总兵以上听参,总兵以下斩首!”然后轻抚一下曹变蛟的臂膊道:“清兵已近,快回营吧!”

王朴、杨国柱、吴三桂三营弃寨而走,明军大营便成了先锋营,毫无遮拦,清兵沒受到任何阻碍就冲到大营外的壕沟前。多尔衮看到寨中灯火辉煌,肃静无哗,以为是座空营,害怕中了埋伏,但想到大汗皇太极已到军中督战,要在大汗跟前建立功勋,不敢轻易回军,急令大队人马停在壕外,只派五百名步兵爬过壕沟。那些步兵刚刚过壕沟,明营中战鼓骤响,杀声四起,炮火如流星,弓弩似暴雨,一齐射出。清兵退避不及,纷纷倒下。多尔衮见兵卒多有损伤,担心回去遭大汗责罚,不顾明军戒备甚严,挥动令旗,督促步卒分三路进攻,几千名骑兵立马壕外射箭,漫天羽箭,若狂雨奔泻,射向明军。箭雨过后,骑兵呐喊冲锋,霎时万马奔腾,践沙扬尘,明军抵挡不住,洪承畴和邱民仰一起奔到寨边,亲自督战。左右亲兵不断中箭倒地,***伸手拉他避箭,洪承畴大喝道:“放手!”奔到大炮前,挥舞尚方剑,喊道:“快点火放炮!”蔡九仪闪身到他面前,拨挡箭矢。众人见他沉着自若,毫不慌乱,渐渐镇静下來,炮手向清兵聚集处连发数炮,硝烟弥漫,炮声惊天动地,清兵死伤一大片,向后溃退。此时,曹变蛟、王廷臣各派射手和炮手援助大营,多尔衮只好撤军。

众人一起欢呼击退清兵,一个游击飞马禀报说,马科和唐通两营也向西南退走了。洪承畴半晌无言,面色苍白,嘶哑着嗓子吩咐剩余三营向松山堡撤退。标营和曹变蛟、王廷臣、白广恩三营人马撤退到松山堡外,天色大亮,明军不及吃早饭,便立起十个营寨,赶筑堡垒、炮台,外掘深壕,检点人马已不足四万,派出游骑侦探敌情。晌午时分,数路游骑陆续回來,昨夜退走的五营人马在高桥和桑噶尔寨堡遭多铎截击,皇太极亲率大军长途奔袭,一路追杀,伤亡近半,所余三四万人马都已退到杏山寨外扎营。清兵铁骑攻占妈妈头山,将海岸与松山隔断,海路不通了。洪承畴无心打探张若麒生死,心里急着率大军退回宁远。想起数月前出关,麾下八总兵、十三万人马,浩浩荡荡,甲光映日月,杀气冲云天,何等威武!如今却落得兵败将逃,退守孤城,暗自浩叹,但不敢丝毫流露真情。

皇太极与多铎击溃了杏山的明军,即刻回马松山,将一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洪承畴见大兵压境,只得退入城中,小心防守,清军屡攻不克,皇太极内心十分急躁,出兵已经一年有余,锦州、松山、杏山、塔山四城一座也沒有攻克,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入关!他焦躁地问范文程道:“朕率兵围城已有数月,松山城仍难攻下,我军征战也已年余,不可拖延过久,范章京可有良策?”

范文程答道:“臣知道陛下早有收降洪承畴之意,现在松山城遭重围,势若累卵,可围而缓攻,多写一些劝降书信,晓以利害,射入城中,一惊其心,二观其志,再作打算。”皇太极下令依计而行,军士把劝降的书信射进城内。不多时,城中也射出一支箭來,士卒报与皇太极,皇太极接过一看,一支断箭上绑有一封书信,上写十几个大字“城可破,头可断,大明经略却不可降!洪”颜体行草,浓笔重墨,酣畅淋漓,字犹未干。

皇太极面色沉重,怅然对范文程说道:“洪承畴折箭明志,看起來毫无归降之心。”

二人无计可施,绕帐徘徊,一人在帐前下马,施礼道:“陛下还在为攻城烦恼么?”

皇太极抬头见是自己的侄婿额驸李永芳,问道:“你怎么知道朕想着攻城?”

李永芳道:“松山城内,臣有一位故交夏承德,乃是松山堡的守将,现任副将之职,手下有两三千人马。臣想许以高官厚禄,诱他献城,里应外合,何愁此城不破?”他原是抚顺游击,天命三年归顺,娶了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长女为妻,在盛京居住了二十多年,但明军之中仍有不少故人。

皇太极含笑道:“果能破了松山城,锦州人心必然惶乱,兵无斗志,不攻而下。你说给夏承德,如能献城,朕赏他总兵之职。”

李永芳作难道:“只是如何混入城中,臣一直想不出个法子?”

“入城不难,额附的胆量如何?”范文程捻须微笑。

李永芳一拍胸膛,大包大揽道:“咱不怕入城,是怕入不得城。若能入城,必见大功。”

“不难,不难!”范文程不紧不慢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城门自然洞开。”

皇太极不解道:“下什么令,明军怎会听朕的?”

“松山粮草已尽,明军断不会坐以待毙,必要伺机突围,只是慑于四面合围,无隙可钻,才不得不闭门死守。陛下可令我军佯装厮杀,网开一面,使其以为援兵已至,开城接应,然后伏兵击之,明军必败回城。李额驸变换服饰,乘机混入败兵之中,相随入城。额附可有此胆量?”

“如能成功,分先生一半儿!”李永芳极为佩服,连连施礼。

四更时分,洪承畴闻报城西清军背后杀声阵阵,围困已然松动,齐集邱民仰、三总兵商议。曹变蛟请令开城杀出,洪承畴犹豫不决,阻止道:“各路人马都已败退,自顾尚且不暇,何人会來救援?这恐怕是清军诱我出城,切不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还是坚守城池要紧。”

曹变蛟坚请道:“城中粮草已尽,困守是死路一条,出城突围或许会有一线生机。末将愿带本部人马一试,求元帅恩准。”

洪承畴别无计策,又恐死死阻拦,曹变蛟心生怨愤,激成变乱,叹道:“将军此去若遇伏兵,即刻转回,千万不可恋战。”

曹变蛟领命出城,行不多远,果然遇到伏兵,明军见清兵早有准备,急忙回城。李永芳混入明军之中,随着入城。

过了两日,夜近三更,李永芳带着一个人用绳索缒城而下,回到皇太极的御营大帐,禀报说夏承德愿降,明夜他轮值守城之时,开关献城,惟恐不能取信,特让儿子夏舒跟來,以为人质。皇太极大喜,设宴款待他二人,明日一早齐聚众将部署夺城。

第二天入夜,皇太极亲领重兵來到西城下面,夏承德已在城上等候,见清兵到了,命令手下打开城门,清兵蜂涌而入,刹时占了西门。洪承畴正在吃饭,西城的几个败卒跑來报告,副将夏承德献门降清,清兵大队人马已经入城。洪承畴急忙传令曹变蛟、王廷臣率兵抵抗,自己上马督战,还沒出辕门,军士又來禀报:“王总兵苦战,力尽被俘。”洪承畴正自惊诧,邱民仰跌跌撞撞地跑來,见了洪承畴大哭道:“城门都被清兵占领了,松山堡怕是保不住了,曹变蛟为救我被清军围困,如何是好?”

洪承畴见大势已去,对邱民仰说:“长白兄,你我身在儒林,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清兵虎狼之师,决难抵挡,只有一死报国了。”二人一齐转回帅府,洪承畴摆上香案,面对南方,跪地哭拜,泗涕横流,悲戚道:“皇上,臣有负重托,以致损兵折将,有辱军威,惟有一死相报,臣不能再侍奉陛下了。皇恩浩荡,臣自恨愚钝,不能还报万一。现在臣身遭重围,死不足惜,可叹我大明的大好河山沦入异族之手,微臣虽死也难谢天下了。”说罢连连叩头。

邱民仰也是潸然泪下,哀哭欲绝,劝阻道:“都是皇上身边的小人蛊惑所致,罪责不在大帅。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天下重望系于大帅一身,大帅如果轻生取义,有谁辅佐皇上澄清天下,扫除边患!大帅还是要以天下苍生为念,忍辱负重,以图恢复。”

洪承畴长叹一声,无奈道:“如今脱身都难,恢复谈何容易!我洪某生为大明朝人,死为大明朝鬼,尽忠报国,有死而已。原想与诸位齐心协力,坚守城池,援兵一到,或许尚有重见天日之时,眼下情势怕是不能够了。”

邱民仰也说:“自从被围后,卑职惟待一死。堂堂大明封疆大臣,断无偷生之理。卑职将与督台相见于地下,同作大明忠魂!”

“我辈自幼读圣贤书,以身许国,杀身成仁,原是分内之事。”洪承畴神色凛然。

二人拜哭已毕,解下腰中大带,挂到梁上,刚刚登翻了脚凳,***、蔡九仪闯进來,挥刀砍断了带子,催促道:“我俩保护大人出城!”

洪承畴耸眉大叫道:“不要管我,能逃出一个是一个,你们不要陪着我死。”

三更时分,夜色深浓,四下一片寂静。诸将辞出后,洪承畴留下邱民仰和几个幕僚继续商议一旦遇变如何应付,忽听大营外人喊马嘶,一片混乱。洪承畴大惊,一跃而起,向帘外喝问道:“出了什么事?快去查探!”

蔡九仪正要飞身出去,中军副将***急急进帐,神色惊慌道:“大、大帅,不、不好了,快上马走!”

吴三桂暗觉灰心,默然不语。邱民仰叹气道:“死守松山也不是办法。松山堡东面依山,本來坚固不如宁远,如今清兵也有了红夷大炮,若据山攻城,满城便尽成齑粉了。”众人听得心惊,不时窃窃私语。

洪承畴起身说道:“邱抚台所言非虚,松山城不可依仗。长远计议,只有回宁远一途,既可无后顾之忧,又可作东山再起的打算,不会辜负皇上圣恩。”他扫视一眼众将,肃声说:“报效朝廷,正在此时。军粮将尽,身陷重围,情势危急,应明告吏卒,奋力杀敌。今日两军厮杀了一整天,清军也已疲劳。趁此机会,今夜正好闯营突围,也可免遭清军弓箭之阻。本帅亲执桴鼓,督率全军,破釜沉舟,尽在一战!众位以为如何?”

众人明白再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答应遵行。洪承畴传令王朴、唐通为第一队,白广恩、王廷臣为第二队,马科、杨国柱为第三队,曹变蛟、吴三桂为第四队,依次进发,前后相应,自己与巡抚邱民仰守住大营,伺机而动。黎明时分,一齐冲杀,且战且走,退回宁远。

曹变蛟问道:“大帅,粮草可支撑几时?”

“十天。”

“决沒有十天的粮草。”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王朴大呼道:“吴将军,怎可为了解救老娘舅,让咱们也陪上性命呢!”

“无知的匹夫!”吴三桂大怒,欲上前与王朴厮打,被洪承畴喝止,站在一旁,愤愤不平。洪承畴对众将说:“吴将军未必有什么私意,他的意思是借锦州城池坚守,如当年袁崇焕凭借宁远一座孤城,连败努尔哈赤、皇太极。但此法有些心存侥幸,不可学他。锦州被围已近一年,粮草势必不会富余,岂能供养十三万人马?吃住都万分困难,关外的严冬可比不得江南,大军露宿街头,无处取暖,不用清兵攻城,早已冻馁而死了。东虏也有了红夷大炮,与当年宁远之战不可同日而语,坚守也难了。向北突围,清兵定会尾随于后,孤军深入,若不能与锦州守军会合,而遭清军分割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辽东总兵祖大寿是吴三桂的亲娘舅,他叹息道:“锦州遭围多日,本來坚守待援,大军若退回宁远,城中军民势必绝望,锦州怕是难保了。”

洪承畴顿觉愧疚,搪塞道:“锦州之围终须要解,先回宁远就取粮草,再图振作。”

“尚可供三日。”

曹变蛟愤然作色,说道:“事到如今,何必再欺瞒我等!”

“他们乘晚间汐水尚未退尽之际,偷渡上了山。弟兄们哪里想到……粮草都给他们一把火烧了。”

“十几万大军吃什么?”洪承畴闻报,捶胸顿足,悔恨不已,知道锦州之围已是不能解救了,先退回宁远再作打算,但必须封锁粮草遭劫的消息,他命***道:“将他们看押起來,不准随便走动。”随即召集钦差张若麒、辽东巡抚邱民仰与八位总兵商议对策。张若麒借口海边吃紧不來,诸将因笔架山军粮被敌人夺去,松、杏之间大道被敌人截断,高桥镇也被敌人占领,多主张杀开一条血路,回宁远就粮。洪承畴担心张若麒密奏他劳师糜饷,派人飞马去征询意见,一个时辰后,得到张若麒的回书,称各总镇既有回宁远支粮再战之议,似属可允,大人斟酌即可。洪承畴见众将满脸忧色,宽慰说:“大军被围并不足惧,我们人马与清兵相若,又有红衣大炮,将士所持的火器也强于清军的弓箭,攻守本來尚算自如,但是粮草已给清兵断了,急切之间难以恢复,可大军不可一日无粮,固守松山,伺机援锦,已非良策,只有退回宁远,以图再举。”

洪承畴面上一热,愀然道:“粮草一事关系军心,极为重大。军中只有一日之粮了,因此才请众位一齐共谋大计。切勿外泄!”

王廷臣道:“刚才我军多次冲锋都被挡回,又见清军火烧粮草,军心已经是有些不稳了。”

洪承畴点头道:“粮尽被围,形势危急,不可再拖延下去。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当明告士卒,不必隐讳,战是一死,不战也是一死。如果破釜沉舟,拼死一战,或许可以死里逃生。”

在皇太极到达戚家堡的当天,洪承畴用两万步骑兵分为三路,轮番向清兵营垒进攻。祖大寿在锦州城内听见炮声和喊杀声,率两千多步兵杀出锦州南门,夹击清军。但清营壕沟既深,弓箭甚利,明军死伤枕藉,苦战不得前进。洪承畴担心人马损失过多,挫伤锐气,鸣锣收兵,祖大寿只得退回城内。清军并不乘机反攻,坚守营盘,只有零股游骑窥探明军大营。酉时刚过,洪承畴正在筹划夜间偷袭清营,***进來禀报说,数万清兵已经截断了松山、杏山之间的大道,一直杀到海边,松、杏之间的一座小山坡上高高竖起了九旄大纛。“想必是皇太极來了,出去看看。”

洪承畴率领***、蔡九仪几个亲随,登上松山巅顶,但见覆盖着黄缎子的宫帐金顶辉煌,在秋天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帐前高矗着一根九旄大纛,不时有“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传來,青伞黄盖,铁骑拥卫,皇太极在亲兵的扈驾下巡查各营,所到之处,将士欢呼雀跃。洪承畴暗赞道:“东虏军容之盛怕只有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可比!”回身俯视锦州,城中房舍街巷历历可数。一座宝塔兀立在蓝天下,顶上朵朵白云飘荡,似可隐约听到清脆悦耳的塔铃声。女儿河曲折如带,宛转从松山、锦州之间流过。叹息道:“祖大寿真是良将,锦州城内不见一棵树木,想必烧柴都难,可清兵就是攻不下來,若不尽早解围,真是愧对他了。”但清兵在离城二里以外安营立寨,外掘三重壕沟,围得铁桶一般,不知从哪里措手。正在踌躇,又來一道急报,数千敌骑袭占塔山海边的笔架山。

“笔架山失守了?”洪承畴回到大营,看着从笔架山败逃回來的十几名士卒,实在不敢相信,追问道:“清军不谙舟楫,他们是怎么偷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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