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3：没忘，只是不再提
“是她，都是她害的！”
“去死吧！”
“……”
想到这里，她忽然握紧了拳，奋力向水面游去。
那些指责声逐渐被甩至身后，黑顺的长发也不再如同蚕茧般絮绕在身侧，只是漂浮着，随着她上游的身体，一并而去。
最终，如同出水的人鱼般的，长发带起晶莹的水花，洒落在月光下……
……
猛的睁开眼，只觉一阵阳光刺目。
虽然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绵软无力，但还是懒洋洋把手臂搭在眼睛上，贪婪，且沉重的呼吸了几口空气。
此时，窗外已是日上三竿，对比梦中的黑暗，那种光亮感，也没有让凛凛感到舒服几分。
灼热的空气伴着窗外阵阵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白色的窗纱迎风而起，却又被第二层窗户格挡在外，让人感受不到半分外面灼热的气流袭进。而窗廊上的阵阵风铃，也只略显有些闷声晃动着。
凛凛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虽然开了冷气，却明显感到燥热。
她起身打开窗户，夏风骤然袭来，带着些许温热的感觉掠过皮肤。纵然并不清凉，可有了风的流动后，着实也觉得舒服了几分。
至少，足以让凛凛从刚才的压抑的梦境中，恢复几分清明。
自从暮川一事后，她便经常做这样的梦。
梦里，无数魔使因她而死。夜壬的尸首，魔使的遗骸，还有过世的父母亲，和一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他们的指责，让她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处逃避。
而这一切对她来说，都不只是所谓的‘一场梦’能够轻易安慰，或是一笔带过的。
只因，那梦中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一晚，或许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记起，却又怎么都忘不掉的一夜。
夜壬的逃离，云隐协会的损失惨重，就连暮川也被那场火烧毁了大半，还险些波及到居住在附近的村子。
以及她永远都忘不了，蓝组长替她挡下的那一剑……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打断了凛凛的思绪。
“请进。”
“水银说你醒了我还不信，在这儿发什么楞呢？”池一开门进来，一贯慵懒的样子靠在门口笑道。
只是一番话说出后，他的语气明显稍稍停顿了一下。
“难不成，你是在悄悄想我，所以故意等在房间里想让我来找你？”池一戏谑着，又继续道，“小凛凛，女孩子要矜持呀，你看水银她……”
池一白日梦一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抱枕便已迎面飞来，直砸在他的脸上。
“信不信我把你揍的连协会的面部识别器都认不出来！”
凛凛还保持着刚才丢枕头的姿势，小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副要冲上去暴揍对方的架势。
池一当即闭嘴，纵然两人都知道他的一番话不过是闹着玩的，可该说不说，凛凛和水银真是有的一拼。
水银是待人冷淡，凛凛则是直接动手，当真谁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简单洗漱后，凛凛轻车熟路般的从客房走出，绕过这间宅邸让人迷惑的房间，径直来到餐厅坐了下来。
“今天吃什么？”
“池一煲了汤。”水银翻着手里尚未修饰过的手稿，眼皮都没抬一下的随口回道。
凛凛点点头，双手杵着下巴，一副期待的样子。
当然，这期间她的肚子已然是咕噜噜的叫了许久，只觉马上就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又做噩梦了？”
水银放下手稿，虽然看不出脸上表情，但明显是处于关心。
“嗯，没事。”凛凛随口应了句，然后目光落在还在厨灶前忙活的池一道了句，“还没做好吗，我可是从昨天起就什么都没吃过了。”
池一尝了下调味碟中的汤，“我说，这就是你对做饭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好好好，那请问池目少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要饿死了。”凛凛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笑，看似客气亲和。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根本就是敷衍。
只不过池一对此倒是不在乎，只是放下手中的调味碟，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道了句，“现在。”
其实这一年来，因她频频到水银家来打扰。池一早已是从最初的欺负，嫌弃，冷嘲热讽。逐渐转变成了习以为常。
虽然看上去两个人还总是一副阵间对麦芒的架势，但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是增进了不少。
原本玄昧是极力反对有外人踏足水银的住宅的，但碍于凛凛和塔洛斯的契约是被强行解除的，总有些尚未断干净点残存灵力。
所以凛凛不得不因此频繁出入控偶师的宅邸，让水银把残留的契约灵力清除干净。
就这样，一来二去间，这控偶师的隐秘的住宅被凛凛踏的，就好像是进了自家后院一样轻车熟路。
直到吃饱喝足，凛凛才一副满足的样子，靠在椅子上。
“我说你，吃饱喝足也该走了吧，协会那边应该还等着你回去交付委托书呢吧。”池一脱下围裙，用湿漉漉的手敲了下凛凛额头。
“诶，刚吃完饭就赶人，无情！”
“那你要不要试试，真无情，还是假有爱呢？”
说话间，池一忽然弯腰，眉目弯弯的看着眼下一副懒洋洋模样，靠坐在椅子上的凛凛。
此时，两人的脸近的几乎要贴到一起了。
可凛凛对此却是无动于衷，虽然池一样貌足以称得上好看，但在与塔洛斯相处过那么长的时间后，早已对各类所谓的男美男免疫了。
毕竟什么好吃的吃得多了，也都会腻。
然而，还不等凛凛有所反应，对面坐着的水银却已率先出手，一把小洋伞毫无防备的敲了过去！
池一吃痛的捂住了头顶，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抬起头，却还不忘说了句，“水银，你这是吃醋了吗？”
然后便又毫无悬念的，挨了一击小阳伞的攻击。
虽然才刚睡醒，可躺在庭院的长廊凛凛还是打了个哈欠，果然吃饱了就会犯困，是人性定律。
“昨晚执行官就让你去干什么了？”
长廊上，池一随手丢了些面包屑去喂鸟。
自从水银说喜欢鲜活的生命，而嫌弃起那些幻境的假象后。池一就开始在外面收集各种好看的鸟类，或是一些可以饲养在院子里小动物。
“嗯，边境巡防，又有夜壬从边境混进来了。”
凛凛说的漫不经心，可池一听了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总让你去做这些事情，难道他身为执行官，和‘那件事’的当事人，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和危险性吗？”
池一靠着长廊的柱子，虽然语气平和，但那种不悦的感觉却是表现的清晰明了。
那件事……
凛凛自然知道池一话中所指的是什么。
那一夜暮川边境，原本说好了芒硝会带人来接塔洛斯离开。事情最终却演变成，塔洛斯率夜壬从边境逃离，还杀死了无数云隐的魔使。
而这其中，还包括蓝逐……
那是凛凛心底里的痛，所以她听到这里，忽然愣住了一下，像是被人忽然戳中了什么似的，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两人一度陷入沉默的时候，一旁的拉门忽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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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只觉心脏猛的收紧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蠢蠢欲动，仿佛马上就要喷涌而出一样。
“不可以，这一切不能就这么结束！”
她蜷缩着身体，任由长发在水中散开，漂浮，缠绕在她的周围，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同时，又像是一双双大手，正试图将她拉入更深，更加冰冷的水底。
‘扑通——！’
“这里是，暮川边境……”
树叶在狂风的鼓动下发出一阵细碎的摩挲声，看着眼前骤然升起的冲天火光，几乎将黑夜点亮，却也让她完全看清了一切。
斑斑血痕洒落一地，枯叶像是盛满了鲜红的餐盘，在她的脚下几经踩踏而发出一阵粘稠，湿滑的声音。
面对这些指责和咒骂，她想要开口解释。
可刚一开口，无数气泡却从她身侧升腾而出。随着水流的愈发湍急，像是要连同那些去驱赶的声音一起，将她也一并卷走。
“就是她，勾结夜壬，害死了自己的组长，还害死了那么多魔使。”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这种人活着就是个祸害。”
枯枝上是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那些血污沾满了脸颊，身体，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来路，只有尚未被血色沾染过的衣物上，勉强能够依稀辨认得出，这些人究竟是云隐的魔使，还是夜壬。
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只是不断的下落、下落……直至地底最深处，那个名为「地狱」的地方。
画面一转，四周的场景从看不出的黑暗，转为树海林荫的夜幕。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一路前行，绕过尸体，穿过黑暗。可越是前行，却越觉一阵风声鹤唳。
耳畔，全部都是细碎的声音徘徊在侧，从模糊到清晰，从指责排斥，到毫不避忌的谩骂……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徘徊，周遭有人声嘈杂，却看不见半分其他人的踪影，和生灵走过的痕迹。
时而如同坠入冰冷的池水，浮浮沉沉不能自己。
时而又像是被无数双大手抛向空中，然后沉沉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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