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妖小和尚

南乙道人看着一脸茫然的李十二，挑了挑眉，“听明白了？”

李十二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明白。”

南乙道人笑了，“没明白就把我的话记住，等以后经历更多的事情后，你再把它拿出来，想一想，也许就明白了。”

但依旧还是有许多的经典的书籍和玉简破碎到无法修复，这让南乙道人都觉得很是遗憾，白鹿书院中，有许多儒家经典都是世间孤本，这里是儒家的传承之地，这里受到了如此重大的破坏，对于整个道统的传承都是一种打击。

好在人还在。

至少还有程白凤，南乙道人也只能以此还宽慰自己了。

今日也是春风和煦，日光温暖。

闲来无事，南乙道人跟赵狱席地而坐，下起了围棋，李十二自是不懂这些东西，看的云里雾里的，南乙道人也没教他，但是他闲来无事，也就凑过来瞧上两眼，于是那些在他眼中杂乱不堪的黑子白子，却也逐渐的有了规矩。

来来回回的看了几日，至少规矩是看明白了，至于自己动手下棋嘛，他不开口，自然也无人开这个头。

这盘棋，南乙道人这次执黑先行，已经下了一个时辰了，形式对于南乙道人是一片大好，赵狱紧缩眉头，步步谨慎，试图挽回劣势。

“好天气啊。”南乙道人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句，落下一子。

南乙道人本来就不是一本正经严肃的宗师，所以这种无来由的乱七八糟的话，李十二也没有多想，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李十二听到了一阵地面摩擦的声音，他回头看去，瞪大了眼睛。

那位一身白袍的儒家君子，终于将头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尽管他整个人形如枯槁一般，那双装着满天星辰的眸子，满布血丝，那藏着眼中的明亮，黯淡了许多，但却未曾离去，尽管不如从前那般耀目，却好似经过了沉淀一样，闪着柔和的光。

“前辈。”李十二赶紧回头喊道，却发现南乙道人头都没有抬起来，继续的跟赵狱下着棋。

“徒儿啊，你要输了啊。”而且还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调侃了赵狱，但是这种语气中，却让人察觉到了他的轻松。

程白凤走了过来。

这位白鹿书院的君子，第一次极为郑重的朝着南乙道人行了一个深揖，“程白凤，多谢前辈答应为我护道。”

他的话并不多，但是却让人觉得极重。

南乙道人先是落下一子，赵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而后才抬起头，笑道：“这种事情，何必言谢。”

程白凤摇了摇头，“仅凭我一言，前辈就愿意当我的护道者，这是大恩，别人都说大恩不言谢，我却不这么认为，事无大，这份心意，总是要让人知道。”

南乙道人大笑，然后对着赵狱说道，“你输了。”

赵狱摇头，微投子。

一开始几日，南乙道人就带着李十二跟赵狱在山门外等着，但是其中程白凤不知道跟南乙道人说了，南乙道人就突然改变了主意，来到书楼前那个巨大拳印的前面，守着程白凤。

整个白鹿书院在百止肆无忌惮的破坏下，已经乱成了一团，书院弟子都不在，于是便苦了李十二跟赵狱，不眠不休的收拾了好几日，才堪堪将书院恢复到能看的模样。

……

春暖花开，入夏在即，这几日的天气都不错，日光不错，白云的很配合，整个南地的气候，一片大好。

从程白凤回到白鹿书院，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日中，程白凤始终跪在书楼前，未曾起身。

日子已经临近夏日了，山上蚊虫也多了起来，一只蛐蛐顺着衣衫，爬到了李十二的手臂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侧身望去，南乙道人跟赵狱弄了一堆干树枝，就好像两个普通的道人一般，正在山门前烤着火。

李十二起身走了过去。

李十二用力点了点头。

……

说道这里，南乙道人将火堆中的那根树枝抽出来，吹灭上面的明火，树枝变得焦黑，点点火星很快熄灭，他对李十二说：“这人世间就如同这一堆篝火，树枝掉进去，就成了它的养料，燃尽自己，化为灰烬，为这世间添加一份微不足道的热，但若是掉进去一块金子，它经过烈火的淬炼，反而绽放更明亮的光。”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这种不公平，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存在，始终不曾离开，但这个世界也是公平，至少它给所有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选择成为树枝还是金子的权利，每个人都要经历世间这团炽烈的篝火，谁也逃不掉。”

南乙道人调侃道：“呦，少爷回神了？”

李十二腼腆一笑，没做回应，坐到了赵狱身旁。

因为魔族出现的缘故，早在之前，左念石就将整个白鹿书院所有的上四境修士全都召回，所以整个白鹿书院中，所有的上四境修士，全都都在书院之中，一个不拉。

这些尸体都在魔族阿罗右的拳劲之下，破损严重，修复起来也极为麻烦，但程白凤还是依旧不厌其烦的将所有的尸体碎片，一点不少的找了出来，拼接在一起，复原了这十三位书院夫子的尸身，而后跪在这里，一言不发。

南乙道人问道：“看到如今的这一幕，感觉怎么样啊，少爷。”

“感觉不太好，这个世间残酷的事情，我已经见得很多了，但是在遇到，哪怕并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依旧觉得人世艰难。”李十二迟疑片刻，才回道。

南乙道人拿起一根树枝，拢了拢火堆，“说的没错，人世艰难，修道之路亦然，哪怕是天生的修士，拥有通天彻地的能力，终究是逃不过身死道消的命运，修道，修真，修心，修仙，无论怎么说，终究还是个人，是个人就要生活在人间。”

日落西山。

李十二靠坐在白鹿书院山门前，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品种的杂草，思绪飞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白凤依旧跪在书楼前，他的面前，从左到右，一共有十三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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