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妖小和尚

主殿向下，一共三百零二个台阶。

一身绀青色道袍的老观主负手而立，山间微风难掩他眉间神采，言道与曹风雪皆是一身赤月服，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后方，双手扣剑，好似两个侍剑童子一般，规矩得很。

偌大的广场，一人独行。

月观中除了老观主其下一脉，是为月观主脉，身着赤月服的弟子，其下还有五大剑庐，五脉弟子。分别是鱼龙剑庐，白尺剑庐，玉浊剑庐，魂雷剑庐，撼山剑庐。

也正是这五脉弟子，组成了名扬天下的月观。

这五脉弟子，平日中都少有在观中修行，剑修不同于其他的修士，他们跟武夫一样，是一种向死而生的修行方式，若是无法走出尘世，体验生死爱恨，人间情欲便无法做到真正的懂剑。

观中的大修士亦然。

除了老观主外的所有上四层修士，一般都在外修行，就算是六元道士，也是少有回到观中的时日。

这五脉弟子的剑术，一般都是由老观主代为传授，譬如如今收入观中的那群道士，他们需要在观中跟随老观主修行至筑基境界，拥有掌控一柄剑的时候，老观主会亲自为其挑选一位在外修行的月观修士，当做这位弟子的此后修行路上师傅。

到时候，就会如同持剑大会一般，许多在外修行的月观修士回到观中，带走一位弟子，一起远行。

月观也就是如此，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的。

月观剑修，遍布三山，赤月白袍，天下皆知。

这个时候，李十二走入了广场，踏进了那副满月图中。

如今的李十二可谓是容貌大变，身姿修长而微瘦，一身白衣道袍，终是有了几分公子的气质。

过腰长发已经被斩断了一半，剩下的足以过肩的黑发被他用一跟粗麻绳简单扎了起来，垂在身后。

而那双眼睛，也是一路看山看水，看人看心。这一路上风沙很大，大到将他眼中那些天真稚嫩，幻想迷茫全都磨碎，然后随着泪水，一去不回。

如今他的眼里，只剩平静而已。

那位先行走入满月图中的青年剑修，极有礼貌，哪怕李十二磨磨蹭蹭的半天才走过来，但他却并没有恼怒，也无张狂之色，只是站着原地抱拳，语气轻缓，“鱼龙剑庐，金丹期剑修，石青，请赐教。”

李十二回以抱拳，轻声回道：“赤月一脉，入微武夫，李十二，请赐教。”

这是场中之人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一个普通至极的名字，一个毫无名气的名字，李十二。

但随着今日之战，李十二这个名字就如同一条从江河跃入大海的蛟龙一般，峥嵘初显，尽管今此不过稍弄风云，但终将要掀起滔天的巨浪。

“一尾青。”

那位名叫石青的青年道士，在两人行礼之后，站在原地未动，口中轻喝一句。

只见那漫天剑瀑中，闪过一道光芒，一抹青色如同一条灵动的鱼，几个辗转便飞驰到石青的身前，然后下一刻，直奔李十二而去。

人群一位老者看到这一幕，极为欣慰说道：“这石青明明可以直接进攻李十二，但他却愣是让那名为“一尾青”的飞剑在他身前晃了一下后才展开进攻，这剑修的有一股君子之风，已经入了道。”

“不过想赢，估计是难了。”老者旁边人开口说道。

老者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是确实如此的意思。

这个时候老观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中，打破了这一局面。

随着一位道袍后面绣了一副鱼龙剑图的青年道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上了广场中心，那副满月图中。

“哒！哒！哒！”

鞋面踏在石阶所产生的微弱震动声，逐渐成了整座广场中唯一的声响。

“第一位，鱼龙剑庐，石青。”

他逐渐明白了什么是修行，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这条路，究竟有多孤寂，有多难走；明白了修行界的规矩，明白了自己的规矩；明白了人心中善与恶，明白了自己心中的善与恶。

所以对于当今事，李十二抱着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

既然不知道前路到底在何方，不如想将步子踏上去，也许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脚下是一条康庄大道也说不定呢。

由数百位剑修做组成的剑瀑将整个广场团团围住，广场中心的风沙落叶尽皆被驱逐出去，整个广场剑光流转，寂静无声。

李十二还是一步一步的朝下走来，他走不算快，但也绝不慢。

话音才落，只见广场中心的数百位剑修，手中之剑尽皆冲天而起，无数道剑光在寂山上肆意飞跃，组成一道绚丽的剑瀑。

老观主话音落下，原本散落在广场中心的人群便迅速四散开来，这是个时候，才能看到广场中心的青石板上，刻着一道道深痕，那些深痕纵横交错，最终组成了一轮栩栩如生的满月之像。

想明白了这些后，李十二跟随老观主一同站在了主殿前。神色平静，心无畏惧。

“有把握么？”老观主传音给李十二。

每次离开白马寺的情形似还在眼前，寺中的杨树，殿中的佛像，发黄的被褥，还有寺中之人的容颜，一幕一幕偶尔还会在脑海之中划过。

还有这些年月里，失去的，得到的，离开的，相遇的，这些东西最后都揉碎了，榨干了，流淌进了李十二的血液中。

李十二侧头对着老观主，微微低头，面有微笑，他没有说话，但是老观主却能看到他的平静与无畏。

“去吧。”

老观主微微点头，随即大手一挥，“起剑。”

关于持剑大会与成为月观传承之人的事情，李十二其实是有些抗拒的，毕竟涉及道统传承之事，更关乎于道家与佛家的修行路。

但是实在耐不住老观主苦口婆心的劝说，在加上老观主对他也确实是太好了，不管是对他这个人，还是因为陈鱼或者是他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师父，李十二觉得自己都有必要承担或者说是偿还这份恩情。

一路走来，细细算来也足有近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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