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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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怪长宁,长宁素来就是样貌至上之人,过了这许多年,看来这脾性倒也是一点未改。

剩下的人一瞧,也都不在拘谨,插嘴说道,“那是自然,南宫先生貌比潘安,才华横溢,是难得一见的佳人才子,”提起这位南宫先生的时候,他们的眼中像是放着光芒,是羡慕,亦是自豪,羡慕他的才情,亦羡慕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识得此人。

“你们可见过他?”长宁倒是好奇,有谁还能有这么大的魅力,惹得这些男女老少的吹捧。

凌云,我再一次听人提起你,竟还是在市井之中,醉红楼门前,只不过,醉红楼改头换面成了聚仙居,而你却是死了。

“可惜,凌氏一族,以下犯上,满门抄斩,再如何,也不过是冤魂野鬼,做不得数了,只是可怜了未出阁的公主,当真是心疼至极,”

然后便有人连连感叹,小声的议论开去,多是感慨凌氏一族的忘恩负义,死有余辜,亦有人感慨帝王家的寡情薄幸。

往事如烟,却痛彻心扉。

长宁捏紧了自己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指甲嵌入皮肉之中,深深的掐出了血,红了眼圈,露出的确是深深不减的恨意,透着入骨的相思。

“小姐?”香兰明显察觉到了自家公主的不适,心底疑惑,上前扶住了她。

香兰对此事的个中缘由是不知情的,她同他们一样,也只是听闻,知晓公主昔年所许非人罢了,毕竟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淡忘了,这样的传闻无人也轻易当着面提起,而公主亦是如此,从来不曾提起过这段往事,有说有笑,应是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如今公主依然还是渝都最尊贵的长宁公主,日子依旧过得不减往日荣耀。

“我们走吧,”长宁握着香兰的胳膊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用力,手心里汗夹杂着丝丝血迹,看着香兰一脸疑惑的表情,淡淡的说着,“今日人这样多,想必那位南宫先生也是繁琐的很,我们还是不要叨扰了,”然后转身离开了,“回府吧,”神色恢复了往常。

“是,小姐。”香兰亦跟着上前了去。

“公主回来了,”香兰朝着里头喊了一声,长宁知道,是喊给元容听的,生怕她不知道,自己将公主给她好好的带回来了,一点闪失都没有。

果然,元容闻声就立马往外头跑了出来,香兰看了一眼元容,小小的拂了拂身子,“见过元容姐姐,”很是夸张逗趣。

公主府很大,丫头奴仆一大堆,还有不少的侍卫府兵,整整齐齐的,但近身服侍的左右不过是那么些人,其中当属的便是香兰口中的元容姐姐了,元容是公主府的老人,大家都知道,元容一直跟着公主,是跟着公主一同从宫中出来立府的,是不一样的亲厚情意,故而大家都唤她一声“元容姐姐”或者是“元容姑娘”,平日里也异常的尊重她一些,毕竟长宁时时的不管公主府里的琐事,大多都是要经元容的手处理的。

“公主你可算回来了,是去了哪里,这么晚才来回来,奴婢看外头的天,怕是要下雨,正寻思着要不要多派些人出府找你们去呢,”元容同长宁也差不了多大的年纪,可谓是正当妙龄,却像个老妈子一样,一见到就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

见着香兰一脸的心虚模样,不敢言语得意样子,长宁的语气淡淡的,“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似是要让元容可以放心。

“元容姐姐不必担心,公主同我这不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香兰一脸俏皮。

元容仔细的瞧着眼前的长宁的神情脸色,确认并无什么不妥之后,才低着头,搭着双手,似是喃喃自语,“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她是真的怕,公主出了什么事情。

想起那一年,公主那副快要疯了的模样,真的是后怕。

“公主可是要现在就用晚膳,”元容刚开口,打算吩咐底下的人去准备膳食的时候,就看见长宁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休息了,”挣开了香兰的搀扶,然后顾自一个人往寝殿内走去。

“公主,”元容欲言又止,看着长宁略显萧条的背影,终究还是没能惹下心,喊住她。

见长宁走远了,元容才转身问道香兰,“香兰,今日你同着公主去了何处?”

香兰吞吞吐吐的,说不利落,“就去了城外的小湖边,看了看景,然后我们就回来了,”最后还是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哦,对了,在回程的途中,路过一个叫聚仙居的地方,有人在那办了个文人阁,公主好奇,下马车瞧了一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了便说了吧,元容姐姐同公主那么要好,公主自然是不会怪罪自己的。

“聚仙居?”元容挑了挑眉。

“是啊,听说是刚被盘下来的地处,可是热闹了,”香兰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确实是热闹非凡,热闹的让人觉着嘈杂。

“是吗?”元容若有所思,“你们可有进去?”

香兰摇了摇头,“本来是要进去的,后来也没进去,公主觉得人太多了,便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就走了,然后我们就回府了,并无其他的,”见香兰一副什么都说了的模样,元容也是一脸的无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今日,没有去凌府吗?”

“凌府?”香兰听到元容提起凌府,倒是一脸的疑惑,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又问了一遍,“是南街被废弃许久的凌家府邸吗?”

“公主为何要去此处?”香兰如此问道。

想来今日,她们并没有去凌家府邸,不知道为何,元容听到这个答案后,脸上有片刻的失落与失望。元容想从香兰的口中听到什么答案,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吧。

香兰看着元容有些异样的脸色,拉着元容的胳膊,说着,“元容姐姐,你是不是太过担心了,公主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第一次出府了,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呢?”香兰也觉得奇怪,往日虽然元容对公主可谓是事事上心,样样体贴,可今日也太奇怪了一点吧,只是出个府而已,怎的要问上这许许多多的话来。

“你不明白,今日与往日不同,”元容任由香兰挽着自己的胳膊,眼睛望着长宁方才离开的地方,不知道是在望些什么东西。最后,拂开了香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算了,你是不会明白的,”也打算离开了,却被身后的总是一脸无辜,没心没肺的香兰给喊住了,“虽说凌家少将军曾经同公主有过一纸婚约,可不过是大家年少时的玩笑话,也早已不作数了,凌府在凌家决定起兵造反的那一日便没有了,再也不存在这个世间了,公主亦没有放在心上,元容姐姐日后还是不要总是提起的好,免得大家都不愉快,”香兰这一番言语,倒是出人意料,却不得不感慨,她看的很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主府能在那样大的变动中,独善其身,保全自己,实属不易,更何况,长宁王府还住着一个小王爷,需要公主去守护,去庇佑,实在是不敢轻易出了差错,不然当真是万念俱灰,彻底入了无间地狱了。

“但愿如此,”可元容并不会将她说的话作数。

多年前,太子以谋逆罪牵连入狱,太子府一干人等尽数圈禁,无一幸免。第二日,凌将军连夜带兵出城,前往漠北平定叛乱,凌少将军亦一同前往,甚至来不及告别。

多年来,漠北捷报连连,这一日,本该是凌将军带兵回城的日子,却成了少将军的忌日,凌氏一族,拥兵自重,企图叛国造反,拥立太子为帝,被视作乱臣贼子,满门抄斩。

凌家大军,尸骨无存,永远掩在了漠北风沙中。

废太子亦被问斩,太子府上下所有人口,相干人等,孩童妇孺,尽数被杀,血流成了河。

在那一日,咱们的陛下把能杀的人都杀光了,就连他最爱的女人,也自尽于上阳宫,再没有睁开她好看的眉眼同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如今,剩下的那些,都是顶着明白装糊涂的聪明人。

可元容绝不会轻易忘怀,亦不会就此罢休。

元容端着晚膳,站在公主的寝殿门口,手死死的握着托盘,面目狰狞,最后还是放松了下来,缓和了神色,敲了敲门,

“公主,该用膳了,”

没有听到回答声,元容也只是以为长宁是睡着了,便推门而入。

“公主,奴婢进来了,”

果然,元容一进来,就看到长宁侧身躺在床上,该是睡着了。

长宁近年来特别好静,跟从前爱闹腾的样子是一点也不相像,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整日里的也不太爱说话,一有空闲,除了睡觉便是睡觉了。

许是年岁渐长了,总是沉稳懂事了几番了。

“公主?”元容把晚膳放在桌上,对着躺在床上的长宁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于是元容上前了几步,想要叫醒长宁,却发现她有些不太对劲,此时的长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怎么叫都叫不醒。

“公主!”元容伸出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确实是吓坏了,刚刚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才这么一会功夫,就发起了这么严重的烧,元容赶紧喊人过来,“来人,快去请大夫来!”

寝殿外头服侍的人听声赶了进来,见自家公主昏睡不醒,元容又一脸的紧张担忧,也是心急如焚,“是,奴婢马上就去!”然后又马上出去请大夫去了。

大夫来的很快,把了脉,表示只是吹了风,加上身体比较虚,导致的寻常的发烧,并没什么大的要紧。喝上几服药,养上几日,便会康复痊愈了的,然后便由下人带着一同去抓了药,好生送出府去了。

“长宁,”

“长宁,”

迷迷糊糊中,长宁一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依然是那一片湖水与那一片天空,他的声音很熟悉,可长宁却始终看不到他的脸,也追不到他的身影,长宁不愿去想,那个人到底是谁?

因为长宁害怕,一旦想起,便再也放不下了,会一直一直在心里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长宁不愿让自己那般痛苦,长宁只愿自己做个无情无义,寡情薄意之人,这样便再也去无人叨扰她的清静。

可梦里的人却始终不肯放过她,始终不肯,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长宁”,熟悉又陌生。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长宁忍不住大喊,忍不住跑过去,忍不住伸出手去抓。

湖水一下子便成了干涸,长宁站在一片沙漠里,风沙很大,刮得长宁的脸有些生疼,也睁不开眼睛。

“长宁,你不认得我了吗?”熟悉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回荡,不肯离去。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对着她还是那么的温柔,这份柔情,他只给了她一个人,因为他说过,他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里,可到底,她还是比不上他心中所要的长宁,他终究是背弃了她!

“你当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这声音里传来失望,又透着绝望,传入长宁的耳朵里,就连呼吸声都近在眼前。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不认识”

长宁蹲在地上,双手环着肩,哆嗦着身子,显得既无助又弱小。

“长宁,你看看我,这张脸,你可熟悉?”可那个声音还是不打算放过她,放过她的安宁。

长宁贪恋眼前的这个人,也贪恋他给过的温暖,终是在漫天风沙里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长宁红了双眼。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眉眼,望着她的时候,还是那般的深情,长宁多想就这样在他的眼神里,一辈子被他看在眼里,抱在怀中,捧在心底,可惜

“你还活着?”

她爱着他呀!她深深的爱着他呀!从未将他从记忆里抹去!又怎么会不记得?!不熟悉?!

可下一秒,长宁便打破了方才的怀念,打破了她的幻觉,“不!他死了,你不是他,不是他!”站了起来,连连后退,似是看见了什么魔鬼一般,“他背弃了哥哥!背弃了我!”

他背弃了哥哥,他亦背弃了她,辜负了哥哥的信任,亦是辜负了她的情意,他害死了哥哥,害死了哥哥亦是杀死了从前那个美好的长宁。

“长宁!”眼前的男子,皱着眉头,望向长宁的眼神里,满满的心疼,他好想抱抱她,好想告诉她,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她,从没有忘记过她。

可手还没来得及伸出,便被长宁躲开了,“不要碰我!”

长宁望着他的眼睛里,不复往日的情深,只有满心的恨意和怨怼,“是你抛下了我!背弃了誓言!是你让我受尽折磨,受尽凌辱!”

几近疯狂的撕喊,惹人心疼,亦让人心碎!

长宁一直往后退,想要拼命的逃离,她无法面对他,亦是无法面对自己,直到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心一意念着的人,会有一日,自己害怕看到他,害怕面对他,害怕他靠近她。

“不要靠近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长宁蹲在地上,任风沙吹打着自己显得淡薄的身子,喃喃自语,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可她的哭泣声,是那样长,那样长的哭泣声,声声入耳。

“长宁”他亦是不忍心。

突然长宁踩着的沙漠四周变成了一片湖泊,将他们两个相隔了开来,下一秒,长宁便掉入了水底下,湖水深不见底,让她的身子越来越往下沉,渐渐的没过了她的整个周身,眼前的人试图抓住她,伸出手却怎么都抓不住长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下沉去。

“凌云!我恨你!”

“长宁!”

除了喊她的名字,他再也说不出话了,直到自己也被风沙给彻底掩埋,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再也不能相遇,又何谈是要厮守终生!

而另一边,聚仙居的二楼小阁楼处,一个年轻书生正坐在软垫上,静静的看着底下,人来人往,热闹祥和。

这座渝都城,繁华显赫,与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处处都在吸引着人,把控着人,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干着那些肮脏的勾当,为了生活,亦是为了生存。

“她如何?”见有人进来,嘴角一扯,笑了一声,还顺带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玉佩,温玉暖心。

进来的人便是方才被召进公主府看病问诊的大夫,东辛。

见了安然坐在位子上的人,东辛请了个安,行了个礼,恭敬的回道,“只是轻微的发烧,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并无大碍,睡个几日,便可无恙。”

“发烧?”那人的眉头轻佻,似是有些意外。

“是的,发了烧,”东辛点了点头。

是的,发了烧,不是人为,是真的发了烧,而且并没有东辛说的那般,并无什么大碍,长宁的身体,是坏到了极致,十分的虚弱。

坐着的人突然转过了头来,看着身后的东辛,眼神像是要把人给看穿了,东辛被看的有些发毛,只能一味的低着头,也不敢多说话,亦是不敢轻易离开。

过了一会,他才罢休,又重新转过了头去,看着底下的人声鼎沸,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你在她的药里下了东西?”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却让人害怕。

东辛闻言连忙跪了下来,“先生,”此时早已是满头大汗,冷汗直流。

他怎么会知道?就连公主府抓药的人都未察觉,他又怎么会知道?

“先生恕罪,”东辛将头埋的越来越低下,整个人伏在那人的眼前。

东辛口中的先生,便是聚仙居的新主人,那个被人口耳相传,奉为神人的南宫瑾。

此时的南宫瑾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并没有看向东辛,只是顾着把玩着手中的那枚玉佩。

从侧面看过去,他的长相很清秀,是很典型的书生相,温文尔雅,算不得十分的出众,却带着较之常人的一份坚毅与冷冽,又像是饱含久经风沙的沧桑,聚在眉心,散之不去。

东辛见他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别的反应,接着开口解释道,“属下,属下只是想让长宁公主吃些苦头,属下心中有数,自有分寸,那药并不会伤害公主的身子,”

是的,他只是想让长宁吃点苦头,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

他的确是往长宁的药里多加了一味东西,是有的作用,但更多的是能让人出现幻觉,如今长宁因为发了高烧,人昏昏沉沉的,大都数时间都在睡着,这最多也只是让她在梦里睡不安稳罢了。东辛行医多年,医术虽然不是顶尖,可也算是高深,下的分量很轻,也把控的很好,常人根本难以察觉,就算是察觉到了,只会当着是普通的安眠药粉,减轻长宁的痛苦罢了,并不会多加怀疑,更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家先生会知晓,也没有想到南宫瑾会当场质问他。

南宫瑾听了东辛的话突然就生起了气来,“分寸?”

握着手中的玉佩,手上青筋尽起,可以看到的很明显,他是真的动了怒,“你心中揣着的是什么分寸!”

不光是东辛,站在身侧的一干人等,谁也没有想到他家先生,为何会动这样大的怒!只是为了素未蒙面的一个公主?为了一点不关痛痒的药?

这些年,他们跟着先生在黑暗里活着,摸索着,爬行着,见惯了血腥与肮脏,用尽了手段,耗光了阴谋,这些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早已算不得什么,他家先生也一直云淡风轻,沾着血腥的手早已脏了心,变得不干净了。

南宫瑾继续开口说道,“长宁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是渝都第一公主,在经历了废太子,凌氏一族之事后,亦能保全自身,荣宠万千,公主府何等荣耀又戒备森严,一旦被发现,惹人怀疑,牵连的不止是你一个人!”

即便是生气发怒,也只是加重了几分语气,南宫瑾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南宫瑾的话,不无道理。

长宁是皇后嫡出的血脉,与太子一母同胞,又被陛下亲口诺言,许配给凌家少公子。

可现如今,皇后去世,太子抄家,凌氏灭族,身在其中的公主长宁却依然是渝都最骄傲最尊贵的长宁公主,陛下对她的恩宠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往更甚,谁也奈何不了她,也不敢轻贱她,一人保全了公主府,亦保全了本该一同死去的她的幼弟,如今的长宁王爷,说起这个封号,又是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谈。

“是属下思虑不周,”虽然如此,可东辛还是心有不甘。

替自己不甘!亦是替那些人不甘!更是替少将军不甘!“可是,先生,属下实在不甘,”东辛抬起了头,挺直了背,虽然依旧是跪着,可全然没有刚才的那副模样,“数十万大军,惨遭枉死,少将军尸骨无存,太子亦是被问斩,她长宁公主未免太过寡情狠心,属下实在不甘!”

“不甘心又能如何?!”

南宫瑾转过身对着东辛,右手一挥,连带着衣袖,打翻了放置在一旁的盆栽,陶瓷混着泥土,应声而落,碎了一地泥泞,满脸的戾气,左手仍握着那枚玉佩,不肯放手,又显得异常的小心翼翼。

过了片刻,握着玉佩的手终于是有些松动,脸上怒气不在,似是温柔又是怀念,最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的顺了顺玉穗,复而转过了身去,“你该知晓,长宁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长宁安康,他才能安康!”语气里满满的无奈与不情愿。

“先生,”面对着女孩赖在原地的一脸期待的模样,那个冷冷的少年,也只是无奈的转过身,低下头,对着她无奈的说着,“长宁,父亲教导我,人要往前看,故而我不喜欢回头,”

“若是后边的人是我,你也不愿回头看上一眼吗?”面对着眼前的女孩一脸稚嫩与纯真,少年终是嘴角露出了轻微的笑容,一脸无奈又带着丝丝错觉的宠溺,摸了摸的她头,说道,“长宁,我现在不是回头来寻你了吗?”

然后又顾自一人往前走去,“好了,我们走吧,快些,从阳该等急了,”步履匆匆。

“那你背我吧,我走不动了,”而那个女孩却依然是一动不动。

“你!”

“我不管,反正我是走不动了,你背我!”

“好,好,我背你,”

“上来吧,”

“云哥哥,你真好!”

“要不是父亲让我好生照顾你,从阳又一定要我带上你,我才不搭理你呢!真是麻烦死了!”

然后少年背着女孩,在黄昏下,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直到消失在花园的尽头。

想到这里,长宁不禁笑了一声,是在笑自己,笑自己愚蠢,笑自己不肯罢手,笑自己荒唐无知。

长宁一早就该知晓的,凌云他本就出身名门,天资过人,自是不凡,从来都是个骄骄傲傲的人,怎么会为了谁轻易低头,怎么会为了谁停下他的步伐?

所以,后来,即便是知晓这座城里有他的至交好友,有他所谓的爱人,也依然选择了背叛,选择了谋逆。

或许,从一开始,他根本没有把哥哥当做兄弟当做朋友,或许,从一开始,她在他心里就从来不重要也没有过丝毫的位置。毕竟,从一开始,他便没有亲口对她言过,他喜欢他,从一开始,就没有。

是她想的太当然,想的太美好。

她总以为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自然配的上这天下最好的男儿,而他自然也会是中意她的。

呵呵,真是可笑!

“公主,是又想起凌少将军了吗?”元容看着长宁异样的眼神,她知道,能让长宁如此的人,世间便只有一人了。

长宁冷呵了一声,说着,“现在才想起来,原来一切都早就注定了的,元容,你知道吗,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告诉过我了,只是我傻,竟从来不知觉。”像是对着元容,又像是对着自己,“凌伯伯自幼教导他,人要往前看往前走,所以他从来不回头,不管是兄弟情义,还是我同他,都是一样的,在他选择要走的那条路上,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长宁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把你放在心上,或许他有那么一刻放在了心上,但同他的家族荣耀相比,她分文不值,包括哥哥的性命,甚至是那百余人的性命。

“公主?”元容看着长宁了站起了身,往长廊一路走去,披肩也随之掉在了地上,想阻拦,但终究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她是知晓这爱而不得的锥心之痛的,所以,她不阻拦,更不知道该如何阻拦。

“说来,我同他也是自幼的情意,可到底,他是因为凌伯伯才对我多加忍耐,是因为哥哥才对我多加照拂,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毕竟他是那般讨厌我,不愿搭理我,所以他舍弃了我,一点也不奇怪!”长宁一路走,一路笑。

元容捡起掉落的披肩,一声不响的跟在她的身后。

回想起往事来,桩桩件件,都是那么的凑巧,又那么的刻意。

从一开始,他就从未掩藏过对自己的厌恶,对自己的不耐,也从未掩藏过自己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包容对自己的特别,究竟为的是哪般?是她自己一直看不透,总以为他对自己会有一丝不同,会有一点真心,会有一分感动。

结果却是他决然的抛弃了她,违背了对她的种种承诺。

最后长宁转过身痛苦的抓着身后的元容的胳膊,“可是哥哥同他那样要好,那样的推心置腹,将他视作至交好友,将身家性命交由了他,他怎么忍心,怎么能背叛哥哥!至哥哥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地步!怎么可以!”既悲痛又绝望。

哥哥从未有过谋逆,却因他而死。

是他辜负了哥哥的信任,辜负了她的真心,是他背叛了他们!

“公主,不是这样的,”元容扶着虚软无力,滑倒在地上的长宁,说道,“太子的死是不可挽回的事实,朝中有人忌惮太子的威望,对他不满,怕他登基后对自己下手,自然要先除之而后快,至于凌少将军,他对公主是有情意的,他绝不会背弃公主的,凌家一门忠烈,绝不会做出叛国谋逆之事的!”

元容相信凌云,因为她相信太子,绝不会看错人。

所以他一定不会做,凌家一定是被冤枉的。

她亦是知道长宁的内心深处也是同她一样,深深的相信着,可是事实便是事实,最可怕的便是如此,你再也找不到能够去相信的理由,再也找不到了。

“我要如何相信他?!”长宁死死的抓着元容的胳膊,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惜终是无果。

这么多年来,长宁从未找到过丝毫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让自己能够心安。

最后长宁放弃了挣扎,就像多年来的许多时候,长宁挣扎着,却又一次一次的放弃挣扎。

“真是可笑?!即使哥哥获罪入狱,我都相信着他,不曾有过半丝怀疑,直到如今,我竟还念着他,盼着他,对我有一丝丝的怜惜,真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当年凌氏一族,何等荣耀,陛下视凌将军为兄弟,封一品大将军,赐将军府邸,受镇国兵权,并准许幼子入宫伴读,和太子一同受教,一同成长,甚至许诺了凌家公子驸马之位,可谓是仁至义尽,信任之至。谁知凌氏一族,忝居漠北,带兵叛乱,一朝功败,谋逆叛乱,株连九族,相关知情者,无一幸免,甚至连累了为他担保的太子同太子府一干人等,均被抄家问斩,为此事求情喊冤的人,均被革职查办,一同问斩。

诺大的将军府,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久久不息。

大家都说,凌氏是罪人。

大家都说,从阳信错了人。

大家都说,长宁爱错了人。

只有长宁一人知晓,直到从阳死的那一日,他都不曾怀疑过凌云,一丝一毫。

只有长宁,在亲眼看到了兄长的血,亲眼看到了残破的凌府,亲眼看到了自尽的母后,才知道,这场梦,是该醒了。

看着慕平现今安好快乐的模样,长宁心中很是宽慰。

“平儿近日都在府上做些什么,”长宁摸了摸慕平的头,笑着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寻常的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慕平还是一贯的模样,嬉皮笑脸,淘皮捣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说着,“姐姐说过,让平儿不要多过问朝中之事,不招摇,不过市,只专心于自己一府之内,做个闲散王爷即可,平儿一直尊着姐姐的教导,对身外之事,皆不敢兴趣,只愿姐姐能够平安喜乐,”

长宁曾一次次的对慕平说过,“姐姐要你努力做一个无能之人,不显于人前。”

树大招风,过慧易夭。

长宁不愿再如此。

“平儿真乖。”长宁摸着慕平的头,一脸的欣慰,“你平安,便是姐姐最大的平安,你高兴,姐姐自然也高兴。”

母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慕平,长宁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保他平安,若是能够一生喜乐,那便是最好的了。

就在他们姐弟两唠嗑家常的时候,有婢女从外头走来禀告,“公主,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问话的是站在一旁的元容。

“说是聚仙居的,前来送请帖,”那名婢女如是禀明。

“什么东西,不知道我家公主从来不爱参加这种宴席,小小的一个聚仙居也敢把请帖送到咱们公主府来,”这一次开口的确实香兰,不比元容的沉稳大气,香兰一张嘴,便是怒骂起这个婢女来,一点都不懂得分寸,继续说道,“还不去回了他,将他快快赶走!”

看的元容是一脸的疑惑,不止元容,其他人更是如此。

不知道是为何,香兰对这个“聚仙居”总有种莫名的厌恶之情,好像有意无意的提防着一般。

“诶,等会,”那婢女刚要转身离开,却被长宁也唤住了,长宁开口问询着说道,“可是南街的那个聚仙居?”

也不知道是为何,长宁对这个“聚仙居”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更多的是好奇,总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奴婢不知,”那婢女确实是不知。只知道有人来访,那人说自己是聚仙居的人,想要见公主,便进来禀告了。至于,何为“聚仙居”,她一个公主府伺候的小丫头,哪有就会知晓那么多的闲事。

“让他进来吧,”长宁一改玩日的态度。就连慕平也是有些就惊讶。

长宁这些年,从不主动与外界交流,但凡是宴请,都是能推则推,绝不出席。渝都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玩笑话,咱们的这位长宁公主可是比陛下还要难请,谁家若是请得了长宁公主的驾临,那可真真是算得上有面了。

可即便如此,长宁还是不愿走动,常年来,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公主府,可即便如此,前来公主府拜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送来的珍宝亦是无数。

“是,公主。”

过了一会,那名婢女便领着一个布衣打扮的男子进来了。

“草民见过公主,”倒也是十分的得体。

“你是何人?”这次开口的是慕平。他只是有些好奇,姐姐为何光光是听见这聚仙居的名头,就愿意单单的见了他,而且还将人带到了内花园来,这聚仙居到底有何稀奇?

“草民是聚仙居服侍的下人,奉我家先生之命,前来公主府给公主递上拜帖,望公主能够赏脸出席此次茶会,”那人这般回道。

原来也是来送拜帖的。

如是能够邀得长宁出席这次茶会,那聚仙居的名头,想必会在渝都再翻上一番。

“你家先生真是心思巧妙,”长宁笑着说道,又继续开口说着,“你可知晓,公主府素来不轻易收拜帖,”

“知道,”那人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想来是在来之前便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了。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上门自讨没趣,”香兰开口训斥着。她本就不喜这聚仙居,更不要说是其中的人,那些个书生,惯会的便是鼓弄人心,满口的仁义道德,信口雌黄。

“你家先生好大的面子,派了你一个个小小的下人来我公主府送帖子?”长宁却也是不恼,看着那人一脸的好奇,想听听他能接着说出什么天大的一番说辞来。

谁知道,那人也是不慌不忙的,一脸的淡定,只是从怀中掏出了那封拜帖,双手呈上,说着,“小人出门前,先生叮嘱了,若是惹得公主不悦,定要让小人先替他向公主赔个不是,他日在茶会上见了公主,定会好好的同公主赔谢。”

“看来你家先生是提前知晓,你能见到我了?”长宁没有收他递于面前的拜帖,看向了别处,这般说着,“亦是笃定,我一定会出席了?”

“是,”那人回答的也很是肯定,再一次呈上了手中的拜帖,说道,“先生让我将手中的请帖送于公主手上,公主若是看了自会前往。”

“不必,”长宁仍是没有收他的手中的那份拜帖,但却是同意了,开口说着,“你就将它放在那吧,”然后指了指石桌子,示意他将拜帖放在那处便可了。

然后对着那人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先生,帖子我收下了,谢谢他的好意,”

“那公主”那人这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慌乱了。

“既然收下了你的帖子,我自然会如约前往,看看你家先生,打算如何同我赔个不是,”长宁开口解释着。

此次的茶会,她早有耳闻,而这聚仙居,她是一定会去的。只是这拜帖,她是不会收的。

“那如此,草民便先告退了。”听长宁这般说着,那人便也放心了,想着自家先生交给自己的差事,能顺利完成便好。只要公主能够出席,便算是顺利完成了。

说完便再次由着刚才的那个婢女一同带了出去,离开了公主府。

待到那人离开后,慕平方才开口询问着,“姐姐想去?”

见长宁一直盯着那送来的拜帖,愣愣的出神,慕平心中有些好奇,也觉得古怪,不禁开口问道,“姐姐,不是从来不喜欢出席这样场合,怎么这次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邀约,”

姐姐的事情,他从来都不管,姐姐决定的事情,他也从来不问过,在他的心中,姐姐做的所有事情便都是有道理。

只是,这一次,真是奇怪。

长宁收回了眼神,不再去看那封摆在桌上的拜帖,只是看着满池的荷花,说道,“聚仙居,是个有趣的地方。”

“香兰你可是知晓这是个什么所在?”慕平转而追问一旁的香兰,“听闻那日路过,是你同着姐姐一起前往,也是热闹的很,”

“不过是些个文人摆弄的起来的一处地方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香兰一脸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气,一股脑的说着。

“那元容姐姐可知晓?”慕平看着香兰这副模样也是好笑,转而去问向元容。

慕平一向来都是随着府中的下人,叫元容带着姐姐二字,算是给了她满满的尊敬,看起来像是讨好的意味。

元容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看着长宁的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她倒是不似香兰的一腔愤懑。

元容是听说过这个地方的,但也所知不多。只是近日来,这块地方在渝都被人提起的次数,很是频繁,都说聚仙居有位能人雅士,人称“南宫先生”,本领很是了不得,也不知他是哪里人士,亦不知他来到渝都所谓何事,所图何谋?光是能够盘下这扬名在都城的醉红楼,将它整改成一个茶馆,更名为“聚仙居”,便是一大奇事,要知道,醉红楼牵扯了多少达官显贵背后的纠葛,醉红楼的老板亦是渝都城不可小觑的一号人物。

一开始,这聚仙居并没有多少人稀奇,也没有什么人光顾,左右一个小茶馆罢了,无趣的很,多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觉得他做了一比赔本的买卖,早晚得再次转手他人,卷铺盖走人。

这不,又不知为何,才过了几日,便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人人都想进那茶馆一睹芳姿。

原来是那聚仙居的南宫先生,竟是个会卜卦算命的仙人,若是一般道士的小玩意便也罢了,偏生得他如此稀奇。

他所说的,不管有多不可思议,不出三日,便全灵验了。大可至朝中官员,天象难测,小就连哪处丢了鸡,哪家的鸡在何处生了蛋,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个武夫,他愣是不信,想着上门砸个场子,凭什么他一介小小书生,动动嘴巴,便可动天地,知人心!让那先生算算,他家夫人,何时能怀上?那个武夫邻里街坊都知道,他的老婆嫁与他近十年,至今未孕,可那先生也是厉害,只让人备了些香料装进香袋里,没几天,他夫人竟也真怀上了。

这不,人人都捧着聚仙居,捧着这个活神仙,想让他算上一算。

只是这位南宫先生不似寻常清高无比的酸书生,是个傲娇之人,亦是个爱银钱之徒。

但凡是进聚仙居的,便是十两银子,点上一杯茶的,又得十两银子,待上一盏茶的功夫,还得另出十两,谋事算命,则是五十两银子,更要命的是,想知道答案,还得再出一百两,这前前后后,算下来,没有个几百两,是进不了这聚仙居,也不敢进这聚仙居的。

那寻常人如何能支付的起,有一两个想闹事,均被他身边那几个躲在暗处武艺高强的随从给打了出来,可即便如此,挤在这聚仙居大门口的人还是只增不减,只是渐渐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比起往日的醉红楼,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是个干的是晚上的营生,一个做的是白天的买卖。

众人路过这聚仙居,慢慢的也只是唏嘘,世道不公。

“到底不过只是一个茶馆罢了,能有什么稀奇?!”见慕平依旧不肯罢休的追问个不停,香兰只是觉得十分的烦躁。

其实,香兰只是怕这来的突然的聚仙居,破坏了这许久的安宁。

“让我看看他送来的拜帖上写着些什么玩意?”慕平见他们都不愿告诉自己,便也是好奇,只能去翻看那拜帖上,究竟有何神奇。

“小王爷,”元容下意识的就要阻止慕平去拿,却被长宁出声打断了,说道,“随他去吧,他想看便看吧,左右是要打开的,”

于是慕平像是个得胜者一般,幼稚的很,将拜帖一把夺过,拿在手中,在元容的面前晃了晃。

元容不想去理会他。

“一朵桃花?”只是奇怪的是,慕平打开了这封拜帖,上面却一个字也没有,甚至是没有落款,里面只是掉出了一朵花来,仔细一看,竟是一朵桃花。

“桃花?”元容和香兰也是奇怪,纷纷疑惑的问道。

“除了一朵桃花,什么也没有啊!”慕平仔细的瞧了这封帖子,试图找出些里面的关键来,却发现除了无意间掉落的那朵花来,其他确实是一点东西也没有。

“桃花”长宁虽然没有看,但却喃喃自语着,像是在想着些什么东西。

“真是古怪!这聚仙居,装神弄鬼的,在搞什么啊?!”慕平气得站了起来,拿着那封拜帖,作势便要扔在一旁的地上。

将桃花放在里边,难不成是打算要轻薄姐姐不成,是想同我家姐姐,喜结连理,扯出桃花债来吗!真是大言不惭,不自量力!

“拿过来,我看看,”正在慕平要扔的时候,长宁转过了身来,语气十分的冷冽,态度亦是很强烈,见慕平并没有当回事,长宁又加重了她说话的语气,“拿过来!”

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和善的面容。

“哦,给你,”慕平也是识趣,将拜帖递给了长宁,连同那朵桃花花瓣。

见长宁拿着那副拜帖,左看右看,东翻西翻,神色一脸的冷漠还有着急,慕平走了上前,不耐烦的说道,“姐姐别找了,真的什么都没有,装了一朵破桃花,是什么意思?!轻慢我们不成?”

“姐姐还是别看了,索性也别去了,省的让自己无聊,”慕平说的一脸的义正言辞。

然而长宁并没有搭理他,只是一个劲的翻找了那张拜帖,最后眼神定格在手中拿着的那朵桃花花瓣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入骨,最是相思,长宁,你终将成为我的俘虏,而我亦是你的归宿。”

俘虏与归宿

我是你的俘虏,而你却不是我的归宿。

汀兰是个安静的人,做事也很细心,同慕平的性子刚刚好,慕平是个爱急躁的人,总是动不动生气,有时候甚至是自己同自己也能置气上好一会,平日里也总是粗心大意,有汀兰在身边服侍,是刚刚好的,而且也是长宁信得过的人,朝中有多少人盼着慕平不能长大成人,盼着慕平有一日突然死去,盼着慕平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长宁一怔。

凌少将军,凌少将军

这倒是让长宁又好奇了起来,“原来如此,”区区一个先生竟也有如此大的能耐,怎的,她长宁从未听闻,渝都何时多了南宫先生这号人物?

长宁不自觉的多听了几句,大多都是怎么吹嘘这位先生的神秘奇妙之处的,没什么新意。

接着人群中有个人出声说道,“若说风采,哪有人能比得上昔年的凌少将军,少年英雄,英姿飒爽,风流倜傥,惹得渝都多少女子倾怀,男儿向往,就连当今陛下亦是对他赞赏有加,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都许配给了他,可谓是荣宠有加,当真是渝都第一男儿,”

长宁今日出门只着了简单便装,亦没有平日里的那般多加装饰,珠翠玉石,锦衣华服,颜色也是素素的罗裙,除了一张姣好的面容,在人群中算不得稀奇,粗粗一看,不过是被当做个寻常人家的闺阁小姐,前来凑个热闹罢了,自然要被调侃上一番。

香兰却是一万个不乐意了,出言训斥了几句,“大胆,你可知我家”脱口而出便是“公主”二字,好在改口的快,“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岂是你随意可以玩笑的,小心把你们都抓了去,按罪论处,”看着香兰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大家也都诚惶诚恐的退却了几步,不敢出言,渝都是都城,天子脚下,自然多是贵客,指不准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大有来头,自然是有所心悸的。

这真的是里头热闹,外头也是非凡。

长宁这二十余年,见过许多英勇潇洒之人,她也一直以为这一生,或是来世,都在没有人能与他比肩,她的少年,是渝都城最耀眼的男子。

那人的眼睛里透着失望,带着一丝忧伤和遗憾,“不曾见过,先生向来神秘,来渝都一月有余,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我等也只是有幸听闻,特地前来一睹先生的风情,”不只是他,还有许多人,想来都是在为自己没能见到先生的真容而神伤吧。

“就是盘下这聚仙居的新主人,此次文人阁的举办者,”其中一个开口说道。

“他长得可好看?”长宁一脸天真女儿家的姿态,不免给人多了几分亲近感。

“无妨,”长宁拉了拉香兰的胳膊,笑容淡淡的挂在脸上,声音也是柔和,却让人感觉异常的清冷,“家中奴婢小题大做,是我管教不严,吓着你们了,”

香兰见状,也是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赔了个不是,“是香兰无礼了,还望各位不要见怪,”嘟着嘴,满脸的委屈,然后退到了一旁,不再做言语,明明就是他们冒犯了公主,公主怎么还如此好脾性。

“小姐可也是冲着南宫先生的名头来的?”接着只听着有人上前了几步,同着长宁玩笑道,虽然人是被香兰拦了下来,但声音还是不大不小的传入了大家的耳朵中,“小姐长得这么漂亮,想必是冲着先生的貌来的吧,”

此言一出,引得更多人的往这里看来,纷纷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无妨,无妨,”那几个人也是讪讪的,连连摆手说着,全然没有刚才的那副轻佻的登徒子模样。

长宁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方才你们口中说的南宫先生,是何人?”

听他们的语气,这位南宫先生不仅长相貌美,而且还才华横溢,并且还十分的得人心,受追捧。

“可”香兰虽是满脸的不情愿,但动作还是迅速服帖,马上接过长宁的手,扶着长宁就下了马车,一路来到了这热闹所在。

“聚仙居,文人阁,”长宁站在不远处,看着前头的这块牌匾上印着的“聚仙居”这三个大字,和一旁的“文人阁”这块牌子,顾自低头念出了声来,看着周遭哄哄闹闹的人群,挤破了头往里头看,不禁笑出了声,“选在这里,倒是有趣,”

许是因为长宁是女子,又或是这一声带着“讽刺”意味的嘲笑声,引起了个别外围的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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