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扬西见

张含嫣的语气毫无起伏，对楚昊嘉眼神里的讶异视而不见，又喝了一口美年达接着说：“因为当我听说了你的故事，知道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就想，这样的一个女生该是多么了不起。又或者，”张含嫣顿了顿，“可能我们有些地方是一样的，明明只想做好自己的事，却偏偏总被人当靶子。老天爷给我们关上门关上窗，却偏偏留下一扇天窗，让我们看着外面的世界，想要很多，努力更多，可是，我们出不去。”

张含嫣现在说的这些话，几乎超过了从楚昊嘉认识她开始说过的所有话的总和。

“含嫣，其实我想……”

楚昊嘉穿着一件好看的及膝连衣裙，没有戴眼镜，一头披肩长发还带着微卷，在池水中映出一个完全都认不出的自己。

她慢慢地走到他们身后，可是这些人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她，只是自顾自地玩乐。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赤裸着上身，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时不时还和着音乐高歌几句。而身旁的女生个个穿着比基尼，舞动着火辣的身姿。

这时，楚昊嘉看到远处跑来一个女生。她鼻梁上厚厚的眼镜片已经起了雾，鼻头上还有一颗明显的青春痘。白色t恤胸口的字母印花已经褪了色，脚上的牛仔裤大腿后侧和臀部处也都磨得变了白，松松垮垮的，一看就穿了很久。

楚昊嘉看她一路跑来，想提醒她小心别摔倒，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哟，来泳池做作业么？”那个男人端着手里的酒杯转了一圈，探出头看了她一眼，“没看见作业本啊？”

“我明天要期末考试，你在这里搞party，我还怎么复习？”

那群女人在一旁发出嗤笑声，冷眼看着她。

“要考试啊，”男人并没有看他，身边一个女人又喂了他一片水果，他满足地张口吞下，“那我们的楚大小姐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你们出了这里，哪里都可以随你们去疯，我自然管不着！”

楚昊嘉看着面前的女生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喊，才能勉强盖过震天的音乐。

男人露出轻蔑的笑容，端着红酒杯站起身，身边的女人们不乐意地纷纷让到一边。

“有人要赶我们走诶，你们都想走了吗？”

“不想！”

“你们还想继续玩吗？”

“想！”

那些女人们个个声音又娇又酥，让楚昊嘉听得感觉恶心。

“我不是要赶你们走，我是……”

“扑通！”

那个女生显然还想争辩什么，却被其中一个女人突然一脚给踹进泳池。

楚昊嘉忽然感到眼睛和鼻子一酸，尽是消毒水的味道漫天漫地，让她透不过气来，这种感觉真实到好像跌进泳池的是她。

她想跑上前，对那个女生伸出手，却一步也动不了，只能看着她在泳池里扑腾了很久，然后慢慢站起身才发现是浅水区。

岸上的人们只是在那里大笑，那个男人走到泳池边，对着刚刚站稳的女生把酒杯里的红酒慢慢倒下，红酒顺着她淋湿的长发和脸颊流下，映出她胸前内衣的轮廓。

她站在那里，抹去脸上的消毒水和红酒，仰起头瞪着面前的男人。这熟悉的倔强，让楚昊嘉感到无力，只能看着她慢慢走到泳池边，刚想伸出双手扶住栏杆又被一个女人一脚踹下泳池。

她沿着泳池周围一路走，可是岸上人多，她根本没有任何上岸的机会。

她一次次被踢回泳池，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楚昊嘉仿佛感觉此时的她正赤身****站在那里，面对着铺天盖地的讥笑，脸上混杂着也不知道多少是池水，多少是泪水。

这时楚昊嘉感觉耳边一阵震动，睁开眼醒了过来。

原来是一场梦。

她坐起身，面前摊着下周学生会主席终选的演讲稿，背上被汗湿透了一大片，而窗外已是夕阳西下。

这个午觉睡得有点长，楚昊嘉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眼睛想赶走那个过于真实的噩梦，另一只手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上推送出一条消息：

向冬阳

我爸出事了

楚昊嘉心里想着，却没有再开口。

楚昊嘉站在露天泳池旁，背后是无尽的浩瀚夜空，面前是一群正嬉笑打闹的男女和响彻云霄的音乐。

“我也有，而且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张含嫣低头看着手里的易拉罐，慢慢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他不知道。”

楚昊嘉这时才第一次感受到，面前这个总是看不见情绪的女孩不过只是个16岁的少女罢了。

如果是楚昊嘉的秘密造就了现在这个习惯了一个人战斗的她，张含嫣的秘密又是什么呢？而那个他又会是谁？

“啊？不是上一期才刚刚发完吗，这一期那么快吗？”向冬阳有些失落，但见楚昊嘉坚持，也不再勉强。

“后台人太多，我也不去了。”

本来张含嫣主动提出要来看比赛时已经给了于思微一个惊喜，所以现在提出离开倒也不让人意外。

“你有秘密的吧？不可以告诉向冬阳他们，甚至连投匿名树洞都不行的那种？”

楚昊嘉想了想，点点头。

张含嫣依旧说得面无表情，楚昊嘉这时却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听到很多传言，而你是我第一个想认识的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朋友，但是，我想成为你的朋友。”

“那只能我们两个大男人混去后台了。”说着向冬阳搭着蒋琛，一副遗憾又难过的样子离开了。

“校报其实没什么事吧。”张含嫣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听可乐递给楚昊嘉，“甜味可以使人心情变好。”

“我们学校舞蹈团这次肯定又是冠军，果然有微微在就是不一样！”向冬阳在掌声中激动地冲身边的楚昊嘉大喊，“走，我们一起去后台，然后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楚昊嘉只是冲着正缓缓退场的舞蹈团出神，然后摇了摇头：“新一期校报要开始定题了，我得先去准备一下。”

楚昊嘉接过了可乐，却并没有打开：“我只是有点累，不想扫她们的兴。”

“啪”地一声，张含嫣拉开了自己的易拉罐，楚昊嘉看了一眼，竟然是美年达。

“如果是玻璃杯的话，我就把这个给你了，鲜亮的颜色也可以提高人的情绪，还能刺激食欲。”

.. ，东扬西见

“哗——”

一片响彻礼堂的掌声中，于思微带领舞蹈团向底下观众鞠躬致意，向冬阳更是早在一边鼓掌得手舞足蹈，好几次震到在一边摄像的蒋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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