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阳间度个假

程克带着弟弟来到了母亲坟前。

墓碑上贴着母亲的照片，那是她还没有嫁给父亲时候拍的照片。

照片里，母亲很漂亮，带着笑容，看着镜头。

程克其实有点看不起母亲。

他把路边摘的花用绳子系了起来，放在墓碑前。

“妈，今天我要带弟弟离开那个男的。”

程易站在他旁边，被他牵着手。

“当年你不敢做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

程克目光坚定。

计划开始。

按照那个男人平时的习惯，每次回家都不会早过晚上八点。

现在刚过了午饭时间，他们有足够充分的时间收拾行李、离家出走。

但是，回家推开门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的画面。

男人前面摆满空酒瓶和烟蒂的茶几上，还有一叠钱。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浑身血液凝固是什么感觉？

瞬间坠入冰窖是什么感受？

就在这一瞬间，程克全部体会到了。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男人今天没有出去赌？

为什么他藏得那么隐蔽，都被那个男人找出来了？

是不是一开始，那个男人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沙发上的男人扭过头来，对上了程克的视线，嘴角咧开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你们，胆子不小嘛。”

恶魔开口了！

程克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知道为什么母亲当初一直不敢逃走的原因了。

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全身心下意识会屈服以求不受到伤害。

他浑身都使不上劲，腿软到连站着都很勉强。

“哥……”

程易在他背后，声音都在颤抖。

“跑。快跑……”

程克自己声音也在颤抖。

他转身把弟弟推出门外，两人朝着楼下飞奔下去。

后颈被拽住的时候，程克差不多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哥——”

楼下的程易转身看到他的身后，瞳孔瞬间放大。

“别管我，跑！”

话音未落，身后男人一个耳光把他打得七荤八素。头狠狠地磕在墙上，没过多久，眼前被血色迷了眼。

“跑啊，你敢跑我就敢把他腿打断。”

“不要！”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弟弟一步一步，朝着地狱走来。

嘭——

地狱的大门被关上、反锁。

被男人抓着头发拖回屋内，头皮撕裂的疼痛完全被心理的恐惧挤到一边。

男人把他丢在地上，不缓不慢地解开皮带。

“长能耐了啊。敢带着你弟远走高飞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些什么。”

男人恶劣地笑着。

“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而已。”

这根皮带，是母亲曾经送他的礼物。是牌子货，质量非常好。

“你这么想让你弟逃是吧。”

啪——

重物落地。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在程克的身上。

他呲目欲裂，看着弟弟被一皮带抽倒在地。

“你这么宝贝你弟是吧，我真是没白生你们俩啊。亲兄弟，感、情、真、好、啊！”

最后几个字，每说一个字，程易的身上就多挨一记皮带。

他扑了过去，最后一记皮带抽在了他背上。

火辣辣的疼痛让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整个背都麻了，痛到失去了知觉。

“给我滚开！”

男人像踢足球一样踢在他腰间。

这力道要是分给国足一半，估计都能进世界杯。

他像倒在地上的酒瓶子一样，滚到了边上，撞到墙才停下来。

男人红着眼睛，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皮带下的弟弟哀嚎着，哭喊着。

绝望着。

等不到明天了。

程克已经想象不到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了。

这世上，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弟弟。

弟弟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一直都那么懂事、善良，凭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为什么要为了他，被那个男人百般打骂！

极端情绪的时候，身体反而会涌起一股前所未有过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程克站了起来，看到身边的一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握紧了它。

“放开他……我让你放开他！”

他知道自己疯了。

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刀刃刺入身体，他是瞄准了心脏去的。

“啊——你tm找死！！！”

男人也疯了。

一脚踹开程克。

力道太大，程克被踹飞出去，后脑勺撞在墙角，直接倒地不起。

男人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刀，朝着程克走了过去。

没走出几步，他的腿就不能动了。

程易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让他靠近程克。

“不要……杀我……哥哥……”

“去死！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昏暗的屋内，水果刀被高高扬起，重重刺下。

“去死吧！死吧！全部都去死吧！”

男人的胸口被鲜血染红，倒下之前，一刀一刀扎进了程易的身体。

程克从回忆中清醒。

他猛地站了起来，开门走出书房。

“不好意思，我弟弟身体不舒服，就不继续留你们了。”

可是，最后留给他们的，是一片血泊和母亲苍白的笑容。

只有死，才算是解脱。

每次父亲输了钱、喝了酒，家里就到处充斥着劣质烟味、父亲夹杂方言的咒骂，以及母亲惨绝人寰的哭泣声。

一年前，母亲抱着他们哭，拼命跟他们道歉。

程克还记得，当时，他抓着母亲的手，让她带他们逃走，或者离婚。

“哈哈哈……”

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

昏暗的屋内，满是灰尘的储物间，一对双胞胎兄弟蜷缩在窗下。

这是他们记事以来，从来不曾看到过的母亲的样子。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伤痕累累，满面憔悴，精神颓靡。

……

母亲忌日那天。

客厅里传来震天的鼾声，时不时还有啤酒瓶被踢动的声音。

借着窗外的光线，程克看向弟弟脸上的伤，咬紧了牙关。

“说什么崩溃不崩溃。我想过了，等妈的忌日一过，咱俩就逃。反正去哪儿都比待在这里强。到时候，哥专心供你读书，给你准备彩礼钱。”

“要结婚也是你先结，不对，扯这么远干什么……”

再忍忍。

再忍几天就好了。

他很快就攒够了钱，可以带着弟弟远走高飞。

“哥，你说，我们能有呼吸到自由空气的那一天吗？”

“有的，一定会有的。”

“哥，幸好还有你。不然，我一个人早就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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