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婚

程治道：“我以前相信，现在不信。这首歌是一个美国女孩唱的，太天真。”

克里斯汀唱得不天真，视频太荒唐。

“可是人们就喜欢天真，认为那就是浪漫。你相信浪漫吗？”辛宝婷在哭，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所以你找一个药店的工作？”程治问。

辛宝婷擦了一下眼泪：“我找什么工作都无所谓，我想找一个能够抓得住的男人。”

“你还年轻。”程治只能这么安慰。

辛宝婷就自嘲地笑了：“你很特别，不会哄女孩子。我也知道我很可笑。”

程治再次确认道：“我答应过你做我的女朋友。”

辛宝婷仰头看着他：“我知道你不会为了我放弃什么，我问过杨海燕，他说就算是江燕，你也没有为他放弃自己的想法。杨海燕就是因为这个而退却了。”

程治闭上了嘴巴。因为杨海燕可能一针见血，看到了事情的本质。江燕还有十多年的感情在，而不管是杨海燕，还是辛宝婷，都达不到江燕的那种感情程度。

辛宝婷坐起来，坐在了程治的对面。

“我，辛宝婷，可以放弃一切。你知道我做得到的。无论是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去陪着你，只要你能真心对我好，靠得住。”

程治知道辛宝婷有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问题就在于，这到底是一条被迫要走的路，还是因为感情？

“我相信你能做得到，但是我很怀疑你这么做值不值得。如果真是那样，我就显得很自私，是乘人之危。”

程治笑道：“其实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难过的时候。杨海燕也曾经有一刻让我感动。但是感动只是一刻，相守却需要一辈子。特别是我，可能给不了妻子太好的生活环境，所以不能看一时的热情。很抱歉，我做不到。”

辛宝婷含着泪笑了：“你这个人很讨厌呢。一个女孩子这么告白，你都没有一点感动。”

程治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我感动啊，谁说不感动。所以我一会儿带你回我家。这可是我第一次带一个不是相亲对象的对象回家呢。不过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我家老娘，那不是一个正常人。”

“如果你家里人反对，那你怎么办？”辛宝婷开始整理自己。

程治尴尬地道：“你可能想多了，他们虽然会有些吃惊，但是反对倒不至于。他们巴不得我明天就结婚。”

辛宝婷是个说走就走的人，既然决定要去见程治的父母，她就开始敷哭得有些肿的脸。

程治坐在客厅等着。门铃响的时候，打开门就发现杨海燕穿着一身新的风衣站在门外。

把她让进门，程治和杨海燕居然都是很淡然的样子。

“辛宝婷的母亲来过了，哭了一场，在化妆间敷脸。”程治指了指化妆间。

“所以你们没机会在一起？”杨海燕的语气里还是有一些醋意。

程治不想反驳，也不想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觉得很没意思。所以干脆默认了。

“我过来只是想说，今天我就回乐山了。大伯和大娘一起过去，在乐山过春节。”

见程治仍然不说话，杨海燕就笑道：“我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你和宝宝都是我朋友。我祝福你们，是真的。”

见程治仍然不说话，杨海燕就问：“你就不想说什么？”

程治淡淡地一笑:“你比辛宝婷有主意，所以不担心你。”

杨海燕笑了：“我哪里有她有主意。我进去和她说几句话就走。”

杨海燕就自己去了化妆间。

她说着什么，辛宝婷没有答话，只是嗯嗯地答应着。

然后就走了出来，打开门的时候，对程治说：“你放心，我们的事，我大娘已经跟伯母说过了，不会影响两家的感情。”

程治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杨海燕刚走，辛宝婷就走了出来，一边用小毛巾擦脸，一边道：“厉害吧？杨海燕是我遇到的最厉害的一个女人。”

“所以她是那种走到什么地方都能活得很好的人。”杨海燕的这一点不得不让人佩服。

她从一个被家里人抛弃的小女孩，变成被宠爱得像亲生闺女，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信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令人惊叹的本领。只是知道了真相的程治，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辛宝婷还要去化妆，被程治拦住了。辛宝婷是那种不化妆还好，一化妆反而没了味道的人。杨海燕的相貌很精致，辛宝婷相反，大模样很正，但是细看还是有些缺点。可是如果你去遮掩这些缺点，又让整张脸失去以前韵味。

如果看照片，那辛宝婷无疑会比杨海燕要漂亮，就是很上镜。但是真人，杨海燕要更加耐看一点。

“你还是不化妆要好，化得太好看，估计会让我妈觉得自己儿子该回炉整容。”

辛宝婷噗呲一声笑了，因为她才发现程治有讲冷笑话的能力。

辛宝婷看着天花板：“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一百万个可能。现实只有一个，只有抓得住的那个，抓不住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辛宝婷指了一下四周：“这些东西，没有一件是抓得住的。”

以前程治还不太理解每个人的生活际遇的不同，后来当了副经理，开始要管手下的一帮人的吃喝拉撒，不得不面对他们家庭里带来的压力，才慢慢地开始理解。

浪漫，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它是人心底里剩下不多的慰藉了。

“我不相信什么浪漫，但凡浪漫过后都是一地鸡毛。”

好在房间的墙壁，窗户玻璃都装了隔音装置，不然这简直就是扰民。

只是这些设备复杂得程治想降低声音都无从下手。

好在辛宝婷自己把通过手机把声音降低到了可接受的地步。

程治不说话，他能够理解辛宝婷现在的心情。程治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身边的朋友对他也都很好。工作的工地，不是没有竞争，但是那种环境下，如果不能共同协同共进，那就会面临很多事无法做下去的结局，这是谁都不愿意接受的事。

如果说有让程治难过的事情，大概就是江燕了。

这很破坏气氛，所以程治一直沉默着。

很久，辛宝婷问：“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可能？”

程治只好坐在她的身边。

电脑屏幕亮了，自动播放着一段影片，似乎是讲一个外国男人被螺纹钢做成的标枪刺穿，跑了很远的路都不死，最后还去见爱人，把爱人也害死的故事。配乐就是“一百万个可能”。

辛宝婷躺在了地毯上，打开了手机，播放的是那天晚上唱的“一百万个可能”。

她的手机应该是蓝牙与设备连接，因为声音太大，程治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的歌声。

辛宝婷很悲伤。

但是很抱歉，程治觉得这很弱智。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不自己躲到一边默默地死，还要到处跑，还跑到爱人那里去。他不知道这会给关心他的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和困扰？

程治很自然地研究螺纹钢的直径，还有怎样才能让钢筋像标枪一样飞行，被钢筋刺穿怎么才能不失血。

感谢辛宝婷的母亲破坏了旖旎的气氛，让两个人的相处反而自然了很多。

辛宝婷没了精神，跑到她满是电音和游戏设备，非常科幻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却没有动，只是呆呆地坐在地毯上。

她打开音乐时，声音大得让程治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关掉。但是那东西居然有自动开机功能，又自己重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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