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我不做什么。”柯因的表情十分委屈，他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我真的有事情想跟你说。”
修翎退到书架处，与他拉开距离，淡淡道：“你说吧。”
青年垂头丧气地盯着地板，低声说：“当初我听说皇室要把你嫁给顾隐，心里快难受死了，那时候我还在学校，是我二姐偷偷跟我说的。她还说你们家曾经因为这事找我们家帮忙。其实，其实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父亲直接拒绝的修伯父。”
后来似乎就没有再听到过柯因的消息，如果不是今日见面，修翎差不多已经忘了有这么个人。
柯因见修翎脸上的表情变了数变，瞳孔猛地一缩，悲愤道：“你不会忘了我了吧？”
“……”修翎摇摇头，认真地说：“没有忘，但确实，没什么印象了。”
“这也不怪你。”柯因幽幽道：“毕竟和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了。两年来我姐姐说我依然只长了身子没长脑子，所以我也没敢见你。有些话本来是想在送你来第三星的路上说，可叔叔一直监视着我，害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
修翎无奈道：“柯因，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应该不是只想确定自己还记不记得他。
“我想说——”柯因昂起头，像发出什么誓言一样：“我想说，无论我们家族什么态度，我自己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过几年等我接管了家族事务，我就想办法把你弄回帝国。”
修翎：“……”
“我……”柯因忽然间满脸通红，他轻轻用右脚脚尖摩擦着地面，过了很久才磕磕巴巴地说：“我十四岁的时候，在网络上看到你的照片，就喜欢上你了。”
修翎：“……”你十四岁的时候知道什么叫喜欢？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没带给修翎任何惊喜，反而让他满心惆怅。不知为什么，他想到昨天晚上那个荒唐的梦，想到红绳的另一端就系在顾隐的手腕上，修翎的指尖不禁发颤，他脑海里纷纷乱乱的吉光片羽最终停落在顾隐身上，修翎蓦地想回到顾隐身边，大概只有这样，内心的慌乱才能平静下来。
“小翎……”柯因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拉了拉修翎的衣袖，小声道：“我说的是真的，那天荀盛结婚，我本来是要参加婚礼的，但腿受伤了走不了路，就没去，只好在家里无聊看的婚礼直播，不然我十四岁的时候就能见到你真人了。从十四岁到十九岁，已经五年了，总是忘不了你，你……你都要长在我心里了，我恐怕这辈子，都，都难以忘掉。”
青年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拉着修翎衣袖的手因为紧张而泛起青白。
修翎晃了晃头，说道：“柯因，我们出去吧，平叔叔该着急了，别的客人也都在等我回去。”
“啊？”没料到他话头转变地这么快，柯因微微一愣。
“谢谢你的喜欢。”修翎低头望着衣领上那枚水仙花的胸针，轻声道：“但是你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几岁，就能明白很多东西都有替代品，并不是非卿不可。况且我现在已经结婚了，你对我说这些，实在有些不妥。”
“抱歉，柯因，我不能回应你。”
柯因的手蓦然松开，他深深地看了修翎一眼，兀自倔强道：“顾隐没有标记你，说明你们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夫，我有权利追求你。”
修翎微微一怔。
“就算我们没有夫夫之实，我们也是缔结了婚约的伴侣，你……”
“这场婚姻本来就是政治的产物。”柯因盯着他：“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是被迫嫁给顾隐的，皇室上下都知道。你心有不甘，但又不敢不服从，是不是这样？”
“所以你们的婚姻本来就不能算数，再说，顾隐没有标记你，说明，说明他也没拿这场婚姻当回事，他对你没有喜爱之情，才不会标记你。你们离婚是早晚的事，我一定能等到哪一天的。”
修翎：“……”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柯因解释。
“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修翎淡淡地说：“你把精神力收回吧，我们该出去了。”
柯因悄悄地察看着他的脸色，不情不愿地把精神力收敛起来：“我……”
修翎大步走到门口，手落在智能锁处，声音里几乎听不出情绪：“抱歉，我真的不能回应你。”
他打开门，平阳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平阳不敢叫人，只能自己输入密码尝试着解锁，他把能想到的密码都试了一遍，试到第五个的时候，智能系统提示输入次数已用完，强行封闭了解锁界面。
平阳焦头烂额，心里把自己的侄子骂了一遍又一遍，他是真的害怕柯因不分轻重地做出什么蠢事，到时候天下大乱，难以收场。
“平叔叔。”修翎说：“让您担心了。”
平阳打量着他，见他神色自然，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心中的大石轰然落地——踏实了。
“没事就好。”他拉着修翎的手，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愠怒：“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柯因。”
“叔叔……”柯因跟在修翎后面走了出来，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活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平阳还没来得及狠狠剜他一眼，他却一下子抱住平阳，呜咽了一声：“叔叔……”
平阳的心登时软了，柯因再怎么不着调，也是自己的侄子，海因里家族最受宠爱的幺子，他如此伤心，自己气愤之余也跟着有些难过。
“好了。”他安慰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柯因闷闷地不说话。
平阳缓缓推开他，说道：“你先回去，路上把情绪整理好。”
柯因不傻，胡闹了一通，把闷在心里的话，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发泄了，便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知道平阳让他先回去是为了避嫌，于是恭恭敬敬地和叔叔打了招呼，脚步沉重地走向会客室。
修翎和平阳过了一会才回去。众人又寒暄了一阵，皇室的宾客正式告辞。
后来有个omega偷偷告诉修翎，柯因挨个给皇室里的熟人发讯息，就是问有谁知道修翎的通讯账号。
如果是别人，这件事肯定就成了贵族圈里的笑话，但海因里家族根基深厚，颇有权势，那是柯因又不过十六七岁，大家当他是小孩子，一笑就过去了。
修翎额头突突直跳，这个柯因，他之前在某次皇室内部的聚会中见过。修翎对那次的见面记忆尤深，当时相互礼貌地打了招呼之后，柯因突然要和他绑定通讯账号，在帝国，一个alpha直截了当向omega要通讯账号的行为是非常冒失的，修翎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当下便婉言拒绝了。
柯因少爷碰了壁，整个宴会情绪都很低落，修翎能察觉到他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从宴会开始到结束，神情哀怨地看了自己俩小时。
搞得好像自己抛弃了他一样。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顾宅，就不要提这些荒唐的请求。”平阳心里直叹气,这个柯因,虽说是个alpha，但因为在家中排行小，上面又有三个姐姐，简直是海因里公爵的心头肉,家里娇惯的不行,以至于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没一点成年alpha该有的稳重气质。
“叔叔——”柯因拉长语调：“我有分寸的，我是真的有事，很要紧的事。”
平阳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这么一说，修翎才想起来，赐婚诏书刚下的时候他父亲找人疏通关系，确实给海因里家族发过讯息，还打算给海因里公爵送礼来着。
“我知道后就从学校跑回家，和我父亲吵了一架，被……被他揍了一顿。”柯因的声音越来越低，掺杂着些许委屈：“现在身上被他打的印子还没下去呢。”
对于一个alpha来说，柯因除了身量很高外，其实人很削瘦，看起来就比较柔弱，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精神力为s的事实。
修翎本能地想打开门出去，但柯因却在这时释放出精神力，几乎是强制性地把他定在原地。修翎脸色微变：“柯因，你做什么？”
这小子的心思他岂能不知道？如果任他胡闹，早晚会捅出大篓子。
“咦？”柯因转头看向走廊的另一头，道：“顾隐？”
柯因不满地看了自己叔叔一眼，凑到平阳耳边，低声撒娇：“叔叔，你就让我跟小翎说几句话好不好？我马上就要回帝国了，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会,我会憋死的。”
“而且这里是顾宅,我又不做什么，只是单纯地说几句话。我和小翎是朋友，我跟他告个别还不行啊。”
平阳神经猛地一绷，抬眼向走廊尽头望去。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刹那，柯因迅速地转过身，一把拉住修翎，后退两步进了儿童房，哒地一声落了锁。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等修翎反应过来，房间里已经剩下他们两人。
平阳的丈夫是个贵族,帝国著名的海因里家族的子孙，海因里公爵的弟弟。这个柯因是海因里公爵的小儿子，按辈分说是他的侄子。
“叔叔。”柯因十分小心地看了修翎一眼，低着头说：“我也有些话想单独和小……修翎说。”
平阳皱着眉头：“你一个alpha,没有特别紧要的事的话,就不要说了。柯因,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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