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云芽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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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唐云芽这几天心情好是有原因的,她来了快三月,平白卷入各种案件中,倒让来长安寻夫君正事耽搁了许久。

这些天在安府她与下人混得熟了,才知道现在临近端午,长安和长安附近大大小小的官差在端午节都要来长安朝圣祭祖。

也就是说到了那日,若能有机会在百官上朝必经的玄武门前面摆个摊,把勺子往柱子上一挂!能认出来的人,便就是她唐云芽幼时被指腹为婚的夫君。

故,唐爷爷和唐奶奶就应承了下来。

能快点有个自己安稳落脚的地方,云芽自然是喜不胜收,期待着自己未来。

安府庭院幽深,与安云沉崇尚的俭朴作风相差十万八千里。

花鸟异兽,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连养着红鲤的池塘,都是汉白玉做的,池底还放了不少南海明珠。

唐云芽极少到前院来,唯二的两次还是晕晕乎乎看不真切和乌漆麻黑不敢抬头。

今日听闻安云沉早早上朝去,一时半会回不了,正巧师傅不让她在厨房呆着,倒不如逛一逛。

安府下人不多,她一个人走着瞧着,赏着美景,胆子也变得大,偷摸着就跑到安云沉平日喜欢到的露台上。

兀自趴到栏杆上探头看着水中游来游去的红鲤,唐云芽鼓起脸,笑得开心,顺手取过放到凭栏墩上玉盘子,捻着馒头渣向鱼池里撒。

“要多吃一点哦,保佑我能顺利找到夫君。”

手的馒头细软还留着余温,安云沉好洁,故而喂养家中鸟雀动物全都是要当天做好的食材。

忽然,唐云芽捻馒头的手指一顿。

手中的白面馒头,是外边一户普通农户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吃上一口的东西,现在却被用来喂了鱼。

想到这些,她心情骤然低落,先前欢喜的心情立刻无影无踪。

唐云芽放下玉盘,没落的垂下了眼睛。

“鱼儿啊鱼儿,你说为什么同样是人,怎么每个人与每个人的差别如此之大。”

池中的锦鲤自然听不懂,只知吃到碎屑摆着红尾,在水中跃出了片片涟漪。鱼尾摆动间,几滴水珠溅到了绿色荷叶,旋即顺着纹路一滴滴流回了池中。

“因为不同,所以不同。”

身后声音蓦然传来,低哑磁性的声音吓得唐云芽脚下打滑,撑着栏杆的手亦是一松,眼看着就要往水池里跌进去。

“比如现在,我与你就不同。”

电光石火间,腰上多出一只手,冰冷的铠甲触到了自己腰间,隔着薄纱霎时传来的一股寒气。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唐云芽打了个激冷,她抬头逆光望去。

见过他红衣如妖,见过他白衣如仙,见过他狠绝如鬼魅,却从没见过眼前之人一身铠甲的铁血之姿。

时常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挽在羽冠中,铜色铠甲下凸显他整个人更加英武,挺鼻凤眼,一朵花纹刺青于眼下摇曳生辉。

安云沉勾唇打趣道,“唐姑娘怎么这么喜欢腿软。”

扣住手边盔甲,唐云芽眯眼看着这张不论多少次,都会被惊艳到的脸。

纵然安云沉貌如天姿,亦有倾城佳人模样;也少有人能将他认成女子。久经沙场的将领,身上的血气是掩盖不过去的。

这也是见证过边疆战事残酷的云芽,最害怕安云沉的原因。

脚沾了地面,云芽松开手,忙退到安云沉可控范围外,垂头行礼,“大人。”

心跳声一声声响在耳边,腰间的寒意燃起焯意似要把她吞噬,脸蛋上升起绯色,被人抱在怀里还嫌冷的唐云芽,此刻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到了回炉中。

热的发烫。

莫名有些心虚,她把头低得更低,呐呐又低声叫了句,“安大人。”

“嗯。”

空落落手垂到两边,安云沉把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池中水,不知这一个嗯到底回答的哪一句。

唐云芽抬头悄咪咪打量着安云沉,还没看个全,安首辅又开了口。

“姑娘方前问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他听到了…

绯色变成通红,唐云芽攥着衣角,脑袋冒烟说不出话。

没等到唐云芽回复自己,安云沉倒没有随着以往作态非要把她逗的发毛,只是自己开口道。

“其实人和人的差距,就像水与太阳,我们与这方池塘。近在咫尺,远在天边,分明触手可及,但…”

眼神失去温度,声音渐冷,“但是又像永远都碰不到的远。”

云泥,鹰蚁。

唐云芽明白,在金玉堂时候,小翠也对她说过燕雀鸿鹄的差别。

就像她现在和安云沉和李安宁等人。明明看上去他们都有交集,甚至看上去比其他人要亲密的多;可总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横在他们中间。

所以纵然面对某人时难以掩饰心跳,可云芽还是明白,离开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属。

她的夫君在等着她。

不知为何,云芽觉得今天的安云沉多了些孤寂与落寞。

再一次被鬼迷了心窍,她傻不愣地看着安云沉,安慰道,“安大人若要觉得孤单,其实可以习习书法喝喝茶。我爷爷说过,习书法与品茶能修养身心。所以…所以…”

在安云沉饶有兴致的目光中,唐云芽牙齿咬到了舌头,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人家多大个官,还轮的到你来说。”

感概完自己心境,安云沉看着面前还有闲心跑他这赏鱼台子上看鱼的小丫头,觉得怪异。

“你师傅没同你说,他明天要去岭南了吗?”

以他对唐云芽的了解,这妮子对他师傅极为看重。凌志筹明天去岭南寻他师兄,这丫头能在这来安慰自己,难不成她已经给自己做好心里疏通了吗?

唐云芽:“??去岭南?!”

安云沉了然,果然她不知道。

最近几天师傅除了在后厨做菜,其他时候都和往日一样让她讲讲漠北的传说。

唐云芽大吓,“师傅没同我说啊…”

安云沉拿过放在石墩上的鱼盘,向鱼池里撒着鱼饵,“张御厨前几日来信,告知了我她现在正在岭南云游。凌师傅既然帮了我大忙,我自然是要将这消息告知于他。”

“可是为什么师傅不与我讲。”唐云芽上前一步,心急如焚。

她已经没有亲人,凌志筹待她如同亲身女儿,在云芽心里凌师傅早就是自己父亲般的存在。可为何要离开长安这么大的事,凌师傅竟然不与她说。

“说又能怎样,不说又能如何。”安云沉手一侧,盘中鱼饵倾尽洒向了塘中心,引得池中红鲤鱼争相聚集抢饵。

他直视唐云芽,“难不成你会为了师傅离开长安,与他一并去岭南?还是你有信心,凌师傅会为你留在长安?”

“天下无不散宴席,有缘自会再见,何必强求。”

那青道士说得玄乎,讲这小公子能保云芽后半生荣华富贵,安定富足。非云芽不可的原因,则是那位小公子此时需与云芽的姻缘红线,才可保住性命。

这事放平时大家可能就当做了个笑料浑话过去就过去,偏偏这位青姓道人的另一些话让唐爷爷与唐奶奶不得不信服此事。

勺子一共两把,一把给了唐云芽,一把远在京城内的小公子府上。

青道士给唐爷爷交待,等云芽十六年华,就让她拿着勺子进京去找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具体便是等百官聚于长安之时,将勺子往玄武门前一方;能认出这个勺子的人,便为是。

安府后厨的食材种类比香四方多了好几倍。

长安位处中原,一些个从苗疆运来的珍果本来就少见,更何况在盛夏天蔬果不好保存的情况下。

凌志筹上一次做宴席见的多为稀奇的肉食;现在案子结了,安云沉没说让他带着小徒弟离开,但是也不限制他倆在安宅的走动。

双手一拍,唐云芽眉眼弯弯,很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与她形影不离的大勺,是爷爷临终时交给她的法器。据爷爷说,这是云芽幼时,一位姓青的道士特意找到云芽家,给唐爷爷的。

缩回打算拽着师傅的手,唐云芽恨恨咬了口手中胡萝卜,“不让进就不让进。”

这么一说,她倒是又像想起了什么,低头“噗嗤”笑出了声,眼里笑意像是能流出蜜。

他乐得自在,便成天窝在后厨拿着名贵蔬果研究菜式。

但,一向是凌志筹得力助手的唐云芽这些天不是打翻燕窝,就是洒一地松茸,今天眼见着差点割到手。

握着手中半截胡萝不,唐云芽扭头想解释,可是头刚转半个她整个人就已经被凌师傅推到了门外。

“这几天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不是傻笑就是发呆,你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门口吧,别再给我添乱了。”

凌师傅为了让自己能安安心心,只能把唐云芽赶出了后厨。

“你自己溜达溜达,千万别进厨房了哈。”

像是终于请走了大瘟神,凌师傅如释重负,一蹦一跳又窜回到厨房里,继续抱着自己的大碗看着食材单加着天南海北淘回的调料。

胡萝卜削得只剩个芯,再来两刀恐连指尖肉都要被削掉半个。

“夭寿啦!”

夺下对着空气一脸春心荡漾某人手中的刀,凌志筹将她推着往厨房外面走,“小祖宗啊!你还是别添乱了,去去去,到外面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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