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针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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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夫人起身疾步去,一把将儿子抱住,心肝肉地嚎哭起来,双臂紧紧搂着萧弋舟的胳膊,将人箍得几乎喘不匀气来,萧弋舟微微愣住,漆黑的眼眸无一丝光泽,扫过屋内一切。

当他的目光落在嬴妲身上时,她忽然身体一弹,惊恐起来。

所幸他只是匆匆一眼掠过了,仿佛什么都没映在眼底,抬手将母亲的臂弯拍了拍,“儿子回来了。母亲勿再忧心。”

茶盏落下,他抬起眼,道:“父亲说,母亲请了神医来为我拔毒。他人来了么?”

嬴夫人的脸色也僵硬了少许,回头将呆呆杵在远处的嬴妲望了眼,于萧弋舟手背轻点了下,“你瞧不见,她在这屋里呢。”

嬴妲闻言走了过来。

萧弋舟眉峰拧着,侧耳道:“是个女人?”

嬴妲惊吓地步子滞住了。

嬴夫人艰难笑道:“怎知是女人?”

萧弋舟道:“听脚步声。”

不过走了两三步而已,嬴妲已经在极力压抑自己了,这几日都以药草泡汤浴身,衣衫也用檀香熏过,唯恐在萧弋舟跟前露出马脚。嬴夫人说得对,以萧弋舟这种倔强而骄傲、强悍又自负的性格,恐怕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一个欺骗他的女人。

她只想先医治好他的病,不动声色地替他将毒拔出体外,别的事,过错与责任,等他好起来,她愿意一力承担。

嬴妲对嬴夫人比划了数下,嬴夫人颔首,对萧弋舟道:“药煎了一贴了,等会送来,这位大夫最会针灸之术,正好温泉可以助气血活散疏通,大夫看了,说利于除毒,等会你到后头去宽衣,让她为你施针。”

嬴妲僵着四肢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萧弋舟,他闻言,慢慢地回过头,下颌似朝她点了下。

他脸色漠然,“这位大夫,怎不出声?”

嬴夫人又回头望了眼嬴妲,嬴妲的双眼肿得如两粒核桃,通红的又湿润了,连连摇头,渴求似的望着嬴夫人,她又只好扯了个谎:“她不会发声的,再者虽说医者不避,她好歹是个女子,与你裸身相对的,若还要说话,岂不尴尬。你莫问多的,速去。回来母亲为你亲手做碗蛋羹。”

萧弋舟被母亲的婢女推入了泛紫的纱幔之内,嬴妲腼腆,热雾还未熏到脸颊上,双颊便彤云密布,蹑手蹑脚地跟了进去,这时婢女们都弓腰退去,殷勤将浴室门拢上。

这一眼热汤泉取的是活水,也不知晓侯爷请的工匠用了怎样的巧思,构造出这样夺天之功的温泉。

嬴妲的右手摸了摸藏在书袋里的家伙,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一抬首,萧弋舟的腰带已经落在了地上,他不疾不徐地动手,将月白锦纹外袍也剥下来,最后只余一件隐约勾勒出背部肌理的薄纱绸衫,缓步走下了水。

温泉水深,踩下去,便没过了臀线,舔舐着他的腰身。

嬴妲一眨不眨地看着,脸上犹如火灼,萧弋舟在水底,又将仅余的最后一件绸衫剥了,随意扔了上来。

背部被水雾熏染,水光淋漓的,仿佛打了蜡。

他背部的肌肤骨肉,在薄薄一层氤氲着的水汽吞吐之中,线条起伏流畅,令人血脉贲张。

嬴妲还从没站在这个视角上仔细而小心地欣赏他的肉体,捂了捂鼻子,走了过去。

“大夫。”

他的嗓音冷冷的透着沙哑,“你紧张了。”

嬴妲被戳中心事,又不敢发声,只好故作镇定,将书袋子取下来放到岸边,自己脱了衣裳摸索着下来,将藏针带子解开,玉手颤颤巍巍地搭住他的左肩,她的肌肤冰凉有汗,紧张发抖,萧弋舟蹙起了眉宇,似乎不惯有人碰着自己。

嬴妲取了一根针,左手在他肩头微微下按,示意让他蹲下些,她够不着。

他顺从着微微屈腿,腰线以下部位都没入了水中。

她仔细端凝着萧弋舟的颅骨,将他颈边,找准穴位,慢慢地扎了一针。

犹如被黄蜂蛰了一记,萧弋舟蹙眉微微“嘶”了一声,声线低沉迷人,嬴妲抽回手,咬唇将针慢吞吞旋了下,这地方是没错的,但是再这样……再这样她或许会羞涩至死。

好想,亲亲他。

可这时管不住自己,就前功尽弃了。若是萧弋舟知道这个施针的女人是她,一定立马拂袖就走,将她撂在一旁,再如同鄢楚楚一样命人将她乱棍打出去。

萧弋舟眉峰紧攒,这女人下针的手法,比起苏先生差远了,生涩笨拙,倘若不是为了男女之防,那一定是初出茅庐。

“苏先生派你来的?”

嬴妲已下了第二针,闻言,咬着唇肉在他背部画了一个字:是。

她又取了第三支银针,萧弋舟的口吻显得很冷漠:“你学医多久?”

嬴妲又咬唇,在他背上写了个“八”字。

萧弋舟眉峰紧拧,“八个月?”

果然是初生牛犊。

嬴妲不好意思说,八日而已。

她的两颊被热雾腾腾蒸得潮红欲滴血,只想着快些将这针扎完,好结束这种酷刑,便在他背后一笔一划地写:接下来,我要扎的穴位,会疼。我快些,你忍着点。

她将针袋取了咬在嘴里,从萧弋舟身后绕到面前来,萧弋舟直起了身,黑眸沉沉地压下来,里头若有光晕,嬴妲猛然抬头,被他一看,险些一屁股摔入水底,拿针的手颤抖不停。

苏先生说的对,她面对普通病人都不敢下手,平素只敢拿自己胳膊练手而已,面对所爱之人,更畏葸不敢动,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她的手沿着他的腹部肝脏处摩挲过去,苏先生说肝开窍于目,他肝脏必定是受毒所损的,嬴妲小心地从嘴里叼着的针袋里取出一支细长银针,屏息凝神,额间冒出了几滴冷汗,将针慢慢地替他扎入皮肤。

萧弋舟身上千疮百孔,他本人并不怕疼,却不知为何,又轻轻“嘶”了一声。

嬴妲的心揪成一团,他的右肩部至胸腹之间,有一团疮疤,是被火燎伤的,烧伤面很大,但情况并不严重,只是还没退去旧皮长出新生肌肤,看着可怖,嬴妲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嬴妲额角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用针的手法渐渐稳住了,摸找穴位不难,她说服自己尽量将萧弋舟当成一只粗壮白皙的大萝卜,她只是在萝卜身上扎针而已。

这只是一只大萝卜。嬴妲咬咬唇,又手法娴熟地下了三针。

每动一下,他都哼一声。

嬴妲听了难受,他本可以体面地离开平昌,不必受这份罪的。

表兄虽与她一同长大,可他心性如何,嬴妲竟然分毫不知,误信了他,还害了一直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她默默地从水里退开两步,将眼底的水珠抬手抹去了,慢慢地走到旁处,爬上了岸。

萧弋舟背过身一动不动,犹如凝峙水中的一块礁石。

“几时抽针?”

嬴妲要说话,一张口才发出一个柔软的喉音,便硬生生止住了,她走下来,在他背后缓缓写道:容后。我在这里。不走。

他修长的指扣住茶,蹙了下眉,呷了一口。

所有的动作都变得非常迟钝,带着一丝刺探和小心。嬴妲胸口钻心地疼痛起来。

嬴夫人将儿子手臂牵过,将他搀扶过来,“素文,让庖屋里人候着,过些时辰再布菜。”

婢女应声去了。

萧弋舟被母亲扶到偏厅坐下,母亲的屋子他自幼进出戏耍憨玩,再不能更熟悉了,轻车熟路地摸到黄花梨木髹漆案几上一盏半凉半温的茶拿起,嬴妲一怔,那是她用过的!

“我已派人千里迢迢去追杀那狼心狗肺的女人,一旦杀了,剜了她双眼来下酒!”

萧弋舟蹙了眉峰,沉声说道:“父亲。”

“本来是我有眼无珠,活该一辈子目盲,儿子认。”

“你的眼睛……”

萧弋舟敛唇,神情有些僵硬。

他起身朝屋外去了,西绥数十年前,还地广人稀,这侯府规模便空前之大,前后数进,堪比行宫,萧弋舟如今目不能视物,仅凭萧煜指点,才迈入母亲的琅嬛轩。

在门槛处,他生生顿了住,手扶住开了两扇的木门,微微一推,发出吱呀之音。

“她下落不明,或许,早早也死在火场中了。”

“你还要替她包庇!”萧侯的胸膛狠狠地起伏,怒气上涌,“她有什么好,值得我儿一次又一次,把脸皮踩在脚底下,眼巴巴凑过去让人家打耳光!她若是对你有一分一毫的真心,眼下就应该在这里!不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他抿着薄唇,并不说话。

从来如此,从来如此!但凡是为了那小公主受的委屈,他从来不在老子跟前抱怨一句!

萧弋舟沉默了。

萧侯撒完气,似乎才想起来萧弋舟中毒一事,“身子骨怎样了?我听……下人说,府上来了位名医,是苏先生亲传弟子,带来良方能医你之毒,速速去问你母亲要人去。”

萧弋舟躬身下拜,“父侯保重。”

萧侯卧病在榻,本来好全的一点风寒,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吓,硬生生又憋了回去,直至萧弋舟跪在床边侍奉汤药时,侍女将他的手托起来,捧给萧侯。

萧侯痛心疾首地盯着跪在床边的萧弋舟,他的双目生得像极了她母亲,炯炯灿然,此时如一团赤焰被冷水扑灭了,只零余一丝灰烬,毫无光泽神采,双眼已盲。

“你……你……这孽障!”萧侯喝不下去汤药,虎虎的一拳头砸在萧弋舟脑门上,他不防,几乎被砸倒下来,萧侯见了,更痛恨难当,“身上还有几成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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