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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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言友好的冲大爷笑笑,又埋头研究自己的手机。

大爷却不甘寂寞,非常有攀谈的心思,先是问现在几点了?李明言看向火车车厢门口的钟表,回答说四点十分。

大爷一手伸平,另一只手再手心虚画几下,问:“姑娘这是练字呢?你家里也有扫盲班不?”

李明言一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去餐车取餐,李明言打头阵,上去一个甜甜的姐姐,说:“姐姐,我饿的心慌,就是十六车厢的,现在能买一份饭吗。”

都说姐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乘务员同志立刻递过去一份梅菜扣肉的,香喷喷,热腾腾,只要两毛钱!

看到后头的大爷可就没有这么好脸色了,眉毛一横,说他:“大爷,又是您呐,天天来火车上吃饭,是把火车当餐厅了怎么地?”

大爷已经把两毛钱递过去,乘务员就是不想接,其他乘客热心的很,七嘴八舌的,说给那个小姑娘都给了,这个老大爷也给了吧,完全没有被插队的愤怒,非常体贴。

李明言了然,原来大爷是干惯这种事了,说不定还是一直坐的这一路的火车,人家乘务员都认识他,看来是个不差钱,喜欢吃的主儿。她手里倒是有很多的米,卖给大爷一些,也省的他豁出老脸专门赶着这个点儿在火车上吃饭了。

大爷也得了一份饭,飞奔回十六车厢,打开饭盒就开始不停气的吃,吃一口饭喝一口水,这个时候的火车上买饭不要票才两毛钱,实惠,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基本上人手一份。

火车又开始减速的时候,大爷饭盒里的饭菜已经吃了大半,餐车不紧不慢的也到了十六车厢,其他被这两位吃饭的声音以及味道搅得不得安宁的旅客,终于松了一口气,掏上两角钱买一份饭。居然没有一个想要跑到前面去先买上饭菜的,估计是不着急。

大爷将饭盒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一抹嘴,就跟旁边的小姑娘告别:“我下车了,有缘再见哈,说不定你探亲回来的路上还能碰见我呢。”又悄悄以手遮面覆到李明言耳边说:“对面两个是偷坟的,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说完急匆匆的拿着饭盒,大声说道:“我得下车了,先把饭盒还回去!”

李明言愣住,匆匆扫视一眼对面的两人,丝毫看不出是贼的样子,中山装,解放鞋,一身干干净净,年轻的那个身上还背一个军绿色背包,只看一眼不敢再看,再吃饭盒里的梅菜扣肉就不是滋味起来。

也不知道那位大爷去干什么了,平白说这一句让人担惊受怕。

车终于停了,车厢内一阵骚动,走廊里到处都是人,从行李架上拿行李的,排队等候下车的,原来已经到了市里,是个大站。

此时确有一对乘警从李明言对面迎面走来,人还不少,有三四个,由于车厢拥挤,不停的让路,所以到来的速度慢了些。

李明言迟钝的发现,对面的两人早已不复淡定,半睁的眼睛全部睁开,年轻的男人一直想起身,却被沉稳的那个按住,打眼色让其镇定。

她暗暗心想心理素质真好,他俩很有可能已经被大爷举报,此时还镇定如斯,简直不是常人。脚下突然传来撞击,她低头一看,一直放在男人脚边座位下方的一个麻袋被踢到了她的座椅下方!斜着过来的,不偏不倚正好到她的座位下方,如果不是擦着她的小腿肚,她还真的没有发现。

乘警离得越来越近,李明言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她一扭头向后看去,发现后方也来了三四个乘务。

再看对面两人,年轻的那个身上背的包也不见了,低头看脚下并没有多一个包出来,那个麻袋在她脚下是个祸害,想到这里她立刻顶着压力看向对面的两人:“我座位底下是你们的东西吗?”

那个小年轻说:“什么东西,不清楚。”

这话很含混,不承认也不否认,说话间乘警已经到了面前,说有人举报这里有走私文物的,让配合调查。

李明言飞快调出手机,左手垂下将麻袋收入仓库。

乘警包围了这边,要求检查行李,对面的两个男人不慌不忙,那个年纪大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李明言的包袱,李明言立刻将包袱拿下,一上手感觉重了太多,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东西。

两个男人明显是想找个替罪羊了,李明言心想那位大爷可真是害得她好苦。左手摸进去果然摸到帆布包袋。

经过这么些天的熟悉,李明言闭着眼睛都能把物品收入仓库,包袱立刻轻了不少。

乘警已经把目光转向李明言了,两个男人说没有带行李,倒是这位姑娘在听说行李之后立刻摸包袱。

再加上那男人伸手一指:“她座位底下倒是有一个麻袋,不知道装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乘警立刻让李明言接受调查,李明言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包袱:几个烧饼,鸡蛋,一身衣服。别无他物。

对面两人惊吓不已,对视一眼,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乘警又亲自看了她的脚下,头上的行李架,什么都没有。又问介绍信。

李明言再傻也知道不能让两个男人知道她的来处,立刻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接受调查!不在这儿!”

又用手一指两个男人,“我跟他俩可不是一伙儿的,别把我们放在一起。”

乘警向周围调查了一番,得知这个女孩就是只带了一个包袱上车,而且和两个男人不是一起上的的之后,就有两个女乘务带着她走了。

至于两个男人,居然没人说得清是从哪里上车的,也被带走调查。

李明言在走廊上扭头,正对上那个年轻男人怨恨的目光,触了电一般立刻转过头来,是你们先冤枉我的,不要怪我。

李明言被带到了车厢专用的审讯室,给两个女乘警看了介绍信,又被搜身,见的确没有东西,一个女同志用竹壳的暖水瓶给李明言倒了一杯水压惊:“没事的啊,有人举报坐你对面的两个人走私,胡乱攀咬也是有的,证明自己清白就行了。你现在没事了,随时可以回到你的座位。”

李明言真有些怕,她可不敢再回去:“我就在这里行吗,到站再下车。”

乘警看李明言年纪小,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去探亲,说不定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就遇到这样的事,如果走私品真的被塞到行李中,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得调查一番才能证明清白,到时候什么事儿都耽误了。也就允许李明言在乘警的位置坐着。

李明言捧着茶杯,心想算是彻底把那两人给得罪了,她昧下人家的东西,如果那两人调查也无事之后被放出,还不想方设法的打听她的底细?这种绝对不是两个人能干的事情,肯定有团伙的,到时候打击报复起人来,家里那三代贫农可经受不起。那个老大爷可把她坑惨了。

如果能再见面,一定要问问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特意交代她坐在那里不要动。

这一节车厢似乎是特意为乘警设置的,两个女乘警出去了一会儿之后回来就开始窃窃私语。李明言特别紧张,喝了许多的水,这会儿开始尿急了,可她不敢自己去,怕被那两个男人盯上。

于是她起身,想让两个女同志可以陪她一下:“我想上厕所,”话未说完,那位女乘警热心道:“我陪你一起去,东西放这儿,小叶给你看着,放心吧。”

李明言只觉这两人真是体贴,并没有多想,跟着就去了乘务专用的厕所,真是太好了,从头到尾没有没有见到那两个男人。

夜里睡的迷迷糊糊,她听到两个女乘警在讨论:“搜出来金元宝呢,说不定下地了,还一口咬定还有很多金子放在这女孩包里,剩下的脚下还有一麻袋,说突然就不见,肯定这女孩拿走了。”

“可这包袱里什么都没有,都查了几遍了?”

“对啊,我们就好好看着她从南市下车呗,她是军属,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正常的。”

本来还想沿途倒卖些大米白面,买些当地特产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李明言不无遗憾地想。

终点站下车之时,李明言隐没在人群中,并未见到那两个诬陷她的男人,也就放心的离去。

稍作思考,李明言就明白这老头儿为何跟自己说这些,火车上的饭菜四点半供应,卖饭的乘务员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推着小车走过来,就不知道几点了,这大爷明显急着吃,所以叫李明言一起。

对面又传来一声轻嗤,倒是没有说乡巴佬了。大爷眉头一皱,又舒展开,很是豁达的不去计较。

大爷一笑,神秘又自得,“我那亲戚探不探都行。”却不说到底是干嘛的,想让小姑娘猜。

对面的两个男人也支棱起了耳朵,报纸都压低了一点,李明言余光看到了,也不去管,搞得神神秘秘的也好,路上清静,这大爷倒是挺有意思,比她年级还小点,看着还是健康的很呢。她听说有一种人是火车爱好者,专门以坐各种型号的火车为乐,就猜道:“专门坐火车的?”

大爷摇摇头,以手遮口,悄声说道:“来吃饭的!想吃口白米饭,你待会儿买不买,只要五毛钱,咱们两个一起叫,乘务员给饭给的快。”

于是他就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明言和前世的老朋友,现在的好朋友二癞告别,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坐火车要将近两天的路程,车票就是不小的一笔钱,所以这个年代的人,如非必要,不出门,一般出门的都是探亲,或者出公差。

这次她幸运的买到的坐票,卧铺必须有单位的介绍信才能买到,她一个农民是想都不敢想的。坐票也很好!她坐的位置是个两人坐,面前一个小桌子,放置四个厚实的瓷杯,她靠窗坐下,火车上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各式各样的口音在一起说笑。穿的却都比较厚实,不愧从北方发来的火车。

这位大爷看李明言的穿着,想必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又是个女娃子,一只手一直写写画画,面前还摊着报纸,还以为这姑娘勤学不倦,照着报纸描字呢。

李明言收起手机,真正的拿起报纸扫了一眼,说:“是啊,大爷,你这趟也是探亲的?”

她伸出左手一直看着手机,在外人看来就是大拇指一直在手心里划拉,李明言将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部在手机上搜索一遍,见对面的两个男人拿了报纸遮住脸在看。也在手机上输入报纸,一大堆看不懂的文字映入眼帘,李明言对手机显示的是汉字深感庆幸,本来就不怎么会用手机,再出来个别的语言,那这宝贝估计要废弃在她的手心。

下一站,这种无聊的状态就有了变化,一个穿着带着补丁的中山装的老大爷上车,左顾右盼之后,坐到了李明言身边的位置。

这个时候民风淳朴,即便不认识的人也互相唠家常,可李明言对面的两个男人却有些奇怪,两个袖着手,眼睛半眯着,仿佛在放空,可是李明言知道他们一直在注意周围的情况。

原因是隔壁刚上车的老农看到陶瓷杯子有些喜出望外,并大声表达初次坐火车的喜悦:“火车真好!还有杯子叫喝水,俺家里都是用瓢喝凉水。”

“我知道有一家生了女儿立刻扔进尿壶里,还有一家把女儿卖了两筐红薯,不知道进了哪个脏地方。我现在能吃上白面,还能赶集。”而她现在过得跟亲生女儿没有差别,出远门爹娘给钱给物,完全不担心她会跑了好好的对待一个人,那个人为什么要跑?将来破旧立新忆苦思甜的时候她也要这么说!

二癞蔫蔫的,他知道村里有些人磋磨儿媳妇就是让她去牲口棚,让牲口养肥膘,儿媳妇推磨去。可是看明言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健康向上的样子,也就知道是没有受过什么磋磨的,他去明言家还以为明言是家里的女儿呢!

嗓门颇大,车厢内不少人听见只是善意的哄笑,唯有对面那个稍微年轻的男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嗤,“乡巴佬”。

另一个男人明显稍微稳重一些,半眯的眼睛睁开,斜瞪了说乡巴佬的男人一眼。

于是两人有重新归于安静,李明言百无聊赖,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挂在车窗旁的挂钩上,开始玩手机。她是什么都想买,可是余钱所剩无几,想想擦屁股还在用土坷垃就难受。她现在洗头发只能用肥皂,发梢焦黄焦黄的,洗脸也用肥皂!还不如不用,洗完脸干的起皮,她就偷偷的买了保湿的抹抹。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李明言也怒了,大哥也说什么新式婚姻,甚至还写信回来,这个二癞也这么说,也不想想她乐意的很!四几年的那次旱灾,她的亲生父母逃到李家庄把她丢下来,如果不是父母抚养她,她早就成了饿死鬼!

“你们真是奇怪,我们两个自觉自愿的事情,怎么说是封建残余呢。完全可以说是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产生了革命感情,惺惺相惜然后自愿结婚嘛,唉,这算不算是新式婚姻啊?”

二癞被说的哑口无言,心里觉得不对,“你这是,你这是被洗脑了,对,你一直被当成童养媳对待,心里以为这是正常的,但是你没有见过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他们家没有把你当牲口使?让你推磨?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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