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英雄传

李疵道：“说与不说，对于大司寇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对我而言，却是十分重要的。”

“哦。”公子尚假装不懂，试探性地问道：“大使想听见什么话。”

李疵肃道：“中山国的宗庙能否延续，还在于大司寇之言。”

“素闻中山衅王诸子之中，公子尚聪慧好学。今日闻之，果真如此。中山衅王也算英雄了得，可惜啊！他将王位传给了中山王姿。如果你是中山国的王，中山国又会如何。”李疵适可而止，停止了这个话题，“大司寇选择舍生取义，我还能说什么。”

李疵环顾着殿内所有人，回击道：“诸位愿战，赵国迎战便是。赵国破城之日，便是尔等子嗣断绝之时。”

李疵这句话既有挑衅之意，同时又有威胁恐吓之意。正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忠良。十里之内，必有忠臣义士。既然，中山国不愿意降，而愿意为国而战。赵国倾尽全力与之一战，也算是成就了他们的忠义之名。

然，李疵也知道。乱世之中，也不免有许多沽名钓誉之辈。中山宫虽有为国战死之人，但也有怕死之人。

公子尚见李疵说完就走，完全没有继续劝降的意思。公子尚为了给自己争取缓和时间，喊道：“大使，且慢。”

李疵停下脚步，也不回头道：“大司寇已经决定了效仿圣人舍生取义，我们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多说无益，我们开战吧！”

公子尚忙道：“归降一事，乃国家大事，我岂能做主。容我禀告吾王，三日后在给赵君答复，可行。”

李疵见对方示弱，少了男儿气概，到有几分轻蔑对方。人啊！总是说得好听，做起来难啊！国难当前，个个都是忠臣良将爱国之士。然，当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又有几人愿意为国而死。面对山河残破，国破家过，那些在危难之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身满腔的爱国热情和宁死不屈气节之人，才令人可敬。

一个没有英雄的国家，是没有前途光明。一个没有气节的国家，注定是无可救药。

“我们就以三日为限。”李疵抛下三个字，走出了中山宫。

公子尚见赵国使者傲然一身，语气逼人。在看着宫中地大臣，心道：“这几年，赵国一直在富国强兵，而中山国又做了什么。此时的中山国岂能与赵国抗衡。三日后，若无诸侯相助，若无奇迹的事情发生，就是中山亡国之时。”

公子尚看着殿内大臣被赵使的话吓破了胆色，语调平和地说道：“三日后就是我们和赵国最后的期限。诸位是战，是降。你们有何话说。”

中山宫内，大臣的意见不一。

有的人觉得大势已去，为了保全宗庙社稷，为了避免灵寿城内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主张献城投降。也有的人觉得，他们和赵国有近百年的恩怨情仇。他们降了赵国，就成了亡国之人。无国、无家的亡国之人，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可怜之人。

他们献城投降，就成为赵国的奴隶。与其没荣誉、没身份，苟活于世。还不如痛痛快快与赵国进行最后的决战，为国最后一战。为国而死，岂不是大丈夫。

中山宫内，对于请降和请战之间展开了激烈讨论。

“大司寇，你是什么意见。”

公子尚眼神有些迷惘，看不清眼前的方向，怅然少许，嘴里吐出八个字，“为国而战，宁死不屈。”

……

赵雍派李疵前去中山国劝降，一是为了试探中山国最后的底线，进而扰乱中山国君臣上下一心；二是为了观察，中山国的实力。

李疵出使归来，面见赵君道：“君上，臣回来了。”

赵雍问道：“李疵，此行，可有收获。”

李疵答道：“君上，中山国宫城内有数万甲衣之士，足以与我们一战。”

赵雍问道：“我们和中山国一战，有几分胜算。”

李疵答道：“国家存亡之际，必有忠臣。我们与之对战，纵使胜了，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赵雍琢磨少许问道：“你去劝降，中山王是什么意思。”

“臣没有见到中山王。”

赵雍惊道：“你没有见到中山王？”

“是的。臣没有见到中山王。”李疵见中山宫里面的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雍对着众人问道：“你们可知，公子尚是什么人。”

肥义答道：“公子尚是中山衅王之子，也是中山王姿同父异母的弟弟。中山衅王之中，公子尚最聪慧，也是力主用武力敌对我国之人。”

李疵接话道：“公子尚愿舍生取义，与我们一战。此战惨烈程度，不亚于攻破灵寿。”

田不礼喊道：“灵寿外城我们都攻下来了。岂会怕了区区宫城不可。君上，中山王不愿臣服我们。我们就用武力，击败他们。”

赵希、许鈞、赵袑等将领齐声道：“请君上下令，与之开战。”

太子章道：“君父，孩儿觉得我们不能立马攻伐中山。”

赵雍问道：“为什么。”

“中山国既然答应三日后给我们答复。期限未至，我们出兵攻伐，就会失了道义。”太子章见君父没有反对，又道：“中山国地势险阻，城中有山，山中有城。且不说，我们攻城，会折损多少兵力。纵使我们攻下灵寿，中山国也会不服。魏国用武力攻破中山国，但中山人从未停止反抗。中山人顽强的斗争精神，我们是不能忽视的。孩儿以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们要在精神上打败他们，方能让中山人为我所用。”

赵雍问道：“肥义、乐毅、司马望族，你们是什么意思。”

众人皆道：“臣等附议。”

“好吧！寡人就给他们三日。”赵雍道：“三日期限一到，中山王不给寡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寡人就挥军踏平灵寿，荡涤中山。”

转眼间，三日已过。

午时，中山宫送来一份书信。

赵雍观之，笑道：“中山王愿为国而死。诸位，你们说该怎么办。”

肥义打开书信，只有四个字，大声念道：“宁死不降。”

“这就是中山王给寡人的答案。”赵雍喝道：“传令下去。踏平灵寿，荡涤中山。”

李疵淡淡问道：“看来大司寇已经给出了答案。”

“如使人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公子尚没答话，继续道：“我时常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大使能否为我解惑。”

“的确，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公子尚道：“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是生，还是死。”

李疵看着对方平和之中，透露出杀气的眼神，问道：“大司寇，愿生，还是愿死。”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乎？”公子尚换了语调，又道：“但，有时候死，比生更有意义。正如你们中原人所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公子尚从对方的话语之中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赵军还不知道中山王出逃的消息。公子尚稳定心神答道：“吾王身体欠安，不能主持朝政。中山国的政务，一切有我做主。大使有什么话对我说就是了。”

这几年，赵国数次征伐中山国。中山王姿染上重疾之事，早已经传了出去。此战，赵国攻破灵寿外城，兵峰抵达宫城。中山王姿闻讯，自然吓得卧床不起。李疵也没有半点质疑，问道：“大司寇的意见能否代替中山王。”

公子尚镇定道：“大使，先说说你的来意吧！”

公子尚笑道：“大使是在威胁我吗？”

李疵也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

李疵淡定从容，问道：“大司寇，这也是你的意思。”

公子尚平静地答道：“大使，还要我说吗？”

李疵凝视着公子尚的双眸，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之中，洞穿对方心里所想，“赵国兵强马壮，十万大军正在宫城外面。然，中山国兵微将寡，难以迎战。中山国国势衰微，气数已尽。两国在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吾君仁善，不愿看到灵寿城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中山国不如降了我国。吾君承诺，中山王愿降，必会裂土善待之，以延续中山宗庙。”

“中山虽弱，但也不至于来誓死捍卫的决心都没有。”一人喝道：“我们宁可战至一兵一卒，也决不投降。”

赵雍以李疵为使，前往中山宫劝降。

李疵进入宫城，来到中山宫，面见中山王姿。然，李疵见到的人并不是中山王姿，而是代行王权的公子尚。李疵自然认得公子尚，问道：“大司寇，我奉赵君之命前来，请中山王一见。”

“城在，人在。国破，家亡。我等誓死，愿为中山，抛头颅洒热血。”

“我们宁死也不受辱。”

“我们与中山共存亡。”

中山国的疆土嵌在燕、赵、齐三国之间，它一个由鲜虞人仿效华夏诸侯，建立的国家，也是第一个存国数百年而不被中原诸侯灭的国家。公元前380年，中山恒公复国，将国都定都灵寿。因为灵寿城中有山，山中有城，得名中山。

赵军虽然攻破灵寿外城，兵峰抵达宫城。但，中山军仰仗地利之故，阻截赵军。赵军兵峰虽然，抵制宫城，但也遭到中山军顽强的抵抗，损兵折将。然，中山王姿趁着夜色两军交战之际，向东逃亡。

随着，天色渐明，第一缕阳光照进灵寿。赵军和中山军攻守之战，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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