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幽北风云 278.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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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丈人公’的吩咐,李登慢悠悠地先是绕着李皋身边走了几圈;而后又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

“我的想法嘛、则与士安兄大不相同。在沈某看来,明明是已经落网的猎物,为什么又是这样理所当然的反应呢?想必定然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这样吧,我先给诸位讲个故事好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啊……”

屋中的另外三人,在沈归那声音略带沙哑的讲述之下,听完了一整段‘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当然,除了面冷内热的丞相大人、可能会留下他一条活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心中还有一道最后的护身符。这道护身符,应该也是李皋为自己准备下的最后一招。就仿佛是蜜蜂尾后的针刺一样,不到以命相搏的危急关头、他是绝对不会暴露出来的……当然,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也都只是毫无实据的臆测而已……沈某认为,李皋的暗藏多年的‘杀手锏’、应该就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李子麟李知府!”

“不可能!”

万长宁一听到李子麟这个名字、立刻矢口否认道;不过当他随即看向李皋、发现他那副明显是伪装镇定的神情之后、心中却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沈归见万长宁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他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别紧张,你的师兄李子麟、只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局中之人,应该并没有和李皋二人串通一气。在我看来,如今在大荒城知府大牢之中关押的李三林李大少爷、才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李家孤儿;而李子麟这个自小被李登收入门下、亲手教导又予以重任的‘族亲孤儿’,才是李皋真正的亲孙……不过还有一点,我却始终没想明白。以李皋被李三林出卖时的反应看来,没有丝毫故作姿态的‘表演痕迹’;直到现在沈某都十分笃定、当日在祭坛之下的李皋,是真的被他那个‘假孙子’伤透了心……可他明知道孙子是假的,被他出卖又为何会那般伤心欲绝、痛断肝肠呢?”

说出了心中疑惑的沈归,挠了挠发痒的脖子,随即便注视着满面惊慌的李皋、想等他亲口说出正确答案来。

“哎…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吗?…因为他终究也是个人呐……”

李登叹了口气、轻声对沈归解释道:

“自从乐安的娘亲病逝之后、老夫便立誓不再娶妻续弦。只怕就是在那个时候、李皋开始琢磨谋划这……这出‘狸猫换太子’的。他应该是在族中找来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婴、与自己的亲孙儿李子麟互换身份。这样一来,那位假的李三林、便成了呼声极高的外戚子弟之首;而真的‘李三林’、则跟在老夫身边、习学治国安邦之道。只待日后老夫挂印辞官、或是乐安她死于非命、那么老夫便一定会把家主之位、与丞相之位一并传给首徒李子麟。而他李皋之所以会给子麟找来一个替身、或是忌惮老夫的狠辣手段、或是不忍自己的亲孙儿李子麟、在争夺家主的道路上遭遇那些明枪暗箭;总而言之,李三林这个替身、其实只是放在明面上、帮子麟挡刀的一枚弃子。”

李登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李皋、继续说道……

“至于说沈归你的疑惑、其实并不复杂。尽管李皋清楚的知道李三林的真实身份、但毕竟也是自己亲手养大了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二十余年的光阴相处下来,就算是两个陌生人之间,产生感情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万长宁听到这里、被那看似胆小贪财的李家大长老给彻底震住了!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又是下了多么大的狠心、才能让李皋舍得把自己那个自幼失去父母的亲孙儿,亲手送到‘敌人’手中!而且即便此计不出纰漏、子麟师兄也能如他所愿地接过李登的衣钵传承、以他李皋如今的这般年纪、也定然享受不了几年好日子了……似这般徒耗心力、骨肉分离,他为的又是什么呢?

这其中因由,也是万长宁这个‘单身汉加工作狂’、暂时无法理解的事。包括李皋在内、东幽路这些土生土长的老一辈人、平生最惦记的就只有两件事:无穷无尽的财富、和绵延不绝的香火。

而对为人父母者的一片苦心、有着切身体会的丞相李登、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皋,对他柔声说道:

“李皋啊李皋,你作孽太多、即便我有心放你一马、但只怕日后却无以训诫李家后辈儿孙。原本老夫还打算让你死个糊涂、兴许你还能好过一些;但既然今日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也不妨再告诉你另一件事好了……你那些费尽思量的精心安排,早在子麟他懂事之后、老夫便已经全都过告诉他了!”

“我也想不到。所以他的依仗定然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士安兄往日与他素无来往、没有成为他护身符的必要条件;而沈某就更不用多说了、奔赴了千里之远才把他捉回了奉京、又有什么理由还要帮他脱身呢?”

沈归说到这里,与万长宁二人一起看向了目视窗外的李登……

“不明白没关系,我来细细给你说明一番。首先,这位绝不是什么‘硬汉’的李大长老,故意做出一副英雄姿态来,肯定是笃定了自己没有任何生命危险;那么除了屋中三人以外、还有谁能保住他的一条老命呢?”

万长宁歪着头想了想,很快又摇了摇头:

“万某想不到。”

李福知道这沈归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似笑非笑地一伸手、拽走了那个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的中年车夫。

一见沈归栽跟头,李登也不由得开怀大笑了几声。随即他又瞥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李皋、轻轻咳了两声,朝着羞愤难当的沈归招了招手:

“赶紧进来吧,别站在外面给老夫丢人了。李皋啊李皋,这世界上可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是沾上了‘人’的秘密、也不是什么秘密。长宁,要不你来说说看,我们李家的这位大长老,最后的依仗到底会是什么呢?”

直到沈归说完了之后,万长宁和李皋都仍然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反而李登却仿佛若有所思一般、罕见地紧紧皱起了眉头,把双眼望向窗外、身体与气势瞬间便柔软了下来……

沈归看着万长宁那一头雾水的神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李皋说:

“沈归呢?你刚才演了那么一处猴戏,想必是已经有了什么大胆猜测。那么,不如你再来说说看吧……”

李登转过头来、又看了来回摩挲着下颌的沈归。

万长宁仔细打量着一脸孤傲之色的李皋,不太自信地说道:

“老师既然让我先说、那么学生就只当是抛砖引玉了。不过学生也还没能完全参透其中奥妙,某些关键之处、解释起来也难免会有些牵强……依学生想来,李大长老的依仗应该还是南康谛听、与太子颜昼。也许是他暗中留下了什么可以自保的关键性证据?也许是他根本不相信太子可以成功继位?因为我想来想去,都不认为东幽路的那些李家人、还有继续支持他的理由;一个已经彻底垮台的大长老、还是一位风烛残年的垂垂老朽、哪个不开眼的还会继续往他身上‘加注’呢?”

“露馅了也不能怪我啊!我早就说了,想要演的像,那必须得用猪血!可是厨子头说找不着啊!你瞧瞧鸡血这颜色,暗成这个德行、瞎子才看不出来有鬼呢……”

“福叔,你们相府下人都这么大的脾气吗?”

李登听到这里、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万长宁此子什么都好,唯独在‘想象力’与眼界格局上差了那么一点点。尽管他的这番猜测,是基于现有证据、分析出的最符合常理的结果;但放在‘反应不合常理’的李皋身上,就显然不会是正确答案了。

凡贪恋钱财者则必然怕死、即便李皋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财富、但怕死的本性却绝对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发生变化。所以无论李皋现在表现的如何‘视死如归’、从他的本心来说、都一定还是很怕死的。既然如此,正确的揣摩方向,就应该是探究李皋为何会故意装出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而不是他为何会真的突然不怕死了。

出发点都已经产生了根本性错误的话、那么得出怎样符合逻辑的推论,也不会是正确答案了。

沈归一见李皋非但不害怕、反而回应的更加硬气、便知道定然自己的臆测出现了问题。于是他松开了手中的那个‘库管小先生’、又朝着地上正捂着脖子抽搐的马夫随意踹了一脚:

“还没死过瘾吗?赶紧起来吧,蹭坏了衣裳可不管赔啊!你这水平也不怎么样嘛,都让李长老给看出来了!”

刚才还是个‘将死之人’的中年车夫、一听沈归这话、身子一挺竟然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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