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了心肝,丧尽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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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义哥,你交代我后,我就帮你盯着呢。咱家和陈家用一个院墙,一听旁边有动静,我就架了梯子去看。那陈婆子还骂了我两句,我没理她。”栓子今年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说起话来十分逗,明明事关人命的事,搁他嘴里就平添了不少笑料。

“桂丫没事吧?”卢娇月急急问道。

栓子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偷偷瞧了卢娇月一眼,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汗,才道:“应该没事,我见桂丫爹说要去请大夫。”

这卢家二房一行人行事匆匆,不免就有村里人好奇问怎么了。

梅氏也没帮忙隐瞒,再加上方才女儿跟她说的话,反而觉得这种情况闹得越大越好,遂道了一句,“陈家大丫头上吊了,这孩子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

听到的人,顿时哗然。

就这样一面往陈家走,一面不停地就有人加入进来。

距离上次大溪村发生上吊这种事,那还是十多年前,一个媳妇被婆婆磋磨狠了,想不开上了吊。这陈家丫头一个黄花大闺女,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竟闹得要上吊?可想着陈家那不省心的老婆子,似乎大家也能明白为什么,不禁都叹道造孽啊。

来到陈家门前,陈家的院门从里面紧紧锁着。

卢娇月见情况不妙,也顾不得出格不出格了,赶忙上前拍门。

“桂丫,桂丫,你在吗?”她扯着嗓子喊。

“出了这样的事,怎么倒把门关上了?”

“那陈婆子到底想做甚,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一旁有人议论。

卢娇月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望着栓子道:“你不是说桂丫爹去请大夫了吗?”

栓子搔了搔脑袋,道:“我走的时候是听他这么说的,而且我走之前陈家这门还没关。”

卢娇月顿时心生不妙,又大声在外面喊了起来,有些村民见事情不对,也在外面叫着让陈婆子开门。

陈家大房的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陈婆子和小陈氏就是一惊。

陈铁根宛如被惊醒了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吼道:“娘,你让我去请大夫,大丫头她情况不好,没有大夫来看,恐怕是……”

陈婆子一跳脚,仿若是被滚油烫了也似,叫道:“请什么大夫,一个不值钱的赔钱货,竟用得着花钱去请大夫!”

小陈氏在后面拉了拉她,低声道:“娘,你别忘了韩家那边?”

陈婆子这会儿也顾不得遮掩了,瞪了小陈氏一眼:“什么韩家不韩家的,这丫头为了不嫁,都威胁上老娘了。威胁得好,竟然敢上吊,让她死,我看她有本事死给我看!”

她还想继续骂什么,突然被一声仿若母兽死了小兽般的悲鸣声吓住。

“死,都去死,今天只要是我女儿出了什么事,我让你们陈家上下给我女儿赔命!”

是桂丫娘,这个素来懦弱无能的女人,这个被生不出来儿子压垮了脊背的女人,似乎突然之间就开了窍儿似的,她恶狠狠地瞪着陈婆子,瞪着小陈氏,瞪着自己的男人陈铁根。

“陈铁根,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既然你什么都听你娘的,那你娶媳妇生孩子做什么?”

“好哇,你敢跟老娘跳嚣?老大,给我打死她!”

陈铁根犹豫道:“娘……”

桂丫娘弓着腰,用头向两人撞来,“打,来,把我打死,我知道你们早就巴不得我死了,好腾出位置,再娶一个能生儿子的。打,今天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个男人。”

陈铁根没料到自家婆娘会这样,竟被撞了个趔趄。陈婆子连连躲避,骂桂丫娘有本事了,桂丫娘则抽空喊道:“桃丫,开门去,到外面找人来救你姐。”

一直被陈婆子和小陈氏堵在屋里的桃丫,顿时找了个空,跑了出去。

院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大群人涌了进来。

卢娇月跑得最快,进了大房屋里,就在喊桂丫。梅氏紧随其后,边往里走,边大声道:“刘翠兰啊刘翠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女儿你都护不住了,你还是个当娘的。”

紧接着她望着屋里这副场景,诧异地瞠大双眼。

“明海嫂子,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没用的。”刘翠兰,也就是桂丫娘,站直起身,蓬头垢面地苦笑道。

“先别说这个,桂丫到底咋样了,还有你们在闹什么?”

桂丫娘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瞪着陈婆子和小陈氏,道:“她们要卖了我家闺女,我家丫头不愿意,就上吊了。”

说着,她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就哭了起来。

“陈铁根啊陈铁根,自打我嫁进你们陈家,上孝敬父母,下爱护幼弟,我除了没给你生个儿子,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陈家的……你是个窝囊废,纵容你娘欺压我们母女多年,我大丫头还没桌子高,就被你娘使着给家里干活。这也就罢了,哪家的孩子不干活儿,可孩子干活儿,三五不时还要挨骂挨打……也是我不中用,我这个做娘的护不住自己女儿,我没生出个儿子,我直不起来腰……可我家大丫头没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她可是你们陈家的血脉,就为了那二十两银子,你们就要将我大丫头嫁给那打死了两个媳妇的鳏夫,我大丫头不愿,你们硬逼,把我丫头逼得上了吊,还拦着不让我去请大夫救我女儿,你们都黑了心肝,丧尽天良……”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的众人都惊诧不已。

“……今天我大丫头若是好也就罢,若是不好,我们母女四个一起吊死在你们陈家屋里,让老天爷好好看看你们都是群什么人……”

这时,人群里挤进来两个人,是有好心的村民找了个大夫来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让让。”

桂丫娘也顾不得哭了,一骨碌爬起来就冲上前拉着大夫,往炕那边跑去。

经过大夫的施救,桂丫很快就醒来了。也是老天痛惜苦命人,幸亏救下来及时,桂丫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背过气了。

“我苦命的女儿啊……”

桂丫呛咳了几声,便和她娘抱头痛哭起来。

哭得在场所有人,心里都酸酸的。

“真可怜……”

“可不是……”

“这陈家老婆子也太狠心了……”

“还是当爹的不中用……”

陈婆子恼羞成怒,跳脚骂道:“看什么,看什么呢?都滚出去,看热闹看到人家里来了。”

就有那嘴皮子厉害的人,回道:“咱们来看稀奇呗,看咱们大溪村第一个将亲孙女逼死的奶奶长啥样?”

“陈婆子,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狠心了。这都是你们陈家的血脉,也不怕到时候报应在了你那大孙子身上。”

陈婆子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一听人说自己宝贝大孙子,哪里饶得了对方,顿时就冲上前去要厮打对方。

大家本就对她厌恶,见她要冲进人群里打人,都七手八脚帮忙拦着,还有人叫道说她太嚣张,得找人来制制她,别坏了大溪村的村风。人群里有人叫着说去找里正,纷纷有人附和。

里正本是见动静大了,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一听人叫自己,就在外面应了声。于是转眼间那头发花白的里正,就被人推着进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就想请里正出面教训教训陈婆子。

可这种事又那里是里正能插得上嘴的,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又何况是他小小个里正。可里正也十分厌恶这陈婆子,厌恶她丑恶的嘴脸,厌恶她倚老卖老,厌恶她成日里在村子里挑弄是非,遂清了清喉咙,待四周安静了一些,才问道桂丫娘:“陈铁根家的,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桂丫娘一愣,脸色有些茫然起来。

她之所以会那么激动,也是被大女儿上吊刺激的,如今女儿没死,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桂丫见自己娘的脸色,心里就要叫糟,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了,从炕上爬起来,冲到里正面前就是一跪,哭道:“请里正爷爷做主。”

“可怜的孩子。”里正看着桂丫苍白的脸色,以及脖子上那一闪即逝的淤痕,叹了口气:“你想让里正爷爷怎么给你做主?”

桂丫哭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奶奶,都是我长辈,我一个做小辈的能怎么样。可我也怕了,我怕被我奶再卖一次,我怕我两个妹妹跟我一样被人给卖了,我怎么样无所谓,可我舍不得我两个妹妹……”

“姐……”桃丫和小丫两个走过来,抱着自己大姐哭了起来。

姐妹三人,都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大溪村不富裕,但也没穷到哪家的孩子是这样的。一时之间,让目睹这一场景的人都是心生唏嘘,连连感叹摇头。

桂丫娘愣在了当场,从女儿说出这些话时,她就愣住了。

这个女人,她从小接受的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教条,她没有学会反抗,她只会逆来顺受。

“都是这么过来的,忍忍就好了……”这是她娘对她说的话。

尤其当她连生了三个女儿,却没生出来一个儿子时,她更加没有底气了。她自己逆来顺受,她教着自己三个女儿也这样,可惜似乎并不成功,大女儿比她想象的更有主见,二女儿虽没有像大女儿那样,也看得出是个主意大的,唯独就是小女儿还小,不懂事。

每当她看见大女儿看着婆婆弟妹的眼神,她就心惊不已。她害怕,可她在怕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方才经历的那一切,她却是懂了。

是啊,她在怕什么?连死都怕,还能怕什么呢。

这个瘦弱的女人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直直的。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挺直过腰杆了,可以看出她似乎有些不习惯,但她还是依旧强制坚持着。

她擦掉脸上的眼泪,一步一步地走到里正面前,跪在三个女儿身边,道:“叔,我要和离,他陈家嫌弃我生不出来儿子,嫌弃我三个女儿是不值钱的赔钱货。既然如此,我就和他陈铁根和离,我带着三个女儿走,以后我母女四人是死是活,与他们陈家没有任何关系。”

里正震惊道:“桂丫娘,这可不是小事,你可是想好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可怎么活?”

桂丫娘凄惨笑笑,道:“我能干活儿,我大丫头二丫头也能干活儿,饿不死自己。就算饿死了,也总比哪天被人推入火坑的强。死都不怕了,还怕挨饿?”

“可你要考虑你三个女儿的名声,以后她们……”

不待里正话说完,桂丫便道:“里正爷爷,我不怕。人不用为名声活着,愿意娶我的人,一定不会在乎我的名声。更何况这也不怨咱,只能怨那些将咱们逼得没有活路的人。”

里正见说服不了两人,遂痛心疾首向陈婆子斥道:“你这个老虔婆有什么想说的?我再也没见过像你这种老婆子,将儿媳妇孙女逼死了,你就能畅快些?还有陈铁根,这可是你婆娘你女儿,你就不说句什么?”

里正还是不想让桂丫她们走上这条路,这条路明眼可见是十分艰难的,这个世道对女人来说太刻薄,一个和离的女人带三个孩子,可怎么过日子。

陈铁根嗫嚅了半天,都没嗫嚅出一句话。

陈婆子眼睛一翻,道:“我有什么想说的?我可没逼她滚蛋,愿意滚就滚吧,当咱家稀罕她还有那几个丫头片子?!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我就看看你们出去后怎么死!还有想跟我儿子和离,没门?我让老大先休了你!”

陈婆子态度太嚣张,将一贯待人厚道的里正也气得不轻,遂也不跟她说话了,只是去看陈铁根。可陈铁根果然不负他窝囊废之称,听他娘这么说,连头都不敢抬。

里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望向桂丫娘,“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桂丫娘坚定地点点头:“想好了,还望叔做主。”

有里正在,陈铁根终究还是没休成桂丫娘,而是两人和离。陈家什么东西都没给母女几个,除了几人的衣裳,连床被褥都没给。

里正倒是又从中间劝了几句,可陈婆子一贯刻薄,陈铁根又是只听她娘的,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桂丫娘俩几个,抱着几件破衣裳就被陈婆子撵出了家门。

里正见几人可怜,又无处可去,就暂时做主把村里一座早就废弃的宅子给她们先住着。而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这家给些粮食,那家给几个碗,给凑了些东西,让几人先用着。

卢娇月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了,她和梅氏回家,找了些家里不穿的旧衣裳,和用旧了的被褥,给桂丫娘俩几个抱了过去,又留下帮她们收拾住处。

这座宅子已经很破旧了,院墙只剩了一半,屋子倒是有好几间,可也就只有正房那三间屋看起来完整些,即是如此房顶上也有好几处破洞,都能看见外面的天了,窗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不过到底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免得几人无处可去。

“这屋顶得修,窗子和门也得换,院子里也得清理清理,都长杂草了。反正现在农闲,这几天我让我家老大来给你们帮忙。”梅氏到处巡视了下,对桂丫娘道。

桂丫娘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一口一个谢谢。

梅氏浑不在意地说:“谢什么谢?早先我觉得你是个懦弱无能的,现在我收回自己的话。你能为几个女儿做到如此,我佩服你。”

桂丫娘干黄的脸,窘得脸发红,苦笑着搓了搓自己皴裂的指尖,“佩服我什么,还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我不带着孩子离开那个家,这几个孩子以后没有一个能落好的。”

“娘……”桃丫和小丫偎了过来。

倒是桂丫比较镇定,道:“娘,你别怕,村里好心的大叔大婶们给了些粮食,咱们明天就出去挖野菜,总能将今年度过去。还有我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去镇上做工,明年咱们再开些荒地,总不会饿死咱们。”

“你个姑娘家家的,去镇上做什么工。这天马上就要冷了,还不知道怎么个冷法。不行了,娘去求你几个舅舅,他们怎么也不至于看着咱们饿死不管的。”

桂丫不抱希望,她娘和离出门,已是惊世骇俗,更何况是拖了三个女儿。她舅舅们也许想帮她们,但还有她舅母呢,尤其舅家还有女儿,怎么会让她们连累名声。恐怕划清界限都不急,又何况是帮她们。

只是这些桂丫现在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她娘性子素来懦弱,好不容易硬气了回,也是为了她们姐妹几个,这会儿可万万不能打破她最后一点想望。桂丫想了的,日子也许会很难很难,但只要能离开那个家,即使再难,她也甘愿。她有手有脚,人也不傻,一定不会让一家人饿死。

卢娇月也叹了口气,艰难是可以预见的,但总能熬过去。就算熬不过去,村里还有这么多人,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的。她知道村里人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到底都是乡下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再不行了,她家还能帮一把,她也可以。

“婶子,我明天就来帮忙先把房顶补上。”卢广义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只能做些实际事。

“谢谢你了,卢家大小子。”

“谢谢你,卢大哥,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梅氏当即就想说什么,可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卢家三口人都是这样的表情,不免就让桂丫上了心。只是当着人面,她也不好意思问,只能寻思着私下问问好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下不提,桂丫一家就在这座废弃房子里暂且安顿下来,而二房三口人也回家去了。

陈婆子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拿捏老大媳妇惯了,以为儿媳妇只是当着人面给自己难看,想趁机拿捏自己,却万万没想到竟就成了和离出户。

她倒不是心疼桂丫娘走了,而是心疼韩家那二十两银子。别看她当时说得挺好,让桂丫死,那也是她以为大孙女已经死了,聘礼银子注定要飞了。哪知大孙女没死成,聘礼银子还是飞了,陈婆子有些接受无能。

陈铁根也是如此,到了此时,他都不能想象,怎么桂丫她娘就跟自己和离了。他承认在家里他是懦弱了些,有时候他娘磋磨儿媳妇,打骂自己的女儿,他没有站出来。但哪家儿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当奶奶的教训孙女天经地义,尤其他又没个儿子,还指着娘到时候从老二家过继一个儿子过来,给自己传承香火,自然不敢反驳自己娘。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成了这个样子。

陈婆子还在恼羞成怒的骂着,骂桂丫娘是个贱货,骂桂丫是个小鬼缠的祸害精,还骂大儿子连媳妇女儿都管制不住。总之逮着谁骂谁,二房两口子都聪明,见情况不对就跑了,也就只有陈铁根一个人蹲在墙角听他娘骂。

可再骂也解决不了问题,人跑了,到时候等韩家过来抬人,没人给人家可怎么办?直到这时,陈婆子才意识到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冲动,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陈家人担心怎么应付韩家人之时,这时韩家上门来退亲了,理由是桂丫的命硬,克他们韩家。

陈家人大喜过望,历来有男方毁亲不用退换聘礼的规矩,这下聘礼可不用退换给韩家人。只可惜他们太过天真了,韩家人又岂是他们想讹就能讹的?当天陈家人表现出不想退聘礼银子的苗头,次日韩家村那边就来了一帮子人,老少爷们来了几十号,走在村子里看起来都渗人。

大溪村是杂姓而居,自然没见识过这种同一个姓氏抱团行事的村子,但没见识过,也听说过,纷纷都议论到陈家这下要倒大霉了。

到底陈家一家子都是窝里横的典范,见韩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院子里站不下,院外还站了许多。陈婆子也不敢再昧下聘礼银子不给,只是当时因为聘礼银子对不上,她和小儿媳妇打了一场,闹出了不少笑话。

关于桂丫命不好之说,自然是流传了出来。

卢娇月觉得十分歉意,因为这事是韩进办的,当时她也知道。

倒是桂丫并未多想,反正名声已经不好了,再加一条命硬也没什么。

其实如今的局面已经是桂丫当初所不敢想象的,彼时她装着上吊演苦肉计,她奶拦着她爹娘不让他们救她,而她爹娘不敢质疑一声,她的心已经凉了一半。万万没想到她娘会突然暴起,甚至为了她们姐妹三人和她爹和离。

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嫁人,只想着能赚钱养家,将两个妹妹嫁出去,她自己留下侍候她娘终老,就啥也不想了。

按下不提,天是越来越冷了,就在这时,一个消息传来了大溪村。

裴家人竟然在给裴贵娥说亲。

“娘,你也知道桂丫家的情况……”

梅氏打断道:“若是出了事,看你们怎么办?真是小孩子,这种事是能拿来闹的。”嘴里说着,梅氏的脚步不禁又快了几分。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卢娇月这才将梅氏拉到一旁,一面走一面小声与她说着其中的事。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事能是拿来开玩笑的!”梅氏斥道。

卢娇月表情有些心虚,她就知道她娘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才会之前瞒着她娘。

卢广义点点头,问道:“在想什么?”

卢娇月并没有隐瞒,“我在想桂丫的事,她打算……”

“她打算什么?”

卢娇月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脚下也不敢耽误,自是没有注意到对方异样的神色。

一旁的梅氏听到这话,将女儿拉了一把,“你俩做啥了?什么交代不交代盯不盯的?”

这两日卢娇月和卢广义一直守在家里,哪儿也没去,梅氏也在家。一听到这话,都跑了出来。

卢娇月和卢广义也来不及和梅氏多说,就往外跑去,梅氏也跟了出来。

卢娇月轻轻地吸了口气,附在卢广义耳边说了一些话。卢广义十分惊讶,卢娇月又道:“我有些担心她,怕中间出了意外。”

卢广义沉吟片刻:“虽我有些不赞同她的做法,不过也能明白她这样做的意思。这样吧,这事你别担心,我找个人帮忙看着点儿陈家,到时候有什么事就来通知咱们。”

卢广义从外面回来,望了一眼明明是蹲在那里洗菜,却洗着洗着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妹妹,不禁走了过去。他也没多问,只是走过去将卢娇月手下的水盆移了过来,蹲在那里帮她洗菜。

“大哥。”

找人帮忙看着?卢娇月这才想起大哥有个叫栓子的朋友,就住在陈家旁边。遂点了点头。

事情很快就来了。

次日下午,那个叫栓子的小伙子,满头大汗火急火燎地跑来二房家,人还没踏进门,就在喊陈家的桂丫上吊了。

桂丫将自己的打算对她说后,卢娇月便心情忐忑地回了家。

她看得出桂丫的坚决,所以说不出任何制止的话。其实换念想想,这样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人都活不下去了,要名声做甚?

只是终究还是担心,所以卢娇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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