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与嫁妆

90年的秋天记得那天穿着先生给我买的粉色体恤，怀着大肚子又回了趟娘家，下了车碰见了一个同学，他微笑着问我，你回来了，我当时很感动，因为大多数回娘家人都会说你来了，或者问母亲你女儿来了，他是第一个问我回来的人，感觉非常的亲切，但我当时挺个大肚子觉得很害羞，低着头红着脸，也不敢多说话，怀孕觉得有点丢人似乎见不得人一样，那时我才不满十九岁（在我还没有成熟的心里想做一个母亲的年龄怀孕了）他是一个很干净很帅气的男孩子，每次看我的眼神很温柔，记得有次我在我家的菜园里，他从路边过，温柔的微笑说，我看你像个（洋娃娃）小时候家里穷的我穿的实在不好感觉自己像个丑小鸭，他居然捧出一句洋娃娃，我害羞的笑了笑，他也是我当时不上学唯一一个劝我上学的人，是我在家做饭他挣来的结婚喜糖自己舍不得吃跑来给我放在锅台说了一句，给你吃，就跑了的一个男孩，他有两条领子托他婶婶问我，让我说哪个好看就给他缝哪个的那个男孩（那个年代最流行给立领棉袄上缝了毛线领子）他阳光帅气，也很干净的那种男孩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男孩子，结婚以后听母亲说那个男孩子托我们村里书记的老婆到我家提过亲，我母亲一口拒绝了，这些事我是结婚以后才知道的！因为之前有媒人给我说的对相我们换了手帕，买了订婚的衣服，人家爸爸是工人，我爸是农民，村里人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最后没成，这个男孩也是爸爸是外面工作的，听我母亲给人家说我们家里穷不和工人打交道，就拒绝了！我的先生是当时母亲满意的，和我们门当户对，那个年代我听话尊重母亲，常常觉得母亲一辈子不容易，她看的好我就没意见，所以结婚前先生很会巴结母亲，来了坐在炕上和母亲说这说那，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年代的父母大多数都耽误了儿女的美好爱情和幸福生活，真是悲哀啊！

十一月份我的女儿降生了，她的降生给我带来了无比的喜乐，我的内心不在空虚，我每天陪伴着孩子，看着她在我怀里做梦时哭着，笑着，她笑起来太好看了，笑的不仅好看而且幸福，哭起来伤心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我看到宝贝伤心的样子我想叫醒她，可就是叫不醒，女儿的出生给我的生活里增添了很多乐趣，先生虽然没有啥手艺他很勤劳，常常去渭河边筛沙子，捞石头卖点钱，我说天冷了就别去河边了，他说要去他要挣钱给我买肉吃，你坐月子不能没有肉，虽然和先生沟通少，也少了那种心动的感觉，只是在我无知的时候上天给我安排了和我搭伴过日子的人，我的家里穷的被人嫌弃看不起，所以那时候先生没有嫌弃我，我还能奢求什么，就一心一意的和先生过日子！

圣诞节到了，那天先生干了一天活晚上回家吃了饭我就让他去教堂，在我的记忆里圣诞节人人都要去教堂，除非是不能动的老人或者像我做月子的媳妇不去教堂，其他人必须去，可是那天先生说啥都不去，我怎说他都不去，可能在河边干活太冷了回来不想去了，但我不理解，就觉得不去教堂坚决不行，那天我们为了去教堂打架了，那是先生第一次打我，他打我很狠，记得我那天眼睛前冒出来白花花，从小到大虽然受了很多苦，但没有人那样打过我，我心一下死了，我跑出去在漆黑的路上哭着跑着往娘家那个方向，直到跑到大桥上，我看到渭河的水白白的，我站在桥上，我不想活了，我想跳下去结束我的生命，但我想我的女儿怎么办，谁还管她照顾她，我趴在大桥栏杆上放大声哭，真的不想活了，还是想跳下去，啥都不管了，在想想我们信天主教的人不能自杀，那样灵魂就会下地狱，一边是我的宝贝女儿放不下，一边是我的信仰不容许我这样做，我在漆黑的夜里撕心裂肺的哭，我哭着想着我想跑西安找我二哥去，感觉二哥从小很爱我，上小学时就领我到西安逛了，很耐心给我讲这讲那，我上学时用的笔和本子都是二哥给我买一次买很多很多，他不嘲笑我也不嫌弃我，可那时是晚上，没有车，就算有车我也坐不起，我没有一分钱啊！无处可去的我腿已经迈不动了，我身子已经瘫下去了，我顺着桥栏杆就溜下去了，毕竟生完小孩子才一个月，我没有力气想我的下一步的方向了……家里来了很多人在找我，他们又是抬又是驮着我，没有一点力气的我怎么也反抗不了很多人，就这样我不知道我怎么被弄回家了！

那时候经济困难，我就学着给先生做布鞋，我把鞋帮做好没有钱买鞋底（那时候都流行塑料鞋底）也就1.5元或者2元一双的记不清了，就这我也没有钱，家里种的辣子长得很好，又长又直，我喜欢吃炒辣子，我想人怕都爱吃，就摘了一篮子辣椒去街上买，我到街上的菜市场，摆这里那些卖菜的老户不让我摆说是他的地方，摆那里他们也不让我摆，欺负我这个生人，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妇女还有男的，很难说话，我的商品（辣椒）没有地方摆，后来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低着头择韭菜，她旁边有点空隙足够我摆一篮子辣椒，于是我就上前去说，妹妹，你让我把这个辣椒摆你边上可以吗，我很客气微笑着给他说，几乎有点恳求人家能答应我的那个眼神，那个女孩似乎在考虑愿不愿意让我摆，我顺口又说你让我摆吧，我不占太多地方就一小篮子辣子，我还可以帮你择韭菜的，她答应了就把她的菜稍微收了下，我就摆她边上，我就开始帮她择韭菜，同时也希望有人买我的辣椒，我等了一中午，我一斤辣椒都没卖出去，摘辣椒的时候我挑最好的最直的辣椒我想一定会卖的很快，结果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就没人问，那时人可能都穷的，没人买辣椒吃，因为农民地里多多少少都种点辣椒，知道快中午了卖不出去，我还急着回家给儿子喂奶，所以彻底的失望了，买塑料鞋底的钱也没卖到，我给那个姑娘说我不卖了没人要，结果那个姑娘说，那你给我吧，我就给她了，就算便宜买给她，她在卖，从小到大我卖过花生，没有卖过辣子，没想到辣子比花生难卖多了，不管咋样就算我没有把辣子在提回去就万幸了，感谢那个卖菜的年轻女子，要不是她我连买塑料鞋底的钱都没有，买了鞋底就骑上车子飞快的回家了，我的宝贝儿子还等我呢！彩礼与嫁妆（2）完（3）待续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怎么回来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牵我心的就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回家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先生第二天天亮了他才回到我的房间，眼睛特别红好像哭过一样，显然一夜也没睡好，一句话不说就抱紧我，这也许就是他的道歉，流着眼泪，不知道是后悔的泪还是心疼我的泪，我再也不想看到他，转着脸挣扎开他，我没有说一句话，坐月子一个月没太多运动，疯狂的跑到大桥上又被人强行拖回来，一晚上又要抱孩子，（女儿一晚上不好好睡觉）我还是没有一点力气，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很多天我不想看到他的脸，也不说话，我真想抱着女儿离家出走，可我能去哪里呀，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自己的命不好，（猪嫌狗不爱）的我能去哪里呀，又没有一分钱的盘缠，我出去怕我的宝贝女儿受罪了！我好难过好难过，只能呆在这个家里，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是我可爱的宝贝女儿支撑着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我尽管不理他，他还是很勤劳每天去河边下苦力，为我买肉买鱼的，就这样随着女儿一天天的长大，我也慢慢不想那天的事了。

记得有九一年春天.女儿感冒了，我抱着她去看病，有个人就问我你抱谁的孩子，我说我的孩子呀（我心里想有这样问人的嘛我抱我的孩子难道不像吗）她说看你年轻的我以为你抱你哥家的孩子，又问我年龄多大了，我说二十三了，其实我那时候真正只有十九岁，太年轻了有的人总会好奇的询问，就这样我没有了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这几年谁问我年龄我都会说二十三岁，一直说了在二十三岁里生活了五年啊，直到真正的二十三岁了，我心里想终于二十三岁了，再也不怕那些诧异的目光和好奇的询问了！

后来我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一块白色“的确良”自己动手缝了一件衣服，我还买了白色的花边镶在领子边上，那件衣服的领子是圆领，镶上白色花边也不难看，不过就“的确良”的，我一直穿了好几年！转眼到了秋天，先生种了一大片茭白（它是一种长在水里的菜）那天该吃饭了，他还没回来，婆婆让我去地里叫他回家吃饭，我挺个大肚子，跑到那里看到先生在水里干活的样子，很吃苦的那种，因为是水地比较低，我就站在坡坡上准备喊他，我嘴巴一张喊不出来他的名字，打我们认识到我们结婚我没有叫过他的名字，我真的叫不出口，我嘴巴张了两次都叫不出来，后来我鼓足勇气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看看也就我一个人，我才鼓起勇气喊出来先生的名字，那个年代的我胆怯，害怕，小心，。

后来先生去宝鸡卖茭白，回来给我买了一条裤子，还给小姑子和我一人一件体恤，一件是粉色，一件是绿色，这件事我感觉先生做事比婆婆做事（长善）婆婆去县城只给女儿买却不给我买，先生出去却给我们俩都买，后来我让小姑子挑，年龄我还没有小姑子大，但我嫁给他哥就是嫂子了，她挑了绿色的，粉色就是我的，我穿起来站到镜子跟前，感觉自己还是很漂亮的，毕竟太年轻了！谁在那个年龄都会很漂亮！

女儿稍微大点了，我又想先生是独子，我啥时候能给她生个儿子呀，那时候得我思想单纯，尽管我生女儿受了很大的痛苦，尽管我在家里受到伤害，但是一心一意不计前嫌的想着完成我也就是一个女人该完成的使命，嫁人就得为了婆家传宗接待，延续香火！

上天也很捐助我，九二年十月我的宝贝儿子降生了，先生把女儿抱进来看弟弟，女儿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睡哪里呀）？是啊我怀着孩子，还要照顾女儿，直到儿子出生睡在了女儿原来睡的地方，女儿惊讶的不知道自己睡哪里了，想想真的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怀着小的，照顾大的，（大的也不满两周岁）感觉没人心疼我一样！儿子的出生让我一哈把心放下了，我觉得作为女人作为妻子，作为母亲我完成了我该完成的使命，给先生把儿子生下了，内心也踏实了！

两个孩子把我的心占的满满的，看着他们聪明的打闹着，嬉笑着，我好知足，好知足，孩子一天天的成长，我下地干活，拔猪草，所有的农活我都干，农活忙了我下地婆婆看孩子，不忙了我看孩子！

彩礼与嫁妆(4)。

听人说怀孕了刚开始反应很大，以后几个月就好了，可我的反应持续的很久，恶心，见不得有异味的食物，就连揭开油泼辣子罐罐都把我熏的的想吐，所以一只没有精神，但还是该下地下地，该拔草拔草，我没有目标的就做一个农村妇女该做的事情，婆婆话不多对我还好，西红柿下来了，她常常买来给我装一个小篮子，让我放在自己的房间想吃了就吃，我那时身上基本没有零花钱，家里买菜和其他开销都是公婆掌管，在我眼里婆婆很有钱！穿的也好，生活也比娘家好，公婆常给家里买菜，在娘家时我们都是自己种点菜吃，地里没有了就凑合舍不得买菜，所以对这样的生活我也知足了！

九零年的麦子收了，可能就是除玉米苗的季节，记得那天婆婆和小姑子去县城逛去了，回来时有个袋子挂在厨房的墙上，我准备去做饭，看到袋子里面红红的什么，就好奇的打开看了看，是一节当时最流行的软料子，穿上可能有凉快又舒服的那种，那花色好漂亮好漂亮，当我看完给袋子放时又看见了两颗大大的葡萄，后来才知道那种大颗粒的葡萄名字叫“巨峰”当时看着那两颗葡萄，嘴里的哈喇子都想留下来，我顺手拿起那两颗葡萄，突然噎住了，热泪滚滚的，心里突然好难过好难过，[流泪][流泪]就又把那两颗葡萄放回袋子，我在流哈喇子也不想吃她们吃完掉下来的葡萄，擦干眼泪我就开始做饭，我心里觉得我小姑子好幸福，又觉得婆婆为什么不给我留点葡萄解解馋，我还怀着孕么，我还想婆婆为何不给我也扯个软料子的漂亮衣服啊，我那天坐在锅边上烧火做饭时想了很多很多……我想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穿上我喜欢的漂亮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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