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9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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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我的方向瞟了一眼。

然后下一秒,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朝我所在的方向开口说道:“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却忽然转过头,轻轻挥手对我说道:“我下车了,再见。”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这样的人第一次与我见面,竟然会主动对我说“我下车了,再见。“

这种好事一定用光我这辈子本就所剩不多的气运。

可那又如何,我觉得挺值。

地铁启动,看着蓝发女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我的心情既开心又失落,怎么形容呢,就好像眼前的“醉死鬼“呕出彩虹一样惊喜意外,遗憾的是这彩虹稍纵即逝。

地铁坐到终点站,我走下车,顺着那黑黢黢的地铁通道看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转后打起精神准备继续自己的生活。

人和人的生活轨迹注定是不同的,为了每月那可怜的工资,我只能继续奔波在鬼宅和坟地之间。

走出地铁站,搭乘44路公交车,途径6站车程,我终于到达目的地——化工厂家属院。

化工厂家属院即是这个地方的站名,也是这里唯一的地标性建筑。百行市化工厂曾是多少年轻人挤破头都想挤进去的单位,然而随着老厂破产,年轻人关于化工厂的记忆也只剩这么一个公交站名。

我站在荒凉破败的大院门口,想象着,当初这几栋楼刚刚建成的时候,新婚的年轻夫妇搬进这里是多么明丽鲜亮的景象——鲜红的喜字、起哄的朋友、热闹的人群,青涩的新郎以及略带羞涩的新娘……提起新娘两个字,我忽然又想起地铁上那个蓝发女生,不过现在在工作,为了活命我还是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到一边的好。

简而言之,现在这里只剩下一栋被破败的老式楼房。泛灰的红砖墙面,昏暗楼栋里快要脱落的墙皮,有出路的年轻人早已想办法离开这里,只剩下独居老人和这栋老楼被遗忘在这里。

你能清楚地想象到关于这里的一切——楼道里的声控灯经常损坏,没人及时维护,所以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经过漆黑的转角处;楼道里堆放着不知从何年何月就堆放在此的垃圾,天知道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也许是印着走失人口画像的告示,也许是登载某座公寓发生命案的报纸;穿着灰色毛衫的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那脚步之轻甚至会让我怀疑他是否还活着,也许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重复生命最后一天的行程……

四楼走廊尽头的铁栅门关闭着,一线灯光照射下来,照亮老式蜡黄木门上的血红福字。

漆黑阴沉的空气似乎在这里变得黏稠起来,隔着木门人都感觉到怨气的冰冷和黑暗。

但凡气运尚存的活人都会绕开这里,稍有灵异预感的人看到这扇门就会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栋不祥的老楼。然而我不行,能看见鬼、能跟鬼打交道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也是我赖以生存的手段。

为了年底的优秀员工评选(主要是两万块奖金),哪怕里面有一千只厉鬼在正在开PARTY,我也会敲开门,然后让一个个排队进行登记。

什么叫敬业?什么叫专业精神?

就是在穷人眼里命根本没有钱值钱。

咚咚咚!

我将手伸进铁栅栏,敲了敲木门。楼道里很安静,只有头顶钨丝灯泡的电流声,男人的敲门声即便很轻,却也能响彻这个楼道,成为这座老楼中唯一由活物发出的声响。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然而一连敲了三遍,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倘若是个稍有教养的人,连敲三遍,若主人还不开门,不管对方是否真的不在家,都会转身离开。然而我是那种教养的人吗?显然我不是,从决定要争取年底奖金的那一刻起,人类社会的文明成果早已被我抛之脑后。

那可是两万块钱啊!

能买多少香甜可口的葵花籽,原味的、绿茶味的、五香的,有了这笔钱我想嗑什么口味的就嗑什么口味的,再也不用去街角那家炒货店,看炒货店老板的心情,吃那些带哈喇味的散称货了。

大白天的,鬼能有什么事不在家吗?当然没有,于是我继续执着的敲门。

似乎里面的东西被我执着所打动,头顶的灯忽然闪烁起来。

身后传来木门缓缓被打开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到木门开了一条缝。

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人影,手掌宽的缝隙里也没有任何光亮,黑漆漆的说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嗯,这大概算是一种主人的邀请吧。

“我进来啦!“

拥有阴阳眼的人鲜有命长之人,壮年夭折、在贫困潦倒中抑郁而终的例子在我身边屡见不鲜。

时间在我的犹豫不决中过得飞快,蓝发女生起身似乎是要下车。我抬起头,准备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真是奇怪极了?那样的女生怎么可能主动开口跟我说话?过去的种种人生经验告诉我,我一定是弄错了,我正要开口说:“你在问我吗?”她却笑了笑,转身坐在了我的斜对面。

我只好把话憋了回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一个令人泄气的念头阻止着我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拥有阴阳眼的人都是气运极弱之人,我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赚到足够的钱来支撑起一个家庭,不知道我的不幸将来会不会传染给她,我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来。

所以拥有阴阳眼的人就这点不好。不管到哪里,都很难获得真正的宁静。普通人要是坐进这样的“空”车厢,可以随便伸懒腰,用公文包霸占旁边的座位,顺带挖挖鼻孔挠挠脚什么的,总之可以非常放松。

但是有阴阳眼的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我这种偶像包袱很重的人,在鬼面前还是得端着点,免得以后在地狱见了面会尴尬。

就在我坐得端端正正,研究窗外男科医院广告画的时候,地铁门忽然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朝左看,左边的妇人鬼魂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对其他事情毫不在意。

又看了右侧,流浪汉鬼魂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煎熬。

没错,就如同一只蓝色蝴蝶翩然降临,悄无声息地扇动翅膀,飞进一座满是死寂的枯萎花园,唤醒了一世界的活力与生机。

我痴痴傻傻地看着她走进地铁,然后向左转身,右手搭上扶手,脑袋微微右倾,左手塞了塞耳机,向我露出漂亮的颈部曲线以及明显的颧骨。

这就是我说的怪事,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之所以用怪来形容,是因为这个女人耀眼得不像这个世界里的人,嗯,跟我认识的那些凡夫俗子完全不同。

老妇人兴许在死前听到了什么不幸的消息,即使是死后也一直坐在座位上抽泣。

还有一只鬼——身穿西装,大腹便便、满脸通红,领带斜搭在肩膀上——就坐在我正对面。我上车之后他始终保持着瘫坐而且快要从座位上滑落的姿势。从他每隔几分钟就会跪倒在地呕吐(当然鬼是吐不出东西,只是保持着死前动作的惯性)的情况看,死因很可能是饮酒过度导致的猝死。

她身着黑色光面短夹克,下身紧身女仔裤,咖色马丁靴,深棕色针织棉帽。打扮得利落、干净,与我这种平淡无趣的人不同,她的人生应该充满了令人沉醉的颜色。

我第一次对我的人生和衣着打扮产生了不满,灰头土脸的我,大概连她夹克上的铆钉都不如。

她额前的头发被染成蓝色。让我想起一种蝴蝶,我恰好记得那种蝴蝶的名字,光明女神闪蝶。

在地铁上遇到遇到一件怪事。

当然不是见鬼之类的灵异事件,见鬼那种事对我来说不是怪事而是日常。哪怕一节空车厢内有三只鬼,我也对此见怪不怪,十分无所谓地坐在“流浪汉”和“老妇人”之间。(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不上去让他们填表格,这又不是上级给我布置的任务?我为啥要多管闲事?我就两千多基本工资你指望我能有多政治觉悟?)

流浪汉可能是死在这节车厢里的——我猜测——他始终蜷缩在座位上,嘴里还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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