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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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死,你觉得很多事情只要你死了也就根本不存在了,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我不但要你好好活着,我还要你亲眼看着你金兵是怎么被我们赶出中原,然后你是怎么被挑断手脚筋一步步爬回去的。”

出了大牢,很意外陈先生居然在外等候,而且看那模样应该等了不少时间。

长平不禁好奇道:“这人当初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将其找出来,哥哥你是如何将他挖出来的?”

第一日就此过去,除了不要那男人咬舌自尽之外还滴水不让其进。

第二日第三日亦复如是,待到第四日时候那被抓起来的将军也早已饿的筋疲力尽,这时候陈先生才让长平再度前去。

此时长平前去大牢时候带上不少好酒好菜。摆开阵势,就此在想死都死不得的断臂男大吃大喝起来,酒肉香气四溢,本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断臂男喉咙里不断咕噜着口水。

一个人在非常饿的时候通常想的都不是怎么去死,而是怎么样大快朵颐的吃一顿。

“是不是很想吃?想吃就点点头。”

拿着一截金黄流油的鸡腿,长平慢慢撕成条喂进嘴里细嚼慢咽。

然而断臂男却丝毫没有动作,只是睁着一双眼睛,阴沉无比。

“你很有骨气,而且我在想你肯定想着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对不对?我连你自杀的机会都不给你,听起来的确是挺可恶的,可是当年我爹我娘不也是这样在冰天雪地中冻死饿死的吗?好在,我爹娘的大仇终于开始要报了,决战已经开始了。”

牢房之外看不见襄阳城数十万大军奋战的声音,也听不见大军呐喊的动静,却是能看见四处都有火光,那是金兵用来攻城的火油罐子被投石机丢进城中引起的通天大火,士兵百姓正在积极扑救,不过断臂男只能隐约从天窗中看到这么一点东西。

“等到我们打赢了这场仗,我会送你回你们的大草原,不过在那之前我会挑断你的手脚筋让你下半辈子只能做一个废人,而且你也不要怀疑我不会这么做,这些年我做的类似的事情不少,挖人心肝的事情都做过,留下你一条命已是你的大运。”

长平主动取了捆绑断臂男手的绳索,不过却并未取下手与脚上相连的镣铐,只是取下来断臂男嘴里的布团。

“你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我会主动放开你?因为我有一位朋友是神医,在来见你之前我提前找过他,他告诉我咬舌自尽基本上不可能,舌头在了人还会活着,非但不会死去反而会因为这种疼痛更加清醒,清醒到浑身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个毛孔都真真切切,如果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死的,外面那些酒菜留给你。”

第四天来长平就做了这么一件事情,给断臂男酒菜松绑,回去之后陈先生便问道。

“他可有吃那些酒菜?”

长平道:“没有,倒是小看了这家伙的骨气。”

陈先生道:“不着急不着急,眼下距离朝廷定的半个月时间还有十天,只要我们在十天之内出兵即可,也最好是在十天只能将隐藏在我们当中的内奸找出来,免得这一仗存在太大风险,而且更害怕接下来的大决战出了问题,到时候可就是我大宋亡国之兆了,另外,李大人在你房中等你,快快过去吧。还有,牢中关着那人的事情,除了你我,还有我们的几个弟兄,其他人都不知道,你也不要轻易告诉别人。”

“嗯?这是为何?难道文杰也不行?”

“不行。”

陈先生极其肯定道。

“本来这件事情我还有几分犹豫,不过在你说了那人有想法咬舌自尽之后我便越发肯定我们当中有叛徒,不然他不会如此心虚,还有之前将军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为什么我们的就可以,这话我也只跟你说了,李大人等朝中一众将军,没有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我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哪怕我们二龙山不是什么正规军只是一群杂牌军,我也不会拿我们这么多兄弟的命开玩笑。”

长平听到这里,虽有些不满这位哥哥连文杰都排除在外,不过军中军令如山,更何况陈先生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便不得不从。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果然见到一穿着官服的年轻人正在等候,李文杰即便穿官服都极少带乌纱帽,他不太喜欢那般老气横秋的样子,见长平进来之后微微皱眉的一张在宦海浮沉的脸才舒展开来。

“长平哥。”

“嗯,文杰。”

长平倒两杯茶水,两兄弟这时候才分别坐下,李文杰似心事重重,不等长平追问便已先开了口,他叹气道。

“如果你我兄弟二人还是当年那般关系多好,不像现在这般复杂,也不用如此拘谨事事被条条框框束缚了,我知道将金兵赶出中原一直是你梦想,可我宁愿你还是当年那个长平哥,那样的话,现在我跟你谈事情也不像是将我这大官的身份抬出来压你这个统领了,朝廷又下来紧急战书了,朝廷中那些文武百官想必是太久没有听到振奋人心的消息,故此几个月来反复吹促,你知道的,我实在是……”

“我明白你的难处。”

长平轻声一笑。

“有时候我何尝不想回到咱们当年那个时候,有件事情说出来可能你不太相信,二牛还活着,不过他可比不上你,我们三兄弟中也只有你算是圆了自己的梦,做上大官,之前我已经说了半个月之内就会发动第一场仗,打金兵一个措手不及,不会让你为难,也算是给我们中原老百姓一个交代。”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四天,四天军队里一点像是要打仗的动静都没有,我这边还好,毕竟以我对你的了解,知道你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可是朝廷那边就……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我虽然是一个督战员,可皇帝又不是傻子,哪怕再信任我也不可能将襄阳几十万兵马,大宋的最后防御力量全部交给我手中,说的难听点,我外表看起来光鲜,实际上不过只是一个被丝线操纵的木偶罢了,主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动。”

长平道:“我理解你的难处,之所以这四天来还没有动静,只是哥哥与我依旧不放心襄阳城中奸细,毕竟几十万囚犯也是命,倘若出去正大光明打一场还好,死了就是死了,换也能换掉金兵不少兵马,可是若被内奸提前通风报信,说不定这几十万兵马去了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文杰道:“内奸的事情我几个月之前就在听陈先生说起,我也知道大家心中顾虑,可是几个月来都没有任何动静,你也知道我若是以内奸的名义回书信给朝廷,先说朝廷会不会答应,恐怕就是我的乌纱帽也立马保不住了,我当然晓得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道理,可是有时候明明有老鼠屎在,我们也不得不吃下这一锅粥,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以最快速度发动奇兵,毕竟从现在情况来看,我们的仗是分成两步在打,等到拟定第一步作战计划的时候,我们可将所有指挥人员全部聚齐在一起,倘若此番出兵真出了问题,内奸便一定出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倘若这一次出战没问题,那我们也基本可以确定我们指挥层当中并没有金兵奸细,到时候第二场决战就可以放心去打,如此一来可以说是拿着几万军队的性命去赌这内奸,可是事已至此,除了这个办法好像没其他选择了,再者,囚犯们本都是一些重犯,死了……其实也是他们本来就应该有的归宿,长平哥你觉得如何。”

李文杰一番话将长平说的哑口无言,这话不像是当年那个为了几斤肉便不惜摆下大阵仗斗蛐蛐的少年人,那时候的李文杰不过只是一个孱弱书生,莫说是杀人,便是刀子都不会拿,好几次见了二牛解剖野猪肉都吐了个昏天黑地,可就是如此一个本来应该死在战争中的人好好的活了下来,并且做上了朝廷的大官,一句话之间便视同几万士兵的性命如同儿戏。

偏偏长平还找不出来任何反驳的理由。

不得不说人果然是会变的,长平以前觉着自己杀人不少,双手沾满血腥,有时候自己做梦都会从梦中惊醒,再看看自己双手,可是这么些年杀的那些人跟这一句话比起来,却是显得好像根本就微不足道了。

“我只能说我试试。”

长平道。

“哥哥和相公那边就由我去交涉,我也不想让你太过为难。”

“如此,那我就多谢长平哥了。”

李文杰就此有些沉重的站起身,随后犹豫片刻之后又规规矩矩坐下,只冲长平道了一句。

“长平哥,当年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并且,你我兄弟二人的感情肯定不会变的,可是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无奈。”

——

将李文杰一番话全部告知陈先生之后,长平便安静等待陈先生下文。

陈先生道:“这么急功近利倒也无可厚非,换做是谁压抑了这么多年都会如此,只是现在出兵始终不是最好时候,内奸不除,几万大军的性命便是悬挂在了半空中根本无法落下,可是李大人也有自己难处,如此,只好铤而走险一次,那就将作战所有指挥人员全部叫来,朝廷将几万囚犯算作了跟我二龙山一起,正规军始终是正规军,朝廷心疼留他们做后手,那我们也不得不听从朝廷安排。”

当下长平便找来所有参加这一场仗的头领,以及朝廷几个将军仔细商榷具体作战细节,李文杰自是少不得在一旁出谋划策。

陈先生道:“陈某不才,经李大人提拔作为此次出兵的指挥者,权利更是高居于我二龙山仗义相公之上,可陈某却是如履薄冰每夜都不得安然入睡,这一仗我们已经等的太久,哪怕明明知道会有这一天,可真到的时候依旧激动不已,这一次出兵主要是因为如此僵持下去实在不是办法,金兵驻扎在襄阳城外已经好几个月,几个月来吃的都是我大宋百姓粮食,喝的是我们大宋百姓的水,说的难听点,便是拉屎撒尿用的都是我们大宋的土地。”

作战营中一阵哄笑,便是长平都有些忍俊不禁,心道哥哥倒的确是大才,倘若不是当年害了人性命,如果入朝为官的话恐怕现在官职也不低了。

陈先生又道:“霸占着别人土地吃别人的粮食去别人那里打仗,最后打回来的土地还是自己的,我们的金国皇帝倒是真打了一手好算盘,不过我们岂能让他如意?实不相瞒,就在昨天我才知道为什么金兵只围不攻,说的难听点,要不是我们的探子誓死传回书信,恐怕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诸位请看……”

陈先生从怀中掏出一封带血的书信,将书信取出来摊开在桌上,只见那书信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副被血浸泡过后的画。

“陈先生,这是什么?”

有将领不解问道,虽说陈先生是二龙山落草,不过朝中将领本就多年为军,也有男子独有的气概,心怀宽广,但凡是英雄便会敬重,故此,倒是无人刁难陈先生,更无人为难二龙山各位头领,因为都晓得这一仗美其名曰是打仗,说的难听点可不就是上去当炮灰吗?去试探金兵实力。

明知是去送死,还如此义无反顾,又有谁不会觉得这些二龙山头领是真汉子呢?

“对啊,先生,既然是书信怎的会连一个字都没有,难不成先生派了不识字的探子前去?”

又是一阵哄笑,陈先生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在下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我派出去的士兵又怎么可能不识字?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不写字罢了,当时情况一定很紧急,甚至到了寥寥几语说不清楚的地步,故此他才以最快的速度画了这么一幅画传回来,刚弄好了画人就遇到了不测,回来时候的信鸽身上也是有不少鲜血,当我取下书信时候我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在想这是什么东西,直到昨天夜里我亲自按照这幅画的样子搭建出来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大家请看……”

陈先生单手拉开议事营帐帷幕,只见一桌子大小的四方建筑呈现在大家眼前,四根巨大的架子,四个巨大的轮子,中间吊着一只青面獠牙狼头。

陈先生一字一句道:“这东西是用来攻破襄阳城用的。”

“演戏?什么戏?莫不是要想法子从那家伙嘴里诓出来一点什么?可我觉得应该不是那么容易。”

“容易不容易也得试过才知道,事在人为。”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先生点点头,随后又道。

“不过想从他嘴里套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我看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得不想法子试一试了,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长平道:“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的话,尽管可以来试试看,我保证你的另一条手臂也保不住,另外说不定我还会取了你两条腿让你想爬回你们的草原都不可能。”

男人道:“也是,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江湖闻名的长平子,早知今日,当年我应该及早杀了你,而不是来陪你玩儿那种无聊的游戏。”

长平道:“当年的事情现在说也没用了,当年你又怎么可能想得到我会有今天对不对?你该认命了,想选择什么样的死法,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陈先生轻声道:“他一直都在襄阳城中,我不过只是略施小计他便上了当,他是当年直接害死你爹娘的凶手,我本以为你会直接拔剑砍了他。”

长平道:“不瞒哥哥说,早些年我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甚至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可那只是从前年少轻狂,爹娘就算没了他也未必就保证能在当年那种环境下活下去,我的仇人应该是发动这场战争的金国皇帝才对,更何况方才我注意他打算咬舌自尽,我便觉得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如此着急想死,说不定就知道隐藏在我们当中的内奸,故此,先留他一条性命,说不定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长平冷冷道:“这么想死,你是不是很怕我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男人被掐住咽喉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阵阵呜咽声音,长平撕下他身上一块布料将其嘴巴紧紧塞住,又将其一双手牢牢捆住才算作罢。

男人道:“我就算死了又能怎么样?你爹娘还是回不来,更何况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活下去,只恨自己等不到襄阳城破,大宋覆灭的那一天,我恨……”

长平道:“你好像很有把握,难道你觉得你们金兵吃定了我大宋不成?”

长平主动打开牢房门。

男人冷冷道:“你就这么打开牢门,也不怕我杀了你?”

男人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都改变不过来,哈哈。”

不好。

长平意识到不妙,连忙擒住这当年完颜静康营帐下将军,掐住咽喉,果断让这男人无法咬舌自尽。

披头散发的男人缓缓抬起头,在看见眼前这张陌生中有似曾相识几分的脸时候咧嘴一笑。

“你的眼神倒是从来没变过,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的身份位置居然调换了过来。你倒是让我很惊讶。”

“我也觉得很惊讶,我以为你断了一条手臂会学聪明一点,就算不滚回你们的大草原也应当不会主动来襄阳容器才是,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你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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