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死诗

树妖传来的阴阳声大怒，须根回摆，将聂小倩狠狠摔打在墙上。\r

匆忙之中，我捏出骨刀，咬咬牙，往生长着的须根切去。\r

一小段须根被切断，落在地上。\r

兰若寺里，被斩落无数的根须，落到地上，化成一缕灰气飘散。\r

这时，须根上，又生出一条粗壮的须根，往何虎后背刺去。\r

“何虎！背后！”我红着眼睛大叫！\r

来不及。\r

何虎被刺穿了胸腔，回过头，苦涩地笑了一下，身体血肉被吸尽，一张原本不怒自威的脸，迅速瘦削，干瘪......\r

这个手臂纹着刺青，光明磊落的大汉，成了第十个丧命的续命人。\r

周小米死死拉着我，往墙角退去。\r

“都小心些！半个小时准备过去了！”苏罂凝声喊道。\r

果然，如我们的判断，约莫半小时后，须根停止生长，不甘地收缩回去。\r

“还有几个？明夜再来！”\r

“还有几个呀？明夜我再来。”\r

阴阳声说完，外头的唢呐声和铜锣声又响起，树妖姥姥暂时离去了。\r

我有些颓丧地看着地上的三具干瘪的尸体，无力地瘫坐在地上。\r

汪国真走过去，拾起了桃木剑，背负在自己身上。\r

苏罂看了看，撇了撇嘴。\r

宁采臣扶起嘴里渗着血的聂小倩，一声不响地掏出手帕，替她抹去。\r

天渐渐地亮透，我抱起三具干瘪的人皮尸体，在兰若寺不远处，好生葬了。\r

“宁先生，还有多少干粮？”周小米问道。\r

宁采臣打开自己包袱，数了数，回道，“八个人，差不多能吃四五日。”\r

我看着满山遍野的黄藤，如一层大网，封住了整座老山。\r

我走过去，用骨刀切开了一些，空出一个大口子。\r

“陆小甲，不要过去！”周小米急喊。\r

我自然不会过去，先前钻过去的两具干瘪人尸，还吊挂在黄藤上，被风吹得鼓了起来。\r

解不开局，下不得山，余下的人都会死。\r

我向宁采臣借来火石，燃起一根枯枝，往黄藤上燎去。\r

黄藤剧烈收缩。\r

“怕火？”汪国真见状，欢喜地说道。\r

“不知，这黄藤似有人性，极为狡诈。”我回道。\r

苏罂不知从哪抓了一只山鼠，绑在一根枯枝，小心地放在被火燎过的黄藤上。\r

霎时间，黄藤剧烈生长，无数藤条刺入山鼠的身子，吸尽血肉。\r

所有人看得心惊胆颤。\r

我苦笑了一下，往后退去。\r

“桃木剑对树妖应当有用，但因人而异，毕竟不是那个法力高强的道士，树妖虽然畏惧，但还没有到退避三舍的地步。”\r

余下的七个续命人围坐一起，商量着对策。\r

苏罂刚说完，汪国真抬起头，说道，“昨夜也见到了，桃木剑悬在门上，并无半分作用，索性拿着，还能劈断一些生长进来的须根。”\r

“有没有用桃木剑劈过黄藤？”周小米问道。\r

“何虎昨日劈过了，劈了又生，劈了又生。”汪国真回道。\r

“单单凭桃木剑，哪里挡得住树妖。”一个叫李章湖的续命人开口说道。\r

“若是有燕赤霞在便好了，即便他不在，学得他那手定身术，也无惧了。”李章湖又说道。\r

我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看了看李章湖，说道，“我觉得我们要回道士的葬身处再看看。”\r

周小米和苏罂闻言，极为赞同。\r

汪国真想了一下，说道，“去看看，先前有树妖在追，何虎做得也急促，再去看看！”\r

我唤来宁采臣，让他在昏暗处，把聂小倩放下来。\r

随着周围气温变凉，聂小倩从纸伞飘出，落到地上。\r

“那死去的道士与你家姥姥相斗时，如何绑得住你家姥姥？”我急问道。\r

聂小倩思索了一下，回道，“不知为何，道士伸出手掌，叱了一声，姥姥便顿住身子，动弹不得，才被道士用朱绳绑住。”\r

闻言，我大喜。\r

如此说来，定身术这种法门，在这章死诗里，居然是有的！\r

辞别聂小倩，七个续命人以及宁采臣，往道士的葬身处走去。\r

那株老树下，新泥刚生出腐气。\r

我沉了沉气，蹲在地上，使力用双手刨起来。\r

人骨，碎衣。\r

刨得指尖渗血，仍然不见期望中的某本法门秘籍。\r

汪国真失望地往回走去。\r

法门是有的，但不见得道士会留下秘籍。\r

“小倩说，道士死时并不在这株老树下，是她将道士尸体葬在此处。道士死在那边老林子的大石边。”\r

宁采臣垂头，将耳朵贴在纸伞上，听了一会，开口说道。\r

闻言，我心头大喜，往不远处的老林子跑去。\r

“便是在这里。”宁采臣气喘吁吁地尾随而来，将纸伞放下，说道。\r

我踩着厚厚一层枯枝落叶，走到山石前。\r

山石光滑一片，除了有些污泥，并未见有何端倪。\r

我蹲下身子，扒开不知压了多少年头的枯枝落叶。\r

山石底部，我终于看见了一道模模糊糊的血印。\r

我兴奋地继续刨开，果然，一道血色的符箓用指血描画在石上。\r

周小米和苏罂围过来，见到血符箓，也极为欢喜。\r

“我随姥姥学过画符箓，我来试试。”周小米道。\r

周小米咬破指尖，对着石上的符箓，照着画起来。\r

画的很慢，每一笔，都斟酌许久。\r

“好了。”周小米吐出一口气，出神地望着右手掌上的血符箓。\r

一只林鸟立在不远处的枝头，周小米凝神静气，举起右掌隔空拍去。\r

林鸟惊了一下，翅膀挥不得，从枝头上掉了下来。\r

只是没到几秒钟，又爬起身子，惊吓地往半空飞去。\r

“应该是要喊某个道号，但道号，我们又如何得知。”苏罂说道。\r

“我再试试，跟着画得完好一些。”周小米抹了抹额上的汗，说道。\r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天色昏黄。\r

我看着气喘吁吁的周小米，已经咬破完了双手的指尖，面色有些苍白。\r

终于，周小米将掌隔空拍向一只蹦跳的山鼠时，将山鼠足足定住一分钟有余。\r

“血符箓刻画极为复杂，我也只学得皮毛。时间虽然不多，但至少能缓停一下树妖的攻击。”我扶住周小米，对着众人说道。\r

周小米挣扎着起身，看着我笑了笑，在每个人手上都很认真地画上了血符箓。\r

“记住，不要同时发掌，轮着来。我和汪国真站在前头，挡住树妖的须根。挡不得时，按照顺序发掌。”我看了看汪国真，说道。\r

汪国真转头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r

“熬过半个小时，今夜便能活下去。”\r

回到兰若寺，天色全暗了下来。\r

不多久，极悲的唢呐声以及嘈杂的铜锣声又响起。\r

“不要慌！记得按着顺序，不要浪费。汪国真，你也记住，这章死诗若不能团结，大家死路一条。”苏罂面色凝重地说道。\r

汪国真没有应话，冷冷地看着门外。\r

一截粗壮的须根，疯狂生长，蜿蜒爬进兰若寺。\r

我捏着骨刀，不断使力切着。\r

汪国真抽出桃木剑，也拼命挥砍。\r

树妖在门外惊吼了几声，须根上，又衍生出一条粗壮的须根，循着两个方向，不断刺向兰若寺里的活人。\r

聂小倩跃上须根，突然听得老妖大叫，须根回摆，将聂小倩卷在半空。\r

“聂小倩，滚回来姥姥身边！”\r

“小倩呀，回来姥姥身边吧。”\r

宁采臣见状，大急发掌，须根顿住，聂小倩从半空摔了下来。\r

宁采臣手掌上的血符箓，燃成血色粉末，消失不见。\r

“快砍！”我冲汪国真喊道。\r

汪国真怒喊一声，不断挥起桃木剑，往须根砍去。\r

无数断开的须根，落到兰若寺的地面上，化成灰烟。\r

一个续命人，被刺穿喉头，吊在半空，身子迅速干瘪下去。\r

何虎怒叫一声，提起桃木剑疯狂地往须根劈去。\r

“陆小甲！”我听到周小米痛苦的喊声。\r

“小心啊！”关键时刻，何虎挡在我身前，用桃木剑劈断了一截须根。\r

似乎对桃木剑有所忌惮，须根又转了弯，往前生长。\r

绑住桃木剑的山藤突然断裂，桃木剑掉落在地上。\r

“不好！”何虎急忙跃过去，拾起桃木剑。\r

“有几个人？有几个人？今夜我能吃几个？呵呵！”\r

我似是听得老妖痛呼了一声，须根转了个弯，直直地刺向我。\r

速度极快，要避已经来不及。\r

“聂小倩！你该死！”\r

“聂小倩，你该死啊！”\r

“有几个人呀？有几个人呀？今夜我能吃几个呀？咯咯！”\r

可怖的阴阳声同时响起，听得我心头不断打着寒颤。\r

极悲的唢呐声，与嘈杂的铜锣声，同时停了下来。\r

一截无比粗壮的须根，迅速生长，往兰若寺内伸来。\r

何虎将桃木剑横在身前，喘着大气。\r

须根如游蛇般蜿蜒爬入庙里，一个续命人避之不及，被捅穿了腹腔，顷刻间，整个身子如被刺破的气球，血肉被吸尽，只余一张人皮和碎骨，瘪了下去。\r

聂小倩将宁采臣推去里头，娇咤一声，迎着那截须根跃去，手上的长幔死死地抓着须根，不让它往里生长。\r

姥姥来了。\r

聂小倩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苍白起来。\r

悬在门口的桃木剑，红光剧烈闪动，晃迷人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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