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死诗

一股股夹着腥味的腐气向我袭来。\r

房间里供着一个灵位，有些老旧，红烛火点微摇。\r

我走了过去，借着烛光，看着灵位上的字。\r

我捏紧手里的骨刀，小心翼翼地防护着，心里无端涌上一股透心凉的寒意。\r

往前走，我掀开一张黑色的幔布。\r

终于看见了南宁所说的尸瓮，如一口骨灰瓶般，安放在角落里。\r

突然，尸瓮无端晃摆起来。\r

一只黑灰色的枯手，攀住瓮口，似是慢慢要撑着爬出来。\r

我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也顾不得，捏紧骨刀刺去。\r

刺中那只枯手，打起一阵火星，只听得一声如猫嘤的咛叫声，枯手颤栗着缩了回去。\r

这时，外面的周小米大喊，“老公老公，快回来睡觉！”\r

我明白，洪妈要回来了。\r

我不敢逗留，急忙爬出窗门，逃了出去。\r

尸瓮里，伸出一张死青色的老人脸，恶狠狠地盯着我。\r

洪妈正好走到门口，回过头，目光清冷地看了看站在柴房边的我。\r

......\r

“你伤了它？”周小米皱着眉头问道。\r

我苦笑着点点头。\r

“它当时便要爬出来，我心里发慌，便用骨刀刺了过去。”\r

“必然触发了恶事支线，洪妈和恶鬼不会放过你。不过，你手里有骨刀，恶鬼也会投鼠忌器。”周小米面色凝重地说道。\r

南宁和马晓兰走进了柴房。\r

“陆兄弟去探查了么？”\r

“没有，刚睡醒，现在接着睡。”我回道。\r

南宁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下，躺下地铺。\r

夜色升起，张大疤照例过来喊人做活。\r

厨房里，洪妈面色变得扭曲，眼睛睁得极大，似乎要凸出来，恶狠狠地瞪着我。\r

我伤了恶鬼。\r

恶鬼是她丈夫。\r

我转过头，避开洪妈的目光。\r

“快些，快些做活了，别磨蹭。”张大疤喊道。\r

连着三夜，洪妈都没有杀人，自然也没有做肉包子。\r

“或许是你伤了鬼，它需要潜伏几日。”周小米说道。\r

我点点头。\r

第七夜的时候，这个民国的老镇子，又落起雨来。\r

洪妈今夜似是碰到了欢喜的事情，哼着一支不知名的曲儿，剁着肉馅。\r

“掌柜的，刀把子断了！”洪妈突然喊道。\r

我心里一惊，看去，洪妈手中的剁刀，刀把不知为何碎断成两块。\r

张大疤回头，说了句，“不是有备用的剁刀吗，换一把便好。”\r

洪妈尖喊道，“我用着这刀十几年了，换了剁不得快。”\r

张大疤有些烦躁地指了指我，“你去巷子头的铁铺，赊个刀把子回来，老柳头应当没关门。”\r

我顿了一下身子，看见洪妈咧开嘴阴恻恻地笑。\r

“快去啊！你是个打杂伙计，这碎活，不是你做谁做？”张大疤继续喊道。\r

我转过身，往厨房外走去。\r

我不知道若不听张大疤的话会怎样，但我能肯定，若是张大疤不再让我进厨房做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恶事支线。\r

周小米站起身子，脸色有些苍白。\r

反客为主，我摸了摸她的头。\r

“老婆，等我。”\r

南宁很得意地轻声笑了起来，连带着他旁边的马晓兰也欢喜地窃笑。\r

包子铺外，一片暗无天日，滴滴哒哒的雨水还落在屋头的老瓦上。\r

我左手拾了一把纸伞，右手捏住骨刀，在惨淡的月色下，踏上巷子的青石小路。\r

雨无端地越落越大，避在矮墙下的野猫儿，开口幽怨地嘶叫。\r

我算了一下时间，从这里走到巷头，差不多要五分钟左右。\r

不敢大意，我迈开大步，趟着青石小路上的雨积水，急步而去。\r

突然，左腿上沉重起来，似是被人拉扯住一样。\r

我急忙回头，果然，老人脸的恶鬼正趴在地上，死死地拽着我的裤腿。\r

“走不得了！你走不得了！”恶鬼张嘴，密麻的尖牙露出嘴面。\r

我躬下身子，将手中的骨刀往下刺去。\r

恶鬼松脱了干枯的手，在雨幕中跃上了巷子边的墙头。\r

一只避在矮墙下的野猫，突然扑了过来，往我的右手咬去。\r

右手吃疼，骨刀松脱下手，落在青石小路上的积水里。\r

我肝胆俱裂，没有骨刀，老人脸的恶鬼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r

野猫得意地嘶叫几声，一下子跑开。\r

我急忙弃了纸伞，蹲下身子，快速地在积水里摸索起来。\r

突然，只觉得要背上一重，似有什么东西落到背上。\r

一股渗入皮肤的凉意，顷刻间蔓延全身。\r

“走不得了！你走不得了！”背上传来恶鬼的厉叫声。\r

干枯的鬼手不断剐着我背上的生肉，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呼喊出声来。\r

我不敢回头，小时听人讲，恶狼攀上人背，你若回头，它必然一口咬碎你的喉头。\r

如今这恶鬼攀背，恐怕有过之而不及。\r

咬咬牙，我双手快速在积水里继续摸索着。\r

终于，摸到了一截硬物。\r

我急忙抓出来，骨刀浸水，寒光闪闪。\r

背上的恶鬼见到，急忙跳开我的身子，又攀上了墙头。\r

我喘着粗气，回身盯着墙头上的鬼。　　那只野猫又窜过来，往我拿刀的手扑去。\r

去你妈的！我怒叫一声。\r

抬腿狠狠地踢在猫身上，野猫哀嚎一声，缩着身子逃开。\r

老人脸的恶鬼蹲在墙头上，凄厉地怪叫几声，消失在了雨幕中。\r

我拾起纸伞，蹒跚着脚步，往巷子头走去。\r

当我终于拿着刀把子走进厨房，洪妈抬起头，尖声叫了几下，似是愤怒至极。\r

我平静地将刀把子放在洪妈的案头上。\r

南宁不再言笑，目光冷冽地看着我。\r

周小米眼神落在我后背上，有些心疼。\r

“咦，如何受了伤？”张大疤看着我道。\r

“碰到一只疯野猫挠人，不小心着了道。”我说道。\r

张大疤也没在意，想了想，让我今夜回去休息。\r

我拒绝了，离开张大疤的视线，可难保这恶鬼不会又寻来。\r

天微亮时，由于我的抵抗，并没有死人，故而今日也没有人肉包子。\r

乡人聚着，有买了包子的，胡乱嚼了几口，便觉得不好吃，丢到了地上。\r

“张老板，你这包子，连着几日，味儿都不对啊。”\r

张大疤脸色灰暗，怒了一声，回身往包子铺里走去。\r

我将巷路遇鬼的事，说给了周小米听。\r

“恶事支线已经触发，那恶鬼必然会想尽法子害你。还有，虽然说了好多次，陆小甲，你要记死了，夜里做活时，不要离开张大疤的视线。”\r

周小米一脸严肃地说道。\r

“我明白，洪妈几日不吃人肉，必然已经急得慌，不仅是我，你也要小心。”我说道。\r

周小米随着点点头。\r

夜里时，老镇上的雨渐渐停了下来。\r

余下的四个续命人，吃了馒头后，随着张大疤走入厨房。\r

洪妈依然死死地盯着我，这几日吃不得人肉，洪妈的双眼已经有些赤红起来。\r

“这几日不知怎的，乡人说我家包子铺的包子，味儿已经失了，今夜都记住了，做好一些！”张大疤立在厨房中央，有些佯怒地喊道。\r

我将剁刀过了过水，放在洪妈的案台上。\r

洪妈垂下头，哑着声音说了句，“你跑不得了。”\r

我没有理她，已经撕破脸面，差不多不死不休了。\r

南宁坐在灶边，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拾起柴火。\r

第八夜，相比起前几夜，多了一种微妙的危险气息。\r

洪妈停下手中的剁肉动作，往厨房外走去。\r

不多久，突然听到洪妈在铺子外喊，“掌柜的，出来一下。”\r

我暗道一声不好。\r

果然，张大疤走出厨房后。\r

没多久，一股阴风在厨房里刮了起来，紧接着昏黄的电灯熄了去。\r

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我喊了一声，“周小米！”\r

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r

我忽然觉得，这并非是一只人手，干枯起着褶子，像极了一双爪子。\r

我往自己肩上看去，一排灰黑色的指印，触目惊心。\r

它在房间里！\r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后肩。\r

“周小米？”我急忙回头。\r

后头无人。\r

不多时，他似是吃到什么东西，撇了撇嘴，吐出一小块指甲盖。\r

“洪妈，这山参熬汤切薄些，太硬了！”张大疤回头嚷道。\r

后头传来洪妈尖细的应承声。\r

先夫李大海之位。\r

无疑，这是洪妈丧去的丈夫。\r

我点点头，从窗门爬了进去。\r

洪妈房间里，昏暗得紧，明明有窗，很怪异的，外头的亮光却渗不入。\r

周小米面色凝重地拉住我往柴房走去。\r

柴房门口，我往左边看去，一间老瓦房，那是洪妈的房间，正用一把脱了些漆色的铜锁锁住。窗门却大开，似有什么东西刚爬了回去。\r

我想起时常剁刀不离身的洪妈，眼皮一跳。\r

回到包子铺，天色已经亮透，张大疤依然蹲在门口喝猪骨汤，喝得不断啧嘴。\r

我望向周小米。\r

“我手里有骨刀，洪妈不在房里，我去看看。”\r

周小米面色有些复杂，最后拍了拍我的头，“我便在门外，替你守着洪妈，你小心一些。”\r

我和周小米沿着青石路小巷子，往包子铺走回去。\r

“南宁说的，会不会有假？”我问道。\r

“真假掺半，尸瓮应当是有的，怕是他不敢涉险进去。”周小米稍作犹豫，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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