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江湖弈

他不怨恨颜如玉没有强制性的将七秀绑回去“圈养”起来，因为他知道以七秀像颜如玉所说的样子，恐怕会激起她更严重的反抗。反正，只要七秀没有死就好了，只有还活着，一切就还能补救。

终于，叶文看见了她，那个浑身已经看不出原来衣服的身影，浑身裹着枯叶子，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上的面目，正拿着一个色彩斑斓的蘑菇，好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吃了这个不多的美味。

“小、丫头，我回来了，小和尚回来了。”叶文在这一刻忘了一切，什么恩怨，什么仇恨，加快脚步上前，抓住这个活似野人一般的七秀的双手。哪知七秀就好似触电一般连滚带爬的跑开。但却并没有走远，叶文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掉在自己脚边的色彩斑斓的蘑菇，这个蘑菇，有毒。

叶文得到七秀的同意之后，不顾七秀的反对，将七秀拦腰抱起，向着那个所谓不老泉的泉眼大步走去。

到了地方之后，看见摆放的东西，心中闪过颜如玉不愧是让百花入上九品的百花门门主，心思玲珑剔透，已经将七秀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皂荚准备好了，旁边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好了。”叶文将七秀放下，示意七秀就在这里洗，山下乌亭镇已经被那些所谓的绿林好汉毁为一旦，与其下去让一身污垢的七秀见其他人，不如就在这不老泉眼呢，水温一年四季常年温和。

“你不许偷看哦。”七秀小声的说道，柔柔的将叶文推转过去，“你也不要走啊。”

“嗯。你在那块大石头的后面洗，我就在石头的另一面，我不会走的。”叶文指着不老泉眼旁的一块大石头说道，说完就走上前，跳入水中，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入水中，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想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水中泛过一阵波澜，显示着七秀已经进入水中了，叶文也将自己的眼睛闭上，整个人浸泡在水中，感受着这难得的一分沁人心脾，这一分温暖如春，这一分宁静自然。

“小和尚，小和尚！！！”

忽然，水面之上传来七秀惊慌的呼声，急促恐慌不知所措。

“我在，我在，怎么了！”叶文干净从水底探出头来，背对着大石头连忙问道。得到的却是七秀不敢相信的回答。

“原来，你真的回来了啊。”随后，七秀明显的呼出一口气，终于相信叶文真的回来了的这个事实。

“是啊，我真的回来了。”叶文露出苦涩的笑容，听着背后明显轻松了许多的气息，甚至有了几分戏水的心情，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七秀搭着话，吹嘘着自己在各个州干的大事情，背后也传来七秀虚弱但却轻松快乐的笑声。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半个时辰之后，七秀穿着颜如玉准备好的衣服，赤着脚坐在大石头上，赤脚一下一下的踢打着睡眠，看着一身湿透的叶文，脸上又挂上了她最初的笑容，但却少了些什么。

叶文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无奈的耸肩一笑，也难怪颜如玉没给自己准备衣服，谁又能想到叶文自己也会一身湿透呢。与其这么湿漉漉的站着，叶文索性再次跳入水中，不过却没有将脑袋继续沉下去，背靠着大石头，听着七秀细细地咀嚼声音，感受着七秀不时踢到自己脸上的水珠，手习惯性向怀中一伸，却抓了个空。

“诶，小和尚，我以后叫你什么好啊。”七秀捧着颜如玉特意为她准备的素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着，眯着眼睛好似一个在午后眼光下享受食物的猫咪。

“就叫小和尚啊，还能叫什么。”叶文干笑着回答道，刚刚平复下的心又有了起伏。

“切，头发都长了，还叫小和尚啊，你真是不讲究。”七秀娇哼哼的说道，伴随着的是一泼更大的水浪扑打在叶文的脸上。

如果可以，叶文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滞在这里；但这终究只能是妄想。

“呐，小和尚，他，还好吗？”水花声骤然消失，空气又凝重了起来，叶文沉默了。

……

“嗯！还是换个话题吧。小和尚，你骗人哦，你说的桃花开放的时候就会来来，结果，桃花还没开你就回来了，骗人哦。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七秀的声音打破气氛的沉闷，只是她的笑声多了几分她自己都察觉的到的颤抖。

“吸！呼！”深呼吸，叶文让自己的脸上摆出笑容，晃了晃手中的七星龙渊剑，“我可不会骗小丫头的，桃花，仍旧盛开着，漫山遍野。”

“我，是不会骗你的。”

这一天，青色剑光落入乌山；这一天，青色剑光又从乌山扶摇而起。

“是啊，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了。”叶文用颤抖的声音喃喃道，用衣袖擦了擦七秀的连，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索性用着努力平复下来的声音说道，“我们一起去洗洗吧。”

“好。”七秀的声音说不清楚是娇羞还是虚弱。

“小和尚，你怎么才回来…”呜咽中，叶文听清楚了七秀的声音，一把将七秀涌入自己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叶文语无伦次的重复着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说什么。

“那个，我是不是变得很脏很臭啊。”良久之后，七秀细弱蚊蝇的声音从叶文怀中传出来。

另一边，叶文怀着惴惴的心终于下定决心去见七秀，选择听从颜如玉的劝说，不以七秀对自己的憎恨为结果的前提下，去见七秀。

“未免以防万一，我还是说一下大致情况吧。”末了，颜如玉还是开了口，这次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担心那个小女孩。或许是和自己的遭遇类似，心疼她不应该和自己有同样的结果。

“王爷虽然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失，派遣部队前来平乱，但还是晚了一天一夜。来的时候，徐王府的军队已经来不及阻止那些所谓的绿林好汉向乌山抛射火箭。不过好在火势没过多久就被徐王府的军队扑灭，而那个小女孩也被找到。而我也作为一名女眷留在这里便于照顾她，顺便等你。”

叶文缓缓蹲下，将毒蘑菇捡起来，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那块手帕，捧在一起，鼻头发酸，眼眶也发酸，“小丫头，是我啊，是小和尚啊，我回来了。”

叶文看着七秀缓慢的，谨慎的靠近自己，抢一般就向自己手中的毒蘑菇抓来，叶文眼疾手快就抓住七秀的手，不愿再放开。哪知七秀动作也不慢，张嘴就向叶文的手腕咬了上去，一口下去就见血，叶文不敢动，看着这个样子的七秀，不知道是钻心的痛还是心痛的让全身都在发酸发痛。

“沙沙…”的声音，叶文迈着脚步走向了乌山的深处。

踩在湿润泥土地上，再往乌山深处走一点，还是可以看到绿色的，可见颜如玉至少在徐王府军队来玩一点，扑灭火势这一点上没有说错，但叶文此刻完全不想思考这些，因为他虽然还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但他已经闻到了那种味道，和山中混合着泥土的腐烂气息不同，一种叶文不想说是臭的恶臭。

说到这里，颜如玉停顿了一下，看向叶文的背影，想看出他的情绪波动，哪怕一丝一毫；但她失败了，叶文没有转身，因为他害怕转身看到颜如玉怜悯的眼神。

“小女孩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接受我说的任何话。为了保护自己，她将自己变得又脏又臭，吃喝拉撒全都故意不脱衣；不接受我们送上去的食物，清水；宁愿生吃山上的野蘑菇，树叶，泥土，喝脏水解渴…”颜如玉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这次她有了一些收获。

怎么办？玷污？对了，污，脏的人总是会被厌恶的吧。

……

虽然她嘴中将这些说的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起伏，但叶文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体，有了颤抖的痕迹。

“然后呢！”叶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情绪也开始不稳定。

终究还是一个未曾及冠的少年啊。颜如玉也不打算断断续续的说下去了，“不知道是野蘑菇的毒性问题，还是精神崩溃；上一次我和她交谈，她变得不正常了，通俗的说，就是疯了，痴了，颠了。像一只不顾一切的雌豹子，我手上这个牙齿印记就是她给我留下的。”颜如玉说完，扬了扬手上的那一排密集的牙印，虽然她知道叶文看不见。

如果自己被发现了，如果自己被抓住了，被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被那些不听不闻一来直接就将乌亭镇毁了的人，被抓住了，自己该怎么办？

小和尚，为什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七秀一边这样想着，仓皇的逃进了乌山之中。也许，也许，也许就这样将自己的一辈子结束在那里，也不错的样子。可是，如果被玷污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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