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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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成提着通红的烙铁上前,他准备答应守拙的要求,但在解开绳子的时候顺便给他一个教训。

绳子恰好解开,守拙轻松的舒了一口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张嘴就来,“其实我们王府呢…”这一句话恰好卡在陈三成手上那块烙铁快要印在他身上的前一刻,让陈三成进也不好退也不好,只能别扭的收回烙铁。

守拙语气顿了一下,自顾自的活动活动手腕,嘴上不找边际的敷衍着满目认真的陈三成,脑海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一心多用而已。

守拙的话先是让陈三成一愣,进而勃然大怒,手中的烙铁高高的举起…但,终究没能映在守拙身上。武明终于赶到。

……

“呼哈…”守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再怎么能忍耐,但总是呆在那个充满腐臭的房间内,只要体感没有问题的人都会有厌恶。

武明用一种俯视的目光对着守拙说着些有的没的,一副贤明君主的样子,但终究他的眼中多了那么些倨傲。

不过守拙也不在意,任由着还带着烟火气味的晚风吹散自己身上的霉丑味道后,就好似当初出现在武明面前所说的那般,用一样的口吻一样的神情说道。

“至此,一文褂金的缘分就到此结束了。”守拙说完,就像当初来的那样,双手空空的走了。

武明略微一惊,随即心中暗喜。守拙走的好啊,这一切所有的布置都是他一手操办,计划上属于守拙的颜色太深了。与其说是他登上了储君位置,不如说在那些人眼中,自己只是守拙的一个傀儡。就在武明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守拙已经不见了。

武明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镇抚司的门口,辽阔的夜空空旷的夜晚,武明的嘴角逐渐的翘起来,双手也渐渐背负起来,手背慢慢划过今夜临时换上的白绸缎衣,这股细腻华润的感觉让他心底的愉悦感得到了满足,心中的野望也在这一刻钻出泥土。

同样是这个站在武朝顶端的姓氏之人,成化帝在匆匆的结束这场正月十五的国宴之后,一个人醉醺醺的来到了一处大殿之中。

已经多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成化帝已经记不大清楚了,记忆中好像是叫做御书阁还是什么的,成化帝也不在意这些。

诺大的宫殿内灯火通明,完全没有被冷落十几载罗曼尘埃的样子,宫殿内摆放有一盏香烟袅袅的清茶,是成化帝所习惯的那种醒酒茶。

看到这盏茶,成化帝莫名的笑了一下,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妇,知道当自己哪里都去不了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来到这个地方,不过也就因为是时间内的夫妇而不是十几年的皇帝皇后才没有地方可以去。

随意斜靠在这盏茶面前,成化帝就好似一个抽大烟的瘾君子一般将脸沉溺在烟雾飘渺的茗香之中,就好似沉迷在虚幻中的迷茫客一般。

半响之后,成化帝才好似从这迷雾一般的茗香中吸取了千百重的食粮一般叹了口气,这时的这盏茶也已经凉了下来,就好似成化帝的心脏一般。

手指轻轻地摩擦着青瓷茶杯上的纹路,一寸一寸的抚摸过去,感受着指肚上泛起的波澜崎岖,就好似在感受着自己的人生一般,前路总是充满着莫名。

“既然如此…”说到这里,成化帝顿了一下,心中还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刚刚被茗香所软化的神情又变得生硬起来,变得看不清楚他心中的想法。

“既然如此,就让明里六卫对复兴社以及子谦展开围杀,暗中六卫展开追杀。通告各州各府,发布追檄令,着暗衣卫大统领武素问稍微活动一下身子吧。”

成化帝略微顿了一下之后,紧接着一连串的就是久违了数载的诏令,从这座宫殿内发出的诏令,成化帝口述,宋知命手书。

就如同他来的时候那般悄无声息,宋知命垂着眼睑,提着火炉,数十年如一日的低眉顺首得离开宫殿。

所谓君臣一心说的便是这样了吧,成化帝说明里六卫围杀,实际上传达的却是暗中六卫追杀,对于一个身处龙都这个囚牢的人说展开追杀,本身就是一种赦免,赦免他逃离龙都。而对于复兴社来说,后面的檄文更是老早就有的事情,最大的麻烦不过是最后面的武素问。

九州十万万人,到底多少棋局,到底谁执子谁为棋,谁有说的清楚?一局套着一局,谁又挣脱得开来?

“无论是出于你出生的卑微,或者是归咎于你眼界的狭窄;就算你能再不甘,无能,就是无能;废物,就是废物!哪怕莫名的得到了些冥冥中的指引,棋子终究是棋子,更何况,你连棋子都算不上?”

守拙终于不再掩饰对于陈三成的不屑,之前的淡然不过是受迫与形式,如果是天性单薄到能对加害自己的人淡然,那么那只能是圣人。守拙是圣人吗?不是!连儒家门徒都不算;甚至是诸子百家中最为斤斤计较的纵横家。恩将仇吧?一笑泯恩仇?笑话。没见纵然和叶文没有见过面,他们地下的对弈已经开始了!

“老实点!”最终,陈三成还是明白了过来,自己在这听守拙说了这么久,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恶狠狠的说道,放下许久的烙铁再次拿了出来。

守拙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差不多自己拖延了半个时辰左右。算上武明回王府,发现自己不见然后在找到自己,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这时,耳朵微微一动。终于,守拙那个忍耐了许久的哈欠打了出来。

“我就这么空口白牙的和你说,恐怕有困难。”守拙打完一个哈欠后,耸了耸肩,“再说,恐怕即使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就算你听懂了,你知道怎么做吗?”守拙脸上首次出现了除了淡然之外的第二种表情,他笑了,并且毫不掩饰的嘲笑。

陈三成受到守拙语言上的挤兑,心里终于开始慌乱了。就像是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会忘记自己会出现在桃源村门口一样,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那一刻会鬼迷心窍。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就一不做二不休,陈三成心中跳出来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决定。

守拙看着陈三成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眼神由迷茫变得狠辣和决绝。眼睛无声的眨了眨,明白了陈三成的决定。作为棋子的气量啊。

陈三成一直僵硬不动的手脚开始有了动作,擦掉额头不只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原因出现的汗水,陈三成的手抓在了一个烙铁的把手上,这是审讯牢房中很常见的刑具之一,几乎在陈三成心中有了这个想法的同时,东西就出现在他的眼中,进而到了他的手上,而在下一刻,将会出现在守拙的身上,不过不是把手,而是另一头已经红彤彤的烙铁。

……

时间就这么一刻一刻的过去,守拙面无表情的说着,口吻缓慢,说的内容却没有一丝有用的信息,但每当陈三成略有不耐的时候,他总会声调突然提高,提出一个好似特别关键的点,然后再继续重复着废话。

故意不说出要求对方说什么,问话的方式概念笼统一点,在这些被吓破胆子的寒门士子得到的东西会多很多。

“介意帮我把绳子稍微解开一点让我的脚踩在地上吗?长时间这样子,我有点气血不通。”守拙张口便是一个要求,话语虽然是一副疑问的口吻,但神态随便的好似在向自家下人吩咐一般。

“几乎没有任何问题来问我,就开始了你的审讯,并且带着暴力展开的审讯,看来你很确定我不会给你任何回答。而你觉得你唯一得到你想要答案的方法便是严刑拷问之后,对吗?”

陈三成没有搭上守拙的话,不过他的眼神和动作以及面部的表情都透露了守拙说的一分不差。

天象大乱,已经拨乱到这种地步了么?还是说是因为地处龙都要地的原因?

守拙无声的喃喃道。他可以断定,若是在平日里,这个连生存都要小心翼翼的中年男子是不会有这么大胆子的。唯有在那一颗属于武启的帝星陨落之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天谴。

“等等!”就在烙铁快要印到守拙胸膛上的前一刻,守拙还是无奈的开口了,通红的烙铁上那种灼人的热气已经透过衣衫刺在他的皮肤上了,如果不想受罪,那么只能开口。

听到守拙脱口而出的两个字,陈三成嘴角愉悦的微微翘起,果然不出他所料,无论是高门豪阀的子弟,还是这些寒门世子,嘴再硬能硬的过这烙铁?这手段他真是屡试不爽。

“说吧。”巧合的是陈三成说出的也是两个字。不过这可不是他故意和守拙较劲,而是着两字是他从以往的审讯过程中得到的经验。

今夜的龙都,头顶一片愁云惨淡;脚下满目大火滔天。

借着这个二十平米见方屋子里唯一的一个窗口,或者说守拙宁愿叫洞口。守拙看清楚了陈三成的模样。

这是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满脸唏嘘不堪的胡渣,两鬓的发色已经斑白,皱纹也很是合乎情理的爬上了他的额头。看不见的发际线,守拙断定这是个碌碌无为的男子,还是那种在镇抚司受困于身份,在家受唠叨于钱财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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