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引 痛快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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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够了!就让王希孟这个名字,随《千里江山》一起传世下去吧!被当作天才早夭也好,被当作江郎才尽也好,或遗憾或神秘,至少是干净的!

乌明没来得及说出最后一个字,就死了。

那时,蜻螭离乌明的脖子还差三尺,但乌明的胸口多出三寸刀尖。

王泮林露出一抹刁滑的笑意,“马寨主才坦荡,不屑与小人共事,更在动荡之时临危受命,接任弓弩大将作,虽然时局已不容转圜。”

马成均神情不动,“何不开诚布公?九公子自愿掉落我的陷阱,不止为了杀乌明吧。”

王泮林墨眸澈清,“请教马寨主,连庆八年夏,王希孟伴驾避暑山庄,回来后发觉书画院中传言极其不堪,自谁说起?”

马成均目光微闪,“我听乌明说起。”

节南轻叱,左手欲抬,“谎话。他哪里是帮你杀乌明,灭口才对。”

王泮林却捉紧节南的细腕,“不,我相信马寨主的耳根子虽软,还是能明辨是非的人。他对我七哥之死心有愧疚,才不能忍受乌明的污话。他不回官场,选择了江湖,也正是不想再同流合污。”

马成均眯了眯眼,“九公子何必追问不休。七公子死了多年,北都已经沦丧,南颂今非昔比,半边江山仍岌岌可危,多少颂人被鞑子当作奴隶牲畜,但有余力者,当奋起保卫国土,以免生灵涂炭。”

王泮林一摆手,“大道理就不必了。我在外多年,看山看水,就想心胸宽广些,却始终痛快不起来,直到我认识一位很有意思的姑娘。”

节南瞥王泮林一眼,要说她了吗?

“她教会我,有仇报仇,报得了多少就多少,自欺欺人也无妨,自己心眼小呢,就不要积仇怨,痛快一时是一时。”

节南睁目,嘿,这么夸她?

“敢问马寨主,你为何图快意恩仇?难道不是你以前积怨太深,也曾对王希孟抱有恶意,才甘心让人利用,最后将他逼上绝路?”王泮林反问。

马成均凛起双眼,哪怕一瞬,也闪过恶狠色,然而叹息坦诚,“但凡想要闯出名堂的画师,谁能不忌恨王希孟?”随即不停摇头,“王希孟太幸运了,太有灵气了,让我们这些拼命努力也难成就的人如何自处?”

“不能自处,就也不让别人活?”节南咬牙,眼发酸。

今日听到的,太痛楚,也明白了身旁这人为何对“王希孟”那般漠然。

马成均眼中换上一丝难堪,“我当时也年轻气盛,再说,不过是让我说出实情……”

王泮林截断,“明知所谓的实情很可能是陷阱,所谓的实情是一叶障目。今日死了乌明,我已满足,并不打算要马寨主也一起偿命。我只要马寨主一句实话——谣言是谁说起的。你不是江湖人吗?快意恩仇不是你所求吗?要是连句痛快话也做不到,世上还有你马成均容身之处?画画,中等。造器,中等。武艺,中等。”

王泮林啧啧两声,“世间也许再也没有让你自卑的王希孟,但你的本事始终就那样了。高不成低不就,满足于普通人的吹捧,无法真正突破你的画功或造技。因为,你只会忌恨,不会挑战,落草为寇其实只是逃避而已。”

“住口!”马成均痛喊。这么多年,心魔从没消失过。

王泮林但凉声逼问,“是谁?”

“……傅秦。”马成均神情颓软。

傅秦,采莲社傅春秋她爹,当今太学院长。

节南暗道,数来数去,出不了小小官场。

王泮林半晌不作声,然后如此说道,“无论如何,这个谢字王某是说不出来的。这么吧,马寨主画师出身,又是造器能匠,我原本为长白英雄会准备了一份小小意思,不如就给了你……”(未完待续。)

随即,王泮林按下节南握剑的手,冷眼看着始终镇定的马成均,“多谢马大人,不,马寨主杀了这个小人。只可惜颂法不容私刑,不然我们还能向官府为你请功。”

马成均拢眉,眼锋锐利盯了王泮林片刻,“你果然不是王希孟,王希孟君子坦荡……”

王泮林呵呵直笑。

节南没好气回瞪,“你还笑得出来?”

王泮林走下船头,双目光芒耀闪,大袖流风,大步流星,“为何笑不出来?乌明畏罪脱逃,如今自寻死路,你我滴血不沾,当真痛快之极!”

乌明心虚嘴犟,“要不是王希孟过于狂妄,后面闹出的事一件大过一件,这点小事算什么,顶多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

王泮林再问,“马待诏也以为,王希孟的《万鹤祈天图》是讽刺晖帝昏君?”

马成均沉默半晌,“我无法断言,只是王希孟那时贸然向晖帝进言变革,言辞咄咄逼人,三阁六部皆被他鄙夷讽刺,实在无状。那之后,他作画呈献,难免有心宣泄不满。”

马成均的刀!

节南手腕一转,蜻螭对准马成均的脑袋,双眼迸火,呼吸悄促,明显怒他多事。

乌明陡然凸起眼珠子大叫,“闭嘴!姓王的,你给我闭嘴!你对这三件事追问不休,可知你的好七哥根本不是因为这些破事死的。都以为王希孟君子谦和,光明磊落,晖帝才一回回原谅他犯错,却其实王希孟爬上龙——”

“够了!”节南厉声,一点足,人出剑出,蜻螭发出一道刺耳尖音,杀气腾腾。

节南长长吐了一口气,连听王希孟三件事,心沉无底。

原来如此!

节南立刻转看王泮林,右拳颤得厉害。

马成均则怒望乌明,“怎会是你?!”

原来是如此,《千里江山》成为王希孟唯一的画!

不是王希孟江郎才尽,不是王希孟怠于盛名,而是他之后所作的画都被恶意攻击,再不见天日了!

“马待诏……”王泮林垂眼,嘴角弯起,似又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往事——

节南心潮起伏。

王希孟啊王希孟,他的未婚妻喜欢别人,他的画泄露军机。她离开南颂北都的那三年,少年长成青年的那三年,却是一条看得到头的死路么?

比起节南的震惊,王泮林的神情却漠然到极点,“那么,马待诏可知乌明在王希孟的画上添笔女伎衣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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