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九六 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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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爱森一起去的,地点是优雅的咖啡厅,点了咖啡与甜点,埃文和爱森坐在一起,阿莱茵在对面。

阿莱茵自带的不熟技能使埃文感受到冷漠。

谈话间,灰头发哨兵的焦点始终在爱森身上,那若有若无飘荡的视线仿佛在谴责他这么快就另寻新欢。尽管他起初就介绍过爱森仅是一位普通朋友,可这个幌子就像一捅便破的蝉翼般可笑。

埃文:“那是当然,这是每一个哨兵向导应尽的义务。”

阿莱茵:“你有没有想过,凯奇,战争结束后的事。”

埃文哂笑,科林走了,他去哪里都索然无味。

“我大概会休息一段时间。”他勉强挽了下唇角,“去某个不知名的星球度假。不过,战争是个太残酷的话题,我自己也无法判断能不能平安地活下来。”

旁边不怎么说话的爱森身体抖了抖,担忧地望着埃文。

阿莱茵把这些看在眼里,道:“假如凯奇想去度假,我倒可以推荐一个星球给你。”

他的话语如机器人般冰冷,情绪平稳无丝毫起伏。

“塔欧瑟星球,我曾经为做任务去拜访过,是个很安静的星球,非常适合度假。等全部都结束后,你可以去看看。”

埃文点点头:“谢谢。”

回归现实的埃文再度把目光放回空杯子,怔了两秒,唤老板来为他添酒。

酒吧老板原本退至吧台角,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偷偷瞄着埃文。听到声音后,即刻从背后柜台上拿了瓶,但他走近后,探试的目光依然没有收回。

埃文在的地方是他毕业后第一次“碰见”科林的小酒吧,这里装潢至今未变,可那个女老板却不知所踪。这种人员变动使埃文想起不知所踪的科林,顿时触景伤情,主动与老板谈起来。

老板似乎很紧崩,对原先女老板的去向一无所知,埃文多说了几句,老板又忽然改口,说女老板去了别的地方。

埃文摇摇杯子,兴许是哨兵的天性使然,心里涌起狐疑。

并且,周围太|安静了,尽管是早上,酒吧内没有一个客人到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这样,仿佛在无声说是特意为他开的,企图维持某种必然状况。

“哦,是嘛。”

埃文不再细究,朝老板笑了笑。

老板同样尴尬地挽了下嘴角,走到原来地方,继续擦着杯子。

压抑感不断。

这时,安静的酒吧忽地传来两下响亮的敲击声,埃文回过头,门口站着一个光着脚手捧鲜花的小女孩,怯怯地往里头张望,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埃文的身上。

她张了张嘴,话语未出,看见酒吧老板,害怕地低下头。不知道是看脚还是看地,半晌,小女孩仿佛鼓起勇气般,再次抬起头。

“先生,要买朵花吗?”她问道

埃文心中一惊。

中心区,琼斯家。

爱森坐在床边,盯着由通讯器投放出来的景象不敢动弹。

每次秘密地与斯碧弗·瑞蒂通话她都感到紧张,尽管女秘书身在远处,完全不能伤害她,可爱森只要触及到那双没有半点情感流露的眼眸,没缘由的畏惧便迅猛地传遍全身,激得她瑟瑟发抖。

斯碧弗:“凯奇和阿莱茵见面,真的没多说什么?”

“是的。”爱森重复,“埃文说战争结束后想去别的星球度假,那位艾德少爷就推荐了一个地方。”

斯碧弗笑了两声:“真是愚蠢至极,这么快就找到后路?”

威海利和阿莱茵,谁也别想跑得掉。

爱森惊叫:“埃文不会有事吧?”

斯碧弗:“当然,我的琼斯小姐,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凯奇家也在把关着,怎么会让他们的宝贝儿子死于战场。”

爱森松了口气。

就算斯碧弗或者凯奇家族帮不上忙,她作为向导和埃文一起上战场,一定会尽心保护好他。爱森暗下决心。

斯碧弗那里忽然传来些许动静,导致通讯器上的画面不断波动,甚至发出滋滋作响的怪声。

爱森:“怎么了?”

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一片废墟,隐隐有脚步声传来,随着镜头推进,在白光清晰光线的照耀下,爱森看清,说是废墟,更像是一条荒废了的后巷,各种杂物堆积,还有残破的地面。

很快,画面再次变成斯碧弗。

“我在外面,一个酒吧的后巷。”斯碧弗道,“刚才出了点意外,别在意。”

爱森:“是有什么事吗,瑞蒂女士,到这种地方……”

斯碧弗没有回答她,仅是再重申了下当初的约定。

“今天过后,我就要随帝国的派遣,前往战场,但我们之间的协约并没有作废,琼斯小姐,你仍要每天向我汇报凯奇的信息,我会抽时间听的。”

大概是女人第六感作祟,离事情越快和平结束越觉得不安,斯碧弗再次带着维兰多来到当初企图解决掉科林·布鲁斯的那条后巷,检查当初是否有遗漏。

但这里实在太破,斯碧弗走了一段,厌恶感已压不住,仅想快点离开。

这边,酒吧内的埃文看见小女孩后升起恻隐之心。

“这是?”埃文放下酒杯。

就外表看来,一点都不像是哨兵向导的后代,假如是普通人,出现在哨兵向导扎堆的中心区未免也太奇怪了。

老板:“可能是附近的小孩。”

埃文:“附近还有人住?”

他曾为了找科林把酒吧前前后后都翻了遍,没有住房,酒吧往后仅有几条交叉的巷子,摆满了人们不要的废弃物品。

老板含糊:“或许。”

埃文抬头看着他。

老板僵硬地转了下瞳仁:“我之前不住在蔷薇星球。”

莫名其妙,越想掩饰反而越让人感到奇怪。

中心区怎么会容许一个外来的普通人直接进入,还能顺利地经营酒吧?如果他是位富豪,为中心区的经济做出巨大贡献还说得通,可富豪怎么会安心管理这样一间普通又狭小的酒吧!

答案求不得,这种态度使埃文莫名烦躁,项绳摩挲着颈脖发痒,他松开此前把玩的项链,下了转椅,往门口走去。

老板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吧台,停下。一个小女孩,不在需要着重关注的范围内。他怕跟得太近会泄露马脚,没有追随埃文一同出去,在刚才的交谈中,老板明显感受到埃文对他的反感与敌意。

他只是接受女秘书斯碧弗的命令,监视埃文·凯奇。

思来想去,老板倒退,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时不时观察埃文的举动。哨兵释放超感极其容易被同类感知,他没有贸贸然使用,不过弊端是不能够听清两人交谈的声音。

为了躲避难缠的老板,埃文特地走出酒吧,借由门遮挡试探的目光。在小女孩面前蹲下,看了眼她手里一大捧洒了水的百合花,笑道:“这是你种的?”

小女孩怔怔地望着他,确切的说是望着他垂落在外的项链。

项链坠子的图案很特殊,是星星月亮与其他看不清形状的图案杂糅在一起的产物。她曾经看过另一个男人带过,那个金发男人很帅,也很好,还会拿钱让她去买鞋。虽然那些钱最后让她拿去换了食物,还破天荒地买了昂贵但弟弟爱吃的巧克力布丁。

埃文注意到小女孩的视线,低头看去。

这条项链是布鲁斯家唯一愿意给他的,科林的遗物。被警察发现于酒吧后巷,连同那两只断手和断腿。即便原话是布鲁斯家不需要安有凯奇家族族徽的玩意,可埃文还是万分感激,随时戴在脖子上。想念科林时,就拿出来看看,假装科林还在。

“这条项链,我看见过。”小女孩怯怯地说。

埃文手一滞。

他感到一阵窒息,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麻。埃文猝然想笑,但事实上他的脸因为憋气导致有些扭曲。心脏在猛烈地跳动,这太来之不易了。

埃文敢拿性命担保,这条项链除了科林,绝对不会出现在第二人的脖子上。

“真的?”

追查过久,导致接近时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小女孩点点头,胆小地望了眼酒吧内的老板:“一个金头发的男人,前不久晚上,我看见他在酒吧里喝酒,他还从我这里买了一束百合花。”

埃文诱导:“之后呢,你有看见他去哪了吗?”

小女孩不敢忘,那日玄月高挂,她躲在后巷的废墟中,瞥见那个男人被人追。她那时候害怕极了,连呼吸都不敢出,用手拼命捂住,生怕被牵连招致杀身之祸。

“okay。”见女孩不说话,埃文退让,“听着,我希望你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也许这很残忍,我为此深感抱歉。你口中所说的男人在你见到的那天晚上被残忍地杀害了,凶手至今未被抓到。假如你知道什么,我请求你,说出来。”

小女孩眼睛刹那瞪圆。

埃文从中嗅到猫腻,这个人一定了解。

过了几秒,小女孩又低下头,缓缓道:“这家酒吧的老板忽然换人了,新老板很凶,从不让我进去,原来的姐姐就不会,我把花卖给来酒吧的客人,有时可以赚到一天的饭钱。”

说着,她抬起头看着埃文。

女孩脸上时刻萦绕的担忧没有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近乎偏执的无所畏惧,“先生。”她叫了声。

埃文咕咚吞咽了口唾液,恍然被严肃的小女孩震住。

女孩:“我还有个弟弟,他很小,不能和我一起出来,我买花的钱也完全不能够让他吃饱。有时候和他一起躺在废墟般的房子里,我就会幻想,企盼能看见他同中心区那些觉醒的孩子一样,进入学校读书,拥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埃文张嘴想说话,被女孩阻止。

她死死抓住百合花,嫩绿的汁液溅了满手。

“先生,我同样希望你能明白,这是个平等的交易,不是某个人善心泛滥。我告诉你,也许不能活命,作为交换,你要让我弟弟有个好的生活。”

埃文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焦急道:“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女孩固执:“你要答应我。”

“好的。”埃文回答,马上,换上一种更诚挚的口吻,“我埃文·凯奇向你保证。”

于是,女孩将那晚看见的事全部说出。

她离着远,没有任何优势,听不清交流的话,只能把追科林的人外貌描述一遍。女人,香槟色的卷发,红嘴唇,上身穿着哨兵服,下身却是一条一步裙,黑色皮鞋跟高得吓人。女人旁边还有一个黑头发的男人,率先向科林展开攻击。

斯碧弗和向导维兰多!

他们就是伤害科林的凶手!

震惊愕然和愤怒瞬间席卷,超感猛烈地展开攻势。

酒吧内的老板大感不妙,不顾伪装,拿出通讯器打算给女秘书通风报信。重新站起来的哨兵如天神般降临,老板根本来不及反应,衣领被拽住,整个人朝吧台猛地一撞。

“斯碧弗·瑞蒂现在在哪!”

埃文怒气腾腾地吼道。

老板被震得头皮发麻,眼前的哨兵即将失去控制,释放出来的信息疯狂地折磨着他的大脑。通讯器被甩至角落,里面传来斯碧弗不耐烦的声音。

在埃文的逼迫下,老板只得开口。他说话声非常大,祈祷通讯器那头的斯碧弗能察觉到不对,快点逃命。

听见的斯碧弗叫住维兰多,神色凝重地从原路撤回,高跟鞋飞快地踏过残地碎瓦,打算避开知道真相的埃文。

边走,斯碧弗按通了爱森的号码。

那边刚和女秘书结束通话的爱森松了口气,想给埃文打电话。斯碧弗的名字蓦然出现在屏幕上,通讯器在飞快震动,如警铃大作,爱森顿时心乱如麻。

她按了接听键,口干舌燥。

斯碧弗迅速报了个地址,吩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分钟内到达,拦住埃文,否则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爱森还想说话,对方已经挂断。

爱森仿佛明白,怔怔地望着窗外中心区一片繁华盛景,天大地大,纵然她是埃文的专属向导,却不能随时随地找到他。

女人站起来,双腿无力,不受控制地往下,跪倒在地。

起初还嫌弃这里荒凉,现在斯碧弗恨不得那些弯弯折折的小巷彻底消失。

那个派过去假装老板的哨兵至通报后再无音讯,斯碧弗完全无法掌握埃文的行踪,说不定下一秒,他便会从哪个过道蹿出,提着武器朝他们冲来。

埃文的实力不输于威海利和阿莱茵,在他们毕业后,埃文还被当做第二任阿莱茵来培养,可惜他自己作怪,擅自和科林搅在一起,促使许多导师深感失望,不然前途也是美好一片。

斯碧弗和维兰多,加上那个不成气候的爱森,应该能够以数量占优势,这是斯碧弗最先的想法,如今,她有自信制服埃文,却没有自信制服一个发狂的强壮哨兵。现在维兰多的控制对埃文毫无所用,斯碧弗绝对不能与他硬碰硬。

真该死。

联想至此,斯碧弗愤恨地咬咬牙。

一个两个,都是这么的不受控制,威海利是,埃文也是,她完全管不住他们,还被迫逼得东逃西窜。

爱森战战兢兢地来到酒吧后巷。

她是向导,在寻找哨兵上有着天生优势。

爱森完全感受到埃文的怒火,非常糟糕的,她传输过去的信息及精神触丝全被反弹回来。哨兵的精神领域譬如铜墙铁壁,不给她丝毫机会。

爱森不再借由天性,情况紧急,下了车便在纷杂的巷子中跑了起来。向导身娇体弱,注重精神方面的学习,体力活从来不是他们的长项。没跑多久,爱森就气喘吁吁,扶着墙停下。

这后巷仿佛一个迷宫,几乎要把她绕晕。

在喘息间,精神触丝传来几点波动。

爱森意识到,努力平复呼吸,往感受异样的地方走去。果然,她看见埃文走过来。他的状态很奇怪,速度非常的快,神情却又不着急。就像一头享受捕猎的豹子,而他们是他掌心猎物,谁也逃不了。

爱森被这个想法惊到。

她握紧手,小声叫了他一声,走到他身边。

埃文瞥了她一眼,没有停止。

这冰凉凉的一眼,使爱森如置地狱。

埃文看她,仿佛在看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爱森手指打颤,话近乎说不出来。可她还有拖延埃文的任务,爱森战栗地开口,强颜欢笑:“埃、埃文,你要去哪……”

埃文一言不发,爱森根本追不上他。

赶了一阵,爱森无力停下,看着埃文渐行渐远,那个决绝的背影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恶梦中。她始终害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埃文!”

爱森大叫一声。

她什么都不想管,真的,如果埃文想知道真相,她会把全部的告诉他,只求,他能留在身边。

爱森好不容易求得一个机会能够使埃文留下,不想这么快失去。

前方的埃文稍稍停留,爱森急忙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用尽全力,“埃文,埃文!”爱森叫道,“你别去,别去找瑞蒂女士,她很危险!”

埃文一言不发。

爱森被他拖得跌跌撞撞。

“埃文!”大脑失去理智,无法阻止的爱森只得说,“布鲁斯先生是她杀的!埃文,埃文你听我说,起初我并不知情,那天她突然来找我,拿你和我做交易。我觉得她很奇怪,却不知道那时候布鲁斯先生已经发生意外。我承认是我鬼迷心窍,她叫我监视你,她知道你的一切,所以,所以……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埃文,我们从长计议,反正都明白是瑞蒂女士在背后捣的鬼,我会帮助你的。你别现在去找她,我怕你受伤!”

埃文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

爱森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女人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棕色眼睛里浸满悲哀神色。

哨兵没有如她所愿,亲手打破爱森始终想要维持的美梦。他推开爱森,不再继续以往的虚情假意,快步往前走去,尔后,这走变成迅速的跑,埃文急冲冲地去找斯碧弗。

爱森被推得差点摔倒在地。

望着埃文渐远的背影,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断线似的落下。

拐过一个弯的斯碧弗只觉一阵凌厉的风直扫过来。

她赶忙低头,躲过埃文的扫堂腿。

埃文的出现与攻击来得猝不及防,斯碧弗急退几步,稳住心神。

见鬼,爱森那个没用的东西。

斯碧弗露出点笑意,脸像面精致的面具,可额角的汗已出卖了她的慌张。“埃文·凯奇?”她故作疑惑,表露出不认识埃文的神情,“你怎么……”

可惜这种谎言被埃文打断,哨兵一言不发,直接冲上去攻击斯碧弗。

斯碧弗连忙后退,旁边的维兰多看见她被攻击,焦急地上来阻止。

但是,向导终究不是哨兵的对手,尽管这位向导接受过控制精神的特殊训练,然而那些微小的控制在即将狂躁的哨兵面前毫无作用。

埃文一脚踢飞维兰多。

维兰多不受控制地撞上坚固粗糙的墙面,墙面上突起的铁钉刺破他的手臂,随着跌落一路划下,鲜血淋漓。维兰多惨叫一声,捂住废掉的手臂,坐在地上喘息。

无处能去,斯碧弗咬咬牙,抽出腰间的匕首,于空中一划,一道银光之后,她朝埃文冲了过去。

也许一开始能凭借老师的优势暂占上风。

一旦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自带的弊端暴露出来。斯碧弗再被揍翻前忽地回想,刚觉醒时,她坐在满是男孩的哨兵班里,心里全是惊慌。没有人可以说得上话,男孩子对她投来一个又一个嘲笑和轻蔑的眼神。

她觉得丢脸。

纵然她的家族对觉醒成哨兵的斯碧弗深感自豪,可她仍旧觉得丢脸。

还不如和那些娇滴滴的女向导扎堆。

哨兵和向导的训练决然不同,她翻过泥,滚过草,嗅过向导素,忍过令人羞耻的结合热。她能够在训练场打赢高两个个头的壮汉,也能被堵在深夜的小巷子里被几个哨兵揍。可是,她还在坚持。于十八岁毕业,投身政府,上了战场,得到了一墙壁的徽章。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如果她真的讨厌哨兵的身份,大可跟部分哨兵向导一样,毕业后从事普通的工作,和心仪的对象安稳地过一辈子。

归根结底,大概是她十岁那年,初进学校,手足无措间,碰见了笑容温柔的威海利。

这是一个错误的结,伴随年岁增长,越绕越深,越缠越紧。

成为梦魇,困扰又折磨她一生。

“唔……”

斯碧弗倒地,吐出口鲜血。

打不过,力量渐渐缺失,不知是不是回想起脆弱的过往,连脑袋都嗡鸣一片。

埃文一步步靠近,眼睛无神,仿佛一架复仇的机器。她莫名被这种状态的哨兵吓到,连着在地面上挪了几步。

“快跑!瑞蒂!快跑!”

维兰多大叫,惊醒斯碧弗。

斯碧弗看了他一眼,忍着疼痛站起来,朝维兰多这边跑,穿过他,奔进旁侧的巷道。埃文去追,维兰多蹭着墙艰难起来,在埃文过来后借由整个人撞向他,把血甩了哨兵一脸。

眼睛浸入血液很痛,埃文无暇顾及,随意抹了一把,睁着双通红的眼睛,再次把维兰多踢出老远,抬脚去追。

停止滚动的维兰多干呕几下,哨兵用力太大,他浑身疼痛,觉得可能又断了几根肋骨。维兰多调整角度,使自己伏趴在地,一只手撑不起受伤的身体,维兰多试了几次,乏力的面朝地倒了下去。

斯碧弗全无初时的冷静。

她急于逃命,脑袋里一会是年幼时威海利的笑脸,一会是科林愤怒扭曲的脸。金发哨兵大难临头还不忘谴责他,如同知道真相眼神冰冷的威海利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阿莱茵。

阿莱茵……阿莱茵……

不过就是帝国的一个棋子,拿来当催化的产物。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斯碧弗撞上墙面,稍作休息,后背汗如雨下。

她低下头喘气,眼前阵阵白光,而白光之中,女秘书竟然看见十几岁的威海利在前头奔跑,儿童步入青年的体格青涩透着些许成熟,感觉特别好接近。

呵呵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四周被朦胧的白光覆盖。斯碧弗震惊地看着,威海利,里哈内,还有加沃,他们一个个跑过她,站在前头,笑着回头叫她。

斯碧弗,快来。斯碧弗,太慢了,不等你了。

别……等等我……

汗水大颗大颗砸落,头痛,似锤子在狠厉地凿。但脚步不能停,不然那些人会跑没影。斯碧弗踉踉跄跄地往前,白光之中的威海利仿佛唾手可得。

“小心!”

一阵嘀嘀车鸣叫醒斯碧弗,周遭白光悉数褪去,斯碧弗回归现实的最后一秒,看见急速而来的悬浮车朝她开来。

好慢,好慢,女孩子就是慢,不等你了羞羞脸。

幻想中的男孩们还在嘲笑,但斯碧弗已没力反驳。

帝国的女秘书失魂落魄地从小巷子冲到道路上,被没防备的悬浮车撞个正着,于空中划过弧线,摔在地上,扑腾几下,死了。

可怜肥胖的司机拼命挤下车,对围观的群众手忙脚乱地解释,是她突然跑出来的,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追到一半的埃文听到外面传来异常吵闹的声音,混乱的超感无法耐心捕捉,但埃文知道那块地是交通密集的马路。

该不会——

心脏砰咚砰咚直跳,埃文往那边赶。

人群过于密集,讨论声杂乱,埃文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就被前面的人往后挤。不,埃文不敢相信,整个人落在人群最后浑浑噩噩。

她怎么能——

愤怒涌上心头,埃文咬牙切齿地念着女秘书的名字。

他还没有教训够,没有逼她承认,听她道歉与忏悔,甚至于,他都没有像她对科林那样对她,斯碧弗怎么能够就这样轻易的死?

不可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埃文再次挤入人群,想要把躺在血泊中的斯碧弗摇起来,如果她不起,他要当着大家的面卸了她一只手臂和一条腿。

市民通讯叫的士兵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在现场拉起黄线。

一只手将魔怔了的埃文拉回来,褐发哨兵在泥沼边缘徘徊,转头时,模糊的眼睛里涌出了微弱清明。

埃文感到疲惫,浓厚的,它们层层包裹,无孔不入。

太累了,失去目标的精神在空虚地乱叫,麻痹摧毁他的一切。过度使用的反噬开始,埃文连拉他的是谁都没看清,就眼睛一闭,散失所有意识,陷入层层黑暗。

爱森抱住埃文,哨兵重量不能支撑,女向导只能托住埃文的头缓缓坐到地上。

她现在已经不哭了,但眼泪的痕迹还在。

爱森麻木地看待眼前一切,觉得这所呈现的像个笑话。全部都没了,策划一切的主谋死了,而她也感知不到埃文的精神领域。精神结合太过脆弱,哦不,应该是就算身体上再怎么亲密,两颗心不在一起,同样没有任何用处。

爱森感觉自己在走一条满面是白的道路,没有路标,没有尽头,她茫然无措,不知去哪。

“小姐。”一位士兵礼貌地走到她面前,询问她是不是要帮忙,又震惊于埃文脸上的血迹,想着是不是要先拨通医院。

爱森手一颤,下意识地抚了抚埃文的头发。

尔后,她低头细细端详躺在膝上的男人,再抬头时,眼睛里闪过了几分决绝。

爱森把手撤离。

“这位是凯奇家的少爷,麻烦派一辆车送他回去,凯奇老爷会感谢你的。还有,请给琼斯老爷打个电话,说他的女儿在这里等他,请他快点来。”

“好的。”士兵离开。

爱森如泄了气般瘫软在地。

我要走了,埃文。她想,我不想再那么患得患失下去。你不属于我,我不想在你身上继续浪费时间,都结束了。

维兰多走到黄线那儿,士兵粗鲁地询问他是谁。维兰多自动家门,士兵诚惶诚恐地让他进去。

男向导跪到斯碧弗旁边,掀开一角黑布。

整个过程他很冷静,可手是颤抖的,当他真正看见斯碧弗的脸后,那只手抖得更加厉害。

精神联系断裂非常非常的痛苦,在来之前维兰多已经感受到。但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如今真实看见,强韧的克制力终于不敌天性和悲伤,维兰多伏在她的身边,像头失去主人的小狗般呜呜叫唤。

他整个身体都在痛,骨头仿佛被人一点点的摁碎,而大脑如同千万根针扎。脑海中斯碧弗的影像在悉数退散,精神触丝连接的那片地方原本是温暖而充满活力,现在冷如冰窖。太煎熬了,一个向导要独自忍受专属哨兵的死亡。

维兰多明白,对此他心甘情愿。

疼痛使他无意识地咬破嘴唇,血液流下和汗水化作一起,氤氲开来。

维兰多抬不起身,仅能借由扭曲的姿势望着斯碧弗的脸。这时的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盛气凌人,很乖巧,很脆弱。

斯碧弗在夜晚总是害怕一个人。

即便她白天顶着秘书的身份耀武扬威,到了夜晚,她就会在漫长回忆里痛不欲生,维兰多经常安慰她。

现在的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别担心,我会来陪你。

维兰多一点点用力,终于把本来很容易拿到藏在裤子里的小刀抽出来。

银光夺目,有眼尖的市民看见后惊叫:“注意那个向导,他要自杀!”

士兵们回头,已经来不及,维兰多双手握住,奋力往心脏处插去,很决绝,基本一步到位,鲜血弥漫出来,维兰多倒在斯碧弗身上,不断痉挛。

眼前景色迅速流动,他仿佛看见十几岁还不懂规避锋芒的女生快步走过长廊,金子般的阳光打碎在她飞舞的马尾,那一刻,他对她一见倾心,并发誓,要守护她,满足她一切愿望,不惜任何代价。而此后,他被系统分配给斯碧弗做向导后,简直要高兴的发疯,即使成熟的女哨兵成为了帝国一架最冰冷的机器。

真好呢,维兰多想,能死在一起。

不管人间地狱,我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附一张伪装成酒吧老板娘的斯碧弗,感谢船长大大的画,美爆了(=口`=) 166阅读网

埃文愣了下,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年轻哨兵语调平静,没有丝毫为帝国担忧的意味。埃文点了点头。

阿莱茵:“凯奇也接到了帝国派往的文件?”

哨兵们可别小看向导,灵活掌控的精神触丝能够轻易撬开牢固的精神领域,窥探里面的一切。所以埃文的疑问根本无法产生,更别提问出口。

尴尬的交谈终止于阿莱茵的向导,通讯器的绿灯在一闪一闪,似乎催促着这场无聊的见面快点结束。埃文无奈,只得让阿莱茵离开。

临走前,阿莱茵说道:“最近战争的局势很迅猛。”

起初他就认为爱森奇怪,可当时受到氛围、向导素及科林离开的失落感影响, 他莫名地相信了爱森,然而现在却不同。

他感谢爱森。

爱森·琼斯的确是位合格的向导,她的疏导非常有效。托她的福, 埃文挣脱出伴侣去世的困境,能够正确理智地对待这件事。

交流没有进展,阿莱茵常常回避,说话留一半,给人充满希望的遐想,却没有指名,使埃文的心不断在高空悬着。

他怀疑是不是爱森在,阿莱茵不敢把实情和盘托出。

大战不知道要打多少年,如果他在去之前没找到伤害科林的凶手,那此后,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走投无路的埃文后来又去找了次阿莱茵。

他始终坚信阿莱茵无意说出来的“斯碧弗·瑞蒂”对科林死亡这场事故有作用,但身为帝国秘书的斯碧弗非常的忙,常常不在帝国, 埃文虽把一部分重点放在斯碧弗身上,所获得的信息缺缺。而且一旦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只要没注意, 下一秒,一切都会不同, 仿佛有谁在背后通风报信。

埃文把杯中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如之前所约定的,他允许爱森·琼斯留在身边, 狂躁症的倾向的确减了不少,可惜除此之外, 没有其他。

埃文察觉出怪异。

帝国的文件早已发下, 他即刻要启程参与南边的战争。

基曼星球与蔷薇星球的战火延续得非常快,别看中心区现在还一片祥和之景,大部分哨兵向导被派往前线,如今的中心区仅是个空壳子。

一想到此, 埃文便心有不甘。

中心区, 酒吧。

埃文·凯奇苦闷地坐在吧台前。

事情经过一个星期,然而却没有丁点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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