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旧梦

“没什么？许是太累了吧！”安素月淡笑着回答了梅香的疑问。

“哦！是这样啊！二姨太，要不你去床上躺躺吧！”梅香专注地拾着地上的碎片，关切地说道。

“不用了，梅香，菊香，你们收拾好了就陪我出去走走吧！”安素月合上琴盖，轻声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她一袭大红色的百子刻丝旗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像是支在冬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旗髻上插着玫瑰紫的宫花，更映衬出肤若凝脂，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姿，如同盛开的玫瑰，如果她脸上的表情不是怒气冲天的话，或许会更迷人。

而被家丁按在木板上打的紫儿，则是一个身子瘦弱的小姑娘，臀部已被木板打得血肉模糊，但是她眼底的高傲与倔强却丝毫不减。

看到那张不屈的脸，梅香忽然神色大变，快步走到紫儿跟前，趴在她身上，哭诉着向三姨太求饶：“三姨太，求求您饶了紫儿吧，紫儿年纪尚小，不太懂事，求求您饶了她吧！”

被打得七荤八素的紫儿听到梅香的声音，暗淡的眼眸里升起一抹欣悦，但在听到她的求饶声之后，脸色猛地一沉，虚弱地说道：“不要求她，不要向她这样的人求饶。”

“紫苏，给我闭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在这逞什么强？”梅香生气地责备道。

“姐姐，爹说过，人穷不可怕，最怕的就是穷的没有尊严，我紫苏宁愿什么都不要，但是绝不能没有尊严。”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紫苏疼得昏死过去。

“紫苏，你醒醒！别打了，你们别打他了！”梅香趴在紫苏身上，对正打算继续行刑的家丁说道。

家丁们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转向怒气冲冲的三姨太，三姨太看都不看一眼，冷冷地说道：“给我连梅香也一起打。”

家丁们正要开打，安素月款步上前，淡淡地说道：“三姨太，够了！”

安素月心中一惊，唇畔浮起一抹清浅的笑容，快步往三姨太的吟香苑方向走去——

“可恶，你以为你谁啊？一个低贱的丫鬟，竟敢对本姨太那么嚣张，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给我往死里打。”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艳丽的女子，而她正是沐锦凉的三姨太——冉梦初。

安素月轻轻地拾起地上的梧桐叶，放在手心上，若有所思。

“大姨太，求求你别打紫儿了，紫儿她知错了，给老奴一个面子，饶了紫儿这次吧！在这样打下去，紫儿会没命的。”苍老的女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语气里是满满的渴求。

“桂嬷嬷，你别求她，她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存心污蔑我。”倔强的女声响起。

梅香一边轻巧地为她挽着髻，一边偷偷地瞅着她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纵情飞舞。

二姨太总是喜欢在她替她梳头时抚琴，虽然她不知道二姨太为什么会喜欢在梳头时抚琴？但是在她替她梳头时，她的琴声里面似是饱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幽似怨，似悲似喜。

“当——啪”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琴弦啪地断成了两截，梅香被突然停止的琴音吓了一大跳，收回思绪，来到安素月身旁询问：“二姨太，怎么了？琴弦怎么会断？”

“嗯！好的，二姨太，等等。”梅香和菊香抬起小脚，紧随其后。

初秋的天气微微有些冷，风有点大了，安素月裹紧脖子上的狐裘，看着梧桐树，梧桐树上垂着的绿叶末梢也带着微微的黄，被风吹落，轻轻地滑落在脚边。

“我没事。”安素月淡淡地说道。

“二姨太，您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梅香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瓷片，一边好奇地询问道。

安素月淡淡地笑着，把手从琴弦上放在膝头，淡然的笑容中却带着些许无以名状的苦涩，瞄了琴弦一眼，向梅香询问道：“梅香，你说，断了的琴弦还能再接回去吗？未完的音符是不是还能在谈下去？”

梅香以为二姨太许是在怪责二少爷对她的冷落，慌忙接腔道：“二姨太，会的，琴弦断了接回去照样可以继续用，琴弦好了，那么未完的音符照样可以延续。”

梅香只记得，她刚被派到安素月身边的时候，安素月便是靠在窗边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弹奏着古琴，她还没进门，便被从她指尖滑落出来的忧伤音符惊了一惊，顺带着心底浓厚的思乡之情便喷涌而出，令她不禁泪湿了眼眶。

难怪听过二姨太弹琴的人都说，二姨太的琴声里有一种能够让人沉迷的魔力，典型的能弹进人心里去。

“哦！是吗？”安素月淡淡地询问，语气却是不冷不热的。

素手搁在茶几上，却在抬起手的瞬间，一不小心撞到了放在茶几边缘的茶杯，古色古香的茶杯跌落在地上，瞬间摔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响起，引起了陪嫁丫鬟菊香的注意，菊香快步走到安素月身边，第一时间捧起安素月素白的手，担忧地询问道：“小姐，您没事吧！那些碎片没有伤到您吧！”

她是谜一样的女子。

梅香用手指萦绕着她乌黑亮泽的长发，听着耳畔舒缓的旋律，浅褐色的木梳有技巧地梳理着她柔顺的长发，看着镜中低头抚琴的她如是想。

没有人知道沐二少新娶的二姨太到底是一个有着怎样过去的女子，在沐家呆了许久的许管家不知道，她这个新来的丫鬟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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