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找我

温其放低声音：“马上315了，她在忙着鹅太太的后续呢，你这案子她肯定也要操心，你们还背地里说她!”俞生递了个梨子给她，问道：“你忙什么呢？”温其说：“我做了杜鹃的律师，这个案子我也能帮上忙了。”俞生听了很惊喜，还要细问，忽然心头一紧，原来又看到了那辆面包车，从西城门开了进来。

03

姚杭挎着车站在广场北边一家烧烤店旁，远远地转向二人。俞生往那边骑，温其也缓缓跟过去。只见那面包车停在广场中心，从上面下来抱婴儿的一男一女，细看与上次来的不同。断臂女人下车，领下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两个孩子都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跪在地上就开始唱歌，没注意布的位置。断臂女人踹了小女孩一脚，从车上拿下一个音箱，男看守也走下车来。

温其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说那个男看守跟那个矮个子女人，明显对小男孩要比对小女孩温柔得多。你们看那个音箱本来在两个小孩的正后方，那个男人觉得离小男孩近了，就把孩子往旁边挪了下，正好挪到塑料布上，任凭那个女孩子紧贴着音箱，还跪在硬地上。”正说着，只见男看守四下张望了一番，和断臂女人耳语几句，又到塑料布前一看，只见满布的硬币，便把男孩子牵起来。断臂女人这才关了音箱，拉起小女孩。

人群中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是抱婴儿的女人被一对小情侣追打。男看守赶紧上前把同伴拉开。不一会儿，男看守向着弄堂口燕姨的方向递了个眼色，就匆匆忙忙地开始收摊了。街头有人议论说：“跟要饭的打架，把对面牌坊街的城管引来了。”

这时候，男看守率先抱起小男孩上车。刹那间俞生看清了孩子的脸，只见他的左脸上，有一块跟断臂女人左脸上一模一样的胎记，正撞上温其的判断。乞丐们悉数上车，面包车由西城门开了出去。

俞生叼着梨，蹬着车回到弄堂口，只见做针线的燕姨正在打哈欠。风平浪静。

“我能确定——”温其的声音响在耳边，“我能确定那个男孩子是那对男女亲生的，不是拐来的小孩。”

俞生不敢回头，只轻声问道：“为什么？”

俞生听身后没声了，忙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姚杭：“你还好吧？”姚杭握紧了车把说：“你们的人在哪里，怎么还不来？”俞生忙说：“他们就在这街上，可是上回也是他们来的，虽然对方的人换了，可是有两个望风的没有，稍微一不小心被认出来，麻烦就大了。卖花的天天都能一样，路人怎么能一样呢？”

两个孩子越唱越卖力，围观的人遮挡得也更厉害。俞生渐渐的连男孩的侧影也看不清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仍是一手挡住温其，一手用三轮挡着姚杭的自行车，僵持着，轻声说：“再等等，再等等，现在我确定不了。”

男看守抱起小男孩，把他抱到靠南侧出口的位置，小女孩也想往那边挪，被断臂女子一把揪了回来。俞生感到身后的自行车颤动起来，便轻轻地把手扶在车把上。

文冠说：“不如谁跟那个椿头熟一点谁去呗？”

俞生忙说：“我不管什么椿头啊笋头啊，你们谁要是看见了，能不能麻烦给我报个信？我都快有案底了!”众人听了，都笑着装没听见。

02

“你看那个小男孩，是不是？”姚杭站在俞生身后，悄声问道。俞生仔细观察了一阵，可惜只看到侧影，便说：“从侧面看年纪差不多大，也应该是这个身高，我要看到正脸把握才更大点。”

音乐声响起，两个孩子开始唱歌，很快又吸引了一圈人，抱婴儿的男女混入人群中，开始碰瓷、讨钱。男看守远远地站开。

俞生松了口气，忙问：“那别的地方他们管得严不严呢？”姚杭说：“南湖、织锦河，公园多得很啊。”柳叔忙说：“那怎么行啊，在那里摆摊必须要有摊位的，有的路人看不惯，还会打电话举报呢!”姚杭又说：“织锦湖、百夫塔怎么样呢？”桃姐苦笑道：“那么远的地方，摊子摆出来都凑不出一圈人看，一个两个的路人怎么敢买呢？”俞生叹道：“看来只有城门街这几天太平一点了。你也来这边吧，你那梨子卖不掉，正好跟老柳搭个伙，他卖梨子汁的。”一会儿，杜仲又戴个草帽，着急忙慌地撵过来说：“走了走了，他们家去了!”姚杭道：“他们明天还要来!我跟你讲，还是城门街稳妥!”杜仲应声道：“那我走了，明天把板车也拉过来!”俞生说：“要到就到广场上，四通八达的，好来也好跑!”

这边商量好了，俞生就领着姚杭去广场上挑地盘。悄悄回头望去，只见弄堂口的燕姨正窝在马扎上打电话。姚杭问：“这招管用吗？”俞生比划：“嘘——”说着又从姚杭车上掏了两个大梨，塞在自己车上。又问道：“你这车哪来的？”姚杭笑道：“你妹妹给你找来的，本来准备等你的三轮充公了，给你救急。谁想你现在风生水起了，就把它捐给我了。”俞生笑问：“万一它充公了，怎么办？”姚杭向街头一瞟，眯眼笑着对俞生说：“那我就等你的大三轮，再拐个小三轮回来!”说着一边防备挨打，一边骑得远远的。俞生正要抓他呢，一转身看见温其又来了。温其走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俞生满脸笑着说：“在说双儿。”

这天正逢周五下午，城门街上人流如织，俞生倚在花车上，一边啃甘蔗，一边照常观察人群。

他对这个小江湖已经很熟了。卖梨汁的柳叔、摆玩具摊的桃姐，全仰仗他盯城管的一双慧眼。城管天天下午来巡逻，俞生已经“久逃成医”了。弄堂里做针线的燕姨，也是盯稍的帮手。不过有她在一天，那丐帮一天都没露过头。一周以来，俞生就这么停着车，觑着她。

文冠突然问道：“其实我想的是，他们不出街乞讨的时候，在做什么？”杜仲听了笑了：“莫非还包个门面做生意？”文冠反问道：“做生意很闲吗？”子云忙说：“万一副业是个看季候吃饭的生意，旺季就自己挣钱，淡季就拉一圈人要饭？”俞生说：“难道也是个拉车卖花的——”提到“卖花”，他突然眼前一亮，说道：“我今天中午就看到几个大人开车拉小女孩出来卖花，我当时还没觉得他们跟这伙'丐帮'的有关系，现在想想，一伙人分两批交替着做生意，也是可行的!那他们更有可能有好几个据点了!”

蒙锐说：“明天俞生、文冠跟杜仲，在菜市场跟城门街轮班，按今天的模式这样，我跟子云去九子庙对面的小区暗访，季青跟城管队、派出所接个头，交流一下卖花团伙的案底。”

肖子云走到花车前，指着剩余的一盆海棠花，在俞生耳边悄声说：“杜仲才发来的短信，椿头今天不来这里。”俞生点头，自有打算。子云走后，只见他打电话商量了一下“补货”的事，就有姚杭戴着草帽，骑着自行车，后座上一筐梨，急匆匆地从街头过来。

“大兄弟，你不是在菜市场卖梨吗？”俞生迎头便问。姚杭下了车，拿一个梨子塞给他，说：“卖什么呀，城管来了，还好我跑得快，不然车都保不住了!”

柳叔、桃姐闻之一惊，不禁后退了几步，俞生忙问：“大星期五的哪里来的城管!”姚杭啃了口梨，慢悠悠地说：“你们这边没事哦!我们那里这几天又闹贼，好多天不闹贼了，城管啊派出所啊天天往那跑，九子庙、丁字巷、牌坊街，一个要饭的都不能留。你们这里前几天也管狠了，人家再没工夫来这了，要在那边待好几天呢。你们就尽快在这里待几天吧，啊。”

01

从城门街广场南侧出去有一条杏花西路，东边接着和平路，西边和上河路汇合。俞生远远地跟在面包车后面，只见它一路向东开去了。蒙锐一行在杏花路岔口处，发现此车冒出来，也驱车远远地跟踪。只见这辆车穿过和平路，开上杏花东路，开进一片社区团中，和菜市场后门的九子庙公园隔街相望。这里的居民虽然没有菜市场的多，但不像菜市场附近都是老街坊邻居惯了。一行人下车走了一圈，只见目之所及，无论老幼，个个横眉冷对，四下里也冷寂一片，狗在婴儿车旁狂叫也听不到啼哭。众人知此地不宜久留，打道回府。待绕回建设南路，只见一片烟火热气扑面而来，这才心安。

众人交流意见，小将们认为这些小区里就有这伙人的据点。蒙锐说：“公园附近的小区房价多高啊，他们靠乞讨能不能住的起是一方面，再说风餐露宿的，何必买这么贵的房子睡觉呢？”俞生也说：“今天那个半条胳膊的女人出来买早点，穿的是家里穿的鞋，说明他们住得比那里要近得多。况且如果常住在那片区域，为什么不去九子庙乞讨，反而要从东门跑到西门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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